勛陽布衣_第277章番商影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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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晉之后,胡族亂華,炎黃子孫淪為兩腳羊。
混合了胡族血脈的關隴貴族,依靠武力和豪情一統北方。
大隋一統寰宇還沒過多少年,天下再次戰亂,大唐取而代之。
大唐前期國力昌隆,依靠府兵制、精銳鐵騎和強弓利刃帶來的優勢,打通并拓展了絲綢之路。
彼時的出海貿易規模有限,官府和民間的船隊只能依靠數得著的幾條航線,拿絲綢、絹布、茶葉、唐三彩、書籍等硬通貨,從高句麗、新羅、百濟、倭國、南洋諸國換取金銀、人參、毛皮、珠寶、硫磺。
從大唐中后期開始,海洋貿易的主導權由官府轉向民間。
一場毀滅性的反叛之后,大唐的軍隊快速從西域和漠北后撤。路上絲綢之路貿易量驟降,從南洋通往彎月世界的貿易量暴增,海洋絲綢之路逐漸形成,大唐官府在廣州首開市舶司。
唐末亂世,炎黃大地紛亂幾十年。各地節度使只認錢糧和刀槍,鼓勵商人賺錢,海商群體出現。
藩鎮孕育出大周。大周終結了藩鎮林立的局面,延續了重商重錢糧的傳統。
大周偃武修文,造就了前所未有的盛世。立國近兩百年,大周在“奇技淫巧”上的成就遠超過往千年的所有積累,《天工開物》、《營造法式》和《武經總要》標示著炎黃子孫的聰明才智。
依照船樣打造的遠洋船舶保證了標準性,動輒上百噸的載重量滿足了海商群體的需求。指南針、多面帆、水密隔艙的全面使用,更是將大周海船推到一個新高度,遠航萬里的行船風險大大降低。
大周失去了路上絲綢之路的掌控權,非常重視和彎月世界的海上通商,陸續在廣州、泉州、明州和登州開設市舶司,主要負責三樣事務:
抽解,也就是抽稅。市舶司將貨物分為粗貨和細貨,分門別類進行抽稅,一般不超過十分之二。
博買,也就是官府收購。對于大宗貨物,大周官府擁有優先購買權和優惠議價權,私商要排在后面。
舶貨,即押送物資到汴京等地。市舶司養著很多專業人才,在組織船隊、運送大批貨物上有很大的先天優勢。
不只是大周的海商會遠渡重洋,彎月世界的番商也會來大周。時至今日,番商在大周的對外貿易中明顯占據優勢地位,幾乎壟斷了南洋以西的航道。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沒有彎月番商的允許,大周的海船不能繞過天竺繼續西行。
只有大周的貨物是硬通貨,只有大周的銅錢能夠通行遼國、高麗、東瀛、南洋諸國。大周的海船綜合性能最好,大周的武器最先進……
不缺乏冒險精神的大周海商,之所以憋屈地失去海洋貿易的主導地位,有內外兩方面原因。
在內部,炎黃大地經常戰亂、不利于積累家業只是次要原因。
關鍵是儒教文人向來警惕思想開放的民間商人,有心限制民間商人進行暴利的大宗貿易。
與此相反的是,儒教文人很信任看重外族商人,甚至扶持番商,打壓本地商人。這一點讓很多番商難以理解,以為大周人太賤。
在外部,彎月世界的商人向來抱團,在造船、航海和經商上也有很高造詣。
彎月商人沿海東進,在幾百年的時間內建立了一系列港口和定居點。在控制了遠洋航道,壟斷了南洋香料貿易之后,彎月商人經由占城、南越國會安港、廣州,繼續向泉州、明州等地遷移。
雖然不理解,但既然大周優待他們,允許他們保持嚴格的教規,還讓他們集中居住并且自我管理以保持獨立性,彎月番商自然笑納了。
“番客回回”就此出現。
繼前朝年間十萬彎月商人定居廣州之后,大周的泉州、廣州等地再現盛況,聚集了大量高鼻深目絡腮胡的異域來客。
蒲壽是泉州最出名、最富有、最有勢力的番客回回,他的家族花費了好幾代人的時間,從彎月世界一路向東遷徙。
百余年前,蒲壽的家族定居占城;七十年前,蒲壽的家族定居廣州;四十五年前,蒲壽的家族來到泉州。
大周重視有影響力的彎月商人,允許彎月商人入籍,還允許他們科考做官。在各級衙門為吏、在市舶司等要緊部門任職的彎月商人就更多了,大周朝堂給彎月番商群體的待遇非常優厚。
蒲壽并不滿足。他自幼熟讀儒家經典,對大周這片繁華世界有極深的了解。
學而優則仕,不做官者終究沒有地位,是蒲壽的一條座右銘。他不想局限于幫忙打理市舶司,幫助泉州官員吸引更多彎月商人,他想掌控泉州市舶司!
四月二十八日,臺州附近海面。
“岸上是什么情況?”
用料考究、寬敞舒適的客船上,押送船隊到江南的泉州知州瞇著眼,看向幾里外的海岸。
蒲壽很注意保護雙目,眼力遠超知州大人這位近視眼,一眼便看了個大概。他一絲不茍地行禮,用流暢的大周官話恭敬地答道:
“回知州大人。是千余人在追著幾百人打,許是福建路的官軍擊潰了方臘逆軍,奪回了臺州。”
知州大人聞言放松下來,撫著胡須道:“虞大人不愧是交口稱頌的宰相之才,只是在錢塘江南岸釘著不動,便使得錢塘江以南的方臘賊軍很難受。”
知州大人看著身上的緋色官袍,再看看官袍上繡著的花鳥圖,覺得很不順眼。五品六品官穿緋色官袍,六品以下的官袍繡山水,他剛好卡在邊上。
知州大人看著海面,感慨地說道:“不知何時,才能穿上繡著山水的官袍啊。”
蒲壽在心中暗暗鄙夷,嘴里卻是討好道:“大人不畏艱難搜集物資,親自押運糧草兵馬到江南,幾位宰執大人肯定會提拔。”
“還要多虧你聯絡那些番商,官府才有足夠的船。你雖是番商出身,但早已入籍大周,一心向學。本官和幾位上官一定會奏明朝堂,幾位相爺看在你立下的大功份上,提拔你主管市舶司也是大有可能。”
“多謝大人!”
臺州確實被福建路安撫使這位文官率軍奪下了。
自大周軍全面開戰,已經有十來天的時間。
虞允文在錢塘江南岸一通亂打,然后閉門不出。原本在蕭山、柯橋、明州等地駐扎,防守海路和后路的方臘軍僵在原地不能動,等于被廢掉了。
永樂朝將領潘文得,只能放棄臺州這個戰略要地,穩步向明州港撤退。若是在前線死頂,萬一被大周軍從身后的海岸登陸,來個南北包圍,后方不穩的錢塘江南部戰局便崩掉了一半。
福建路安撫使王師心,以勤于公事、心系小民、文章斐然聞名大周朝堂,為天下士子所景仰。
一位木訥沉穩的廂軍都頭,恭敬地牽著王師心的馬走近臺州城南門。
臺州城的南門煙熏火燎,磚石破碎,木梁倒塌,夯土四散。城內來不及逃走的方臘軍已經被肅清,福建路的軍將們才敢請王師心入城。
王師心示意牽馬的都頭靠后,靠自己的力量安穩下馬。看著被押在一邊,哭泣抽搐不止的方臘軍士兵,王師心略有不忍,卻沒有說什么。
還沒到不惑之年的福州兵馬都監快步走出城門。他衣袍染血,額頭和后背全是濕黏黏的汗水,低頭抱拳道:
“標下已經查看過南城,雖然沒發現更多方臘軍,但還請總管大人駐扎城外。”
安撫使掌管一路的衛戍、防盜,還兼任馬步軍都總管,但平時沒有實權。實際負責統兵的,是路分兵馬都鈐轄司的兵馬都鈐轄,以及派駐一路的幾位禁軍兵馬都監。
王師心是文臣,之所以進軍順利,主要是因為他不多干涉武人的指揮,善于多聽武將的意見,能夠挑選出最好的方案。
王師心點點頭,接受了福州兵馬都監的建議,瞇眼看了一會兒騎著高大駿馬的番商馬隊,低聲詢問道:
“連都監,泉州那些番客回回進獻的五百馬隊好用否?”
福州兵馬都監見王師心同意留在城外,松了一大口氣,不再擔心王師心的安全,回答道:
“好用!蒲家說的不錯,番客回回的馬匹跑起來很快,彎刀也很鋒利,直接沖垮了方臘軍兩千人。若不是有番商湊出的五百騎兵,方臘賊兵也不會這么快敗退。”
王師心若有所思,讓連都監稍后拿一套裝備給他。
正午時分,王師心在觀察了幾匹阿拉伯駿馬之后,還查看了阿拉伯勇士手中的烏茲鋼彎刀。
王師心皺眉不語,心說:圖謀市舶司的位置便罷了,畢竟彎月番商全賴大周發財,只要把差事辦好、把稅收足,倒也沒什么大不了的。若是蒲壽敢有不軌之心,本官定要讓他曉得厲害!
錢塘江以南的臺州城,是永樂朝在東邊的一條腿,西邊的一條腿是緊連在一起的愗城和金華城。
西路的龐萬春和東路的潘文得早有默契,只要一方頂不住,另一方也同時撤退。免得被大周軍抓住機會,徹底廢掉一路。
劉光世帶著烏泱泱的十萬男女老少,采用車輪戰法,蟻附登墻,比流民軍還流民軍。
金華城破,劉光世帶著遴選出的精銳繞過城池,看著交替后撤的方臘軍,嘆口氣道:
“永樂逆賊能人頗多啊,若是再給他們一些時間,真不知戰局將是什么樣。”
悍將王德答道:“幾位宰執明察秋毫,豈能不知永樂偽朝的難纏?方臘不會有機會的。”
劉光世以手搭額,仔細觀察正沿金衢盆地狹長邊緣撤退的方臘軍,“從這里到義烏近百里,沿途無險可守。下一步便是打義烏重鎮了,方臘逆軍肯定要死拼的。”
“惡戰將至,希望這幾日的攻城,能讓手下軍士有所長進。”
王德頗有微詞,心道:
“劉招討使為了讓朝堂里的大人們覺得他為國朝節省了不少錢糧,覺得他減輕了地方負擔,居然大量招收盜匪、流寇、僧道、流民。十萬人看著挺嚇人,能用的士兵就沒多少。”
“十萬張嘴,一天吃的好多糧食。劉招討使不敢得罪士人,便默許十萬人自己找糧草,害的都是小民。做的惡事多了,還得地方上的士人掏錢糧善后,真是……”
“難道劉招討使一開始便是如此打算的?不管怎樣,終究是欺軟怕硬,只讓朝堂的一些大人欣賞他罷了。”
王德猜的不錯,劉光世便是低調耍流氓的一個人。
劉光世不想得罪士紳大戶,也得罪不起。偏偏朝堂已經拿不出太多錢糧給劉光世,再說也運不到地處偏僻的劉光世手中。
不想毫無建樹的劉光世自有辦法。他暗中指使十萬人騷擾小民,犯下的惡行自然不少,收獲卻不多。
然而衢州、信州等地的大戶害怕了。劉光世可是有十萬人啊,再讓那些人鬧下去,誰敢保證逼不出另一個方臘?江南的方臘還未平定呢!
士紳大戶、茶園主和商戶們湊到一起,咬牙掏出夠十萬人吃用三個月的錢糧鹽醬,只希望劉光世趕緊帶著人滾蛋,他們看到劉光世那亂七八糟的十萬“軍隊”就頭皮發麻。
劉光世狠狠惡心了有錢人一把,臨別的時候還一把鼻涕一把淚,說自己沒有帶好大軍,沒本事找到十萬人用的糧草。最后還是身為國朝棟梁的紳民通曉大義,主動捐獻錢糧,他感佩至極,一定要為國朝戰死云云。
劉光世自認表面功夫做得足夠圓滑,殊不知深諳此道的士大夫和商人已經被他的無恥震驚到虛脫。得了便宜還賣乖,一本正經地在讀書人面前耍不要臉,在大周也是沒誰了。
有致仕官員和閑居大儒氣不過,寫信給汴京的同窗、舊識和門生,破口大罵劉光世太不要臉。最后的結果還不知會如何,圣人子弟們出了一口氣倒是真的。
截止四月底,方臘軍在錢塘江南岸全面后退,西邊退到了義烏。
東邊的潘文得退出了臺州,在臺州到明州的山地間留下了十幾個堅固營壘。
潘文得還吸取了虞允文奇襲杭州灣的教訓,集中所有會水的士兵加強了水軍力量。他命令零散的水軍駕駛小型船只,在水文條件惡劣、不能通行大船、不適合登陸的河灣和海島群間來往穿梭,基本斷絕了大周軍船隊登陸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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