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七零年代

50.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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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紅珍也看了過去,下意識咽了咽口水。當然她也沒錯過許向華陰沉的臉色,心里有些發虛。可一想她是嫂子,小叔子還能罵她這個大嫂不成,沒這樣的道理,立馬就不虛了。這村里,哪家丫頭不是吃剩下的。

得不到回應的許家全直接跑了過去,伸手就要搶許向華手里的布袋。

許向華提起袋子,許家全抓了個空。

許家全愣住了:“四叔?!”

“這是買回來給奶奶補身體的。”許向華淡淡道。

想著老娘遭了罪,自己又剛辦了一件氣人的事。許向華特意打了食堂最好的兩個菜——土豆燉排骨、粉條燒肉。家里人多,所以他花了一個星期的飯票,打了滿滿當當兩份。

結果呢,他想著家里人,可家里人就這么作踐他女兒。別人碗里就算不是干的,好歹也能看見半碗米,他閨女碗里的米能數的清。

許向華就像是被人兜頭打了一巴掌,臉火辣辣的疼。

“你怎么回來了?”粗枝大葉的許老頭沒發現許向華的異樣,只是奇怪這大中午的就回來了。

“我明天要出差,提早回來準備東西。”幸好回來了,要不他還不知道自己不在的時候,兒女就是過得這種日子。他媽一躺下,秦慧如一走,他們就這么刻薄人,許向華氣極反笑。

許老頭終于發現兒子的異樣,順著他的目光一看,頓時訕訕,老幺疼閨女,比兒子還疼,有心想說點什么,可又不知道該說什么。

“嘉嘉,幫爸爸進來收拾衣服。”許向華喊了一聲。

正醞釀著情緒的許清嘉有點懵。

劉紅珍也懵了,老四什么意思,要吃獨食?

許家全無措地看著他媽。

“那我給媽熱熱去。”劉紅珍站了起來,到了她手里還不是由她做主。

許向華笑容有點冷:“還熱著,不麻煩大嫂。”這種刻薄事,除了劉紅珍,完全不做他想,扭頭朝許家康道:“康子過來下。”

許家康喜滋滋地應了,一手端起自己的碗,另一只手端著許家陽的,筷子拿不了,吆喝:“陽陽拿筷子。”

劉紅珍眼窩子冒火:“干啥呢!”

“回屋吃啊!”許家康回答的那叫一個理所當然。

許清嘉繃不住笑了場,這人太好玩了。許向華好歹委婉了下,他倒是就差直接說,回屋吃肉!

劉紅珍被噎了個半死,扭頭看許老頭,這也太欺負人了。

許老頭悶頭吃飯,只當沒聽見。

他能當沒看見,許家全可不行,駕輕就熟的往地上一躺開始蹬腿,眼淚就來就來:“媽,我要吃肉!”

許向華看都不多看一眼,又不是他兒子,他心疼啥,別人可沒見著心疼他女兒。

“他四叔,你看這孩子都哭成這樣了。”劉紅珍跑過去:“你就給孩子吃……”一抬頭撞上許向華冷冰冰的視線,劉紅珍心頭一緊,愣是嚇得沒了聲。

說實話,她是有些怕這個小叔子的,人生得高高大大,眉毛又黑又濃,平日里笑嘻嘻不覺得,一旦冷起臉,還怪嚇人的。

許向華冷冷掃她一眼,領著四個孩子離開。

之所以是四個,那是許家陽沒忘記他的小哥哥許家寶,臨走把許家寶拉上了。

回到屋里,許向華從袋子里掏出兩個保溫桶,這是廠里專門發給運輸隊的,方便跑長途時解決吃飯問題。

許家康、許家寶、許家陽注意力都在里面的肉上。

許清嘉低頭醞釀情緒。

“好香啊!”許家陽吸了吸鼻子,由衷贊美,雖然饞得開始流口水了,可許向華沒說能吃,他就乖乖的坐在小凳子上,只是那小眼神盯著肉不放。

拿著搪瓷鋼飯盒回來的許向華看見小兒子那模樣,心里不是滋味。他時不時能帶點肉回來,可架不住人多,吃到每人嘴里就只剩下肉沫了。

望著四個孩子面前的薄粥,他就想起劉紅珍母子五個面前的干粥。頓時一口氣上不得下不去,她可真做的出來,一點都不覺虧心。

許家康每個月有許向軍匯回來的二十塊錢,加上每年分到的人頭糧,就是頓頓吃干的都行。

他三哥許向黨夫妻都是勤快人,許向黨還有一手好木活,閑暇時幫人打點家具多多少少能換點吃的,只有一個兒子許家寶,根本沒負擔。

這家里最困難反倒是許向國這個當大隊長的,四個在上學的兒子。許家文還是高中,每年學費書本費食宿費就是一筆不小的開支,還時不時要吃營養品補身體,劉紅珍又是個好吃懶做的。

老爺子為什么不愿意分家,因為他最喜歡許向國,一旦分家,老大一家就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

許向華舌尖頂了頂腮幫子,大哥家的確有困難,何況小時候對他也不錯。做兄弟的有能力幫一把也是該的,不求感恩戴德,可沒那么理所當然,還倒過來欺負人的。

“嘉嘉?”許家康留意到了許清嘉的不對勁。

許向華看過去,只見許清嘉反常的低著頭。

“爸爸,”許清嘉抬起頭來,眼眶慢慢紅了:“大伯娘說我是賠錢貨,有口吃的就不錯了,還想吃飽,想得美。爸爸,我以后是不是都不能吃飽飯了?”說著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好不可憐,想當年,她也是校話劇團臺柱子。

從昨天到現在,劉紅珍就沒消停過。莫名其妙被扔到這個吃穿都成問題的地方,許清嘉已經夠郁悶了,劉紅珍還要火上澆油。

長這么大,她就沒遇見過劉紅珍這么奇葩的人。一想還要跟這個奇葩朝夕相處,三五不時地被膈應下,這種日子她過不來也不想過。

許家陽一看她哭了,登時跟著哭起來:“大伯娘不給姐姐飯吃,是壞人。”

哭得許向華心都揪起來了,連忙一手抱著一個哄。

許清嘉身體一僵,下意識掙了掙,可許向華以為女兒跟他鬧脾氣,頓時又心疼又愧疚。

“乖,不哭,不哭,再哭就成花臉貓,不漂亮了。”許向華好聲好氣地哄,“你們放心,爸爸肯定讓你們每天都能吃得飽飽的。”

許清嘉抽了抽鼻子,漸漸收了眼淚。

她不哭,許家陽馬上也不哭了。

許向華松了一口氣,拿毛巾給兩個孩子擦了臉,然后添了點菜在搪瓷碗里:“你們吃著,我給奶奶送過去。”

“您吃了嗎?”許清嘉哽咽著聲音問。

見這時候女兒還不忘關心他,許向華心頭泛暖,笑道:“爸爸吃過了。”指指兩個保溫桶,“別省著,都吃光,晚上爸爸再去買肉。”

許家陽瞬間破涕為笑。

許向華揉揉他腦袋瓜,端著碗出了門。

“怎么回來了?”正在床上吃飯的孫秀花納悶地看著走進來的許向華。

許向華把碗放在床上的小桌子上:“我明天出差,早點回來收拾東西。”

“這回去哪?去幾天?”

“寧波,七八天吧。”許向華笑:“那地方靠海,我給您帶海鮮回來吃。”

孫秀花笑瞇了眼,放眼三家村,就屬她小兒子有本事,什么稀罕貨都能淘回來。留意到他帶來的肉,孫秀花美滋滋地夾了一塊:“今兒這肉做得入味。”

“那您多吃點。”

孫秀花又夾了一塊排骨過癮:“飯都吃完了,吃什么肉,沒這么糟踐的,留著晚上吃。”

老人家有口肉都惦記著兒孫,許向華知道勸了也沒用,遂也沒再勸。

許向華掏出一根煙放在鼻子下聞了聞,他煙癮不大,只煩悶的時候喜歡抽兩根:“媽,我跟您商量個事。”

“啥事?”

“我想分家。”

“啥!?”孫秀花愣住了,不敢相信的看著許向華,見他神色認真,不是開玩笑,頓時慌了神:“華子,這好端端的你怎么又提分家了?”三年前他提過一回,差點把老頭子氣中風。

“都圍在這干嘛,閑得慌。”六叔公看一眼阮金花,又看一眼許向國,這大隊長到底是他們許家的。

六叔公德高望重,哪怕阮金花還想再擠兌兩句,可也不能不給他老人家面子。沒事,她不當面說,她私底下仔細說。

在同一個生產隊里遷進遷出,戶口這事兒在村委就能辦。

一群人浩浩蕩蕩來到村委,所謂村委,就是一間磚瓦房。里頭坐著副隊長馬國梁,就是阮金花的男人。

“這是怎么啦,都來了?”馬國梁明知故問。

許向華遞了一根煙過去:“分家,把戶口來辦一下。”

接過煙的馬國梁意味深長地哦了兩聲,似笑非笑地睨一眼許向國。他沒跑去圍觀,卻也聽了個七七八八。這家一分,許向國的錢袋子可就掉了,看他以后拿什么鉆營。

想當年,他當副隊長的時候,許向國啥都不是。可架不住他命好,幾個弟弟都有出息,拿著弟弟的錢他愣是給自己弄了個副隊長當當。

后來老隊長出了事,論資排輩該是他轉正,偏被許向國截了胡。一打聽才知道,許向國給姚書記送了重禮,他娘的,就是榨干了他,他也沒那么多錢啊!

這會兒馬國梁看許向華順眼多了,就沖他把許向國一家的臉皮給扒了下來。這一順眼,辦事的動作就快了:“把你家孩子遷到向黨名下?”許向華是城里戶口,孩子戶口不能跟著他走。兩個小的又沒成年,不能單獨立戶,故他有此一問。

“放在我媽名下,我媽也要遷出來。”要是孫秀花不跟他,許向華本來是這么打算的。

馬國梁驚了驚,驚喜的驚:“嬸子也分出來了?”那可真是太喜聞樂見了。

許向華笑著點點頭:“還有康子,也放我媽名下。”

神清氣爽的馬國梁動作迅速,比許向華還怕夜長夢多的模樣,正要蓋章。

“等一下。”

許向華皺著眉頭看向許老頭,沒完了是不是。

許老頭用力抽了幾口旱煙,眼里布滿血絲:“我是你老子,你就真一點都不養我了。”許老頭越想越慌,每個月十塊錢,夠干啥,夠干啥!

“十塊錢,你每個月再給我十塊錢。”許老頭咬著牙伸出一根手指頭。

“老頭子,你有完沒完,老二那十塊錢難道還不夠你嚼用。”孫秀花氣得胸口疼:“這十來年華子交給家里的錢都有好兩千了,家里的東西大半都是靠老四置辦起來的,他一點都沒要。可他還得養著我和康子,你搞清楚,老二寄的那二十塊錢,是給我們老兩口和康子三個人用的,分一分,每人七塊都不到,你拿了十塊還不夠,還想再拿十塊。老四不用起房子,不用養老人孩子了是不是。”

要不是知道老頭子不占點便宜絕不罷休,這點好處她都不想讓。可真不能再鬧下去了,就算他們不在乎臉面,許向華要啊,跟親爹吵得臉紅脖子粗難道很好聽。

許老頭扯著喉嚨嚷:“他那么高的工資,哪里不夠用了。”

“十塊錢你又哪里不夠用了。”孫秀花嚷回去。

許向華沒理許老頭,只冷冷看一眼許向國。

說實話,他真不差這十塊錢。之前他就打算按月給每個老人十塊錢的生活費。可老頭子太讓人寒心了,劉紅珍把孩子打了,老頭見了第一句話是質問他為什么打劉紅珍。在他眼里,老大的臉面老大的權威比他兩個孩子加起來都重要。

剛才吵起來的時候,更是恨不得把不孝這頂大帽子戴他頭上。那架勢不像對兒子,倒像是對仇人。他不心疼錢,他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許向國拉了一把許老頭:“爸,我雖然沒老四有本事,可也不至于餓著您。”

他真不想再節外生枝了,已經鬧的夠難看,現在他就頭疼怎么把這件事的影響減小。現在這名聲,誰還服他?四月就要評選大隊長,雖然最終還是根據上面的意思來定,可要是村民意見太大,上面也得酌情考慮。

他只想趕緊把這事解決了,讓村民別再亂嚼舌頭,過一陣風聲自然就過去了。老四和他媽的氣也該消了,打斷骨頭連著筋,他們還真能不管老爺子。

許老頭向來最聽大兒子的話,見他使眼色,悶悶地推開他在墻角的凳子上坐了,大口大口的抽煙,神情苦悶。

沒了許老頭搗亂,事情很快就辦好,老許家一分為三,許向黨自成一家,孫秀花帶著三個孩子成一戶。

馬國梁來了一句:“恭喜啊!”

氣得許向國繃緊了面皮。

許向華對他笑了笑:“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馬國梁笑瞇瞇的擺手:“為人民服務。”

許向華笑著道:“那再麻煩幫我們在分家協議上敲個章做見證。”村里分家一般都會找幾個德高望重的長輩作見證,講究點的再請隊里敲個章。

“那算什么麻煩,寫好沒?沒的話,這里有紙筆。”馬國梁服務十分到位。

“還沒。”許向華接過紙筆就要下筆。

結果又出幺蛾子了,許老頭是想多要錢,許向國卻是不想多要房子和錢。

許老頭詫異地看著許向國,差點就脫口而出,干嘛不要。老大家孩子多,本來就該多分一些。

許向華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哪不知道許向國打的主意。之前在家里沒反對,卻在這鬧這一出,不就是做給人看,不想落個侵占弟弟財產的名聲。老大可比只會耍無賴的老頭子精明多了。

許向華如他所愿在分家協議上寫下一家兩間的字眼,又把養老情況寫明白。

許向國驚疑不定,似乎沒想到許向華竟然沒有反對。

許老頭著急,被許向國看了一眼之后,愣是憋住了沒出聲。

寫好協議,簽名的簽名,按手印的按手印,最后敲上大章,老許家就算是分了。

孫秀花小心翼翼從里面的衣兜里掏出一包鼓鼓囊囊的手帕,一打開,周圍人的眼睛都直了。

那么一疊,得是多少錢啊!

坐在角落里悶頭抽煙的許老頭猛然抬頭看過去,老太婆肯定藏了私房錢,還不少。冷靜下來之后,他算了好幾遍,怎么算都覺得家里不只這點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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