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囍

(一八四)何方神圣

(一八四)何方神圣

這么一鬧,好好的端午節。硬是沒了氣氛。

悶悶的用過晚飯,牛姨媽當著眾人的面問兒子,“旺兒,明兒姐姐和娘家去,你是跟我們回去,還是留下讀書,你自個兒選一樣。”

啊?牛得旺瞪大了眼睛,“姐姐……姐姐不能留下么?”

趙成材聽了卻心頭一松,知道姨媽這就算是相信他們了。

牛姨媽搖頭,“這兒有壞人想欺負姐姐,只怕姐姐回咱們家去還更安全些,起碼得避避風頭,這三五個月都不能過來了,不過娘還是時常會過來的。你一人在這兒,怕不怕?”

這個……牛得旺還當真要好好想一想。

張銀寶拍拍牛得旺,小聲商量,“旺兒你別怕,晚上住我那屋,咱們一起上學去!”

張元寶也湊了上來,“要不我也跟你們住一屋,那你總該不怕了吧!”

牛得旺下定了決心。“那我不走了!”

牛姨媽微笑,“那旺兒在這兒可要聽大表哥、大表嫂的話,好好讀書,跟同學們相處,知道嗎?”

牛得旺重重的點頭,“那您可要常常來看我!”

牛姨媽慈愛的撫著兒子,“那是自然!”

飯后,趙玉蓮主動找到大哥,把今兒怎么遇到薛子安,又怎么遇到賀玉峰以及孟子瞻的事情一說,“若是下次遇到那位孟公子,還請哥哥多多致謝。”

趙成材皺眉沉吟,“這位孟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咱們這兒沒聽說過有姓孟的大戶人家啊!”

章清亭道,“會不會是路過的?恰巧遇上了?”

趙成材搖頭,“咱們這扎蘭堡一無風景名勝,二無經商口岸,就算是馬商,這個春季也不是購馬的時節,這樣的人物怎么可能憑白無故的路過?況又不帶行李,還主動出來管這樁子閑事……啊!”他猛地會意,“這會不會是新任的縣太爺?”

“那也太年輕了點吧?”趙玉蓮很是疑惑,“瞧起來竟與哥哥差不多年紀呢!倒象是富人家的大少爺。”

章清亭卻越發肯定了,“那就更有可能了!若當真是如你說得那么出挑的人物很可能是世家子弟,都是有世襲的爵位和官職的。象幾歲的公侯,十幾歲的一二品大員在朝廷里都是不鮮見的。只是若是這樣家世的子弟,多半留在封地或是京中為官了,怎么會無緣無故的外派到咱們這個小地方來當縣令?”

趙成材想到了一種可能。“那會不會是朝廷放出來歷練的?”他自己又搖頭否決了,“若是歷練,須得到邊關或是有災情的地方去,咱們這兒風平浪靜的,讓他來歷練什么?干得再好也沒個功績出來。”

章清亭忽地皺眉道,“倒是還有一種可能,不過也不太象啊?”

“你且說來聽聽!”

章清亭小聲道,“朝廷外放,無非兩種可能。一種就是你方才所說的,歷練之后要提撥。另一種,那除非就是他得罪了龍顏或是朝中權貴,被降職罷黜來的!不過那種情況,也多半會被流放到塞外蠻荒之地,咱們這扎蘭堡也不夠格呀!”

趙成材想到了第三種可能,“那你說有沒有這種可能,那就是他確實得罪了什么人,但是自家勢力也還算大,故此沒有流放到邊塞,而剛好我們這兒有個缺,就折中把他派來了。”

章清亭點頭,“那就只有這一種解釋了!不過。他若是縣太爺,為什么來了也不上任呢?”

忽地,她和趙成材腦子里俱想到了一種可能,二人面面相覷,彼此眼睛都瞪得跟銅鈴似的,不約而同的失聲驚叫,“他是在暗訪!”

“那我們的馬場!”章清亭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得趕緊去給陳師爺送個信兒!”

趙成材臉色凝重,卻斷然道,“坐下!已經遲了!”

“那該怎么辦?會不會把我們的馬場收回去?”章清亭可真著急。

趙成材擺了擺手,示意她先不要驚慌,在屋內來來回回踱了幾個圈,臉色卻緩和了下來,“馬場沒事!咱們一應手續俱全,況且是那些債主同意了的。就是扯起來,也可以說是瞧那些債主們討債艱辛,所以就提前關照了咱們,到時最多治陳師爺一個辦事不公的罪名,革了他職就是了。陳師爺這么大年紀了,就是再干也干不了幾年,他自己在給我們辦時就做好準備的。有了那套院子,他下半輩子的養老就不愁了。我明早去一趟衙門,提醒他等交接完了主動請辭吧,那個師爺的差事不要也罷了!若那人真是縣太爺,他要覺得咱們這事辦得不妥,早就跳出來說話了,可他沒吭聲,就證明不是太要緊。”

章清亭聽他分析得透徹,這才放下心來。“可他老這么遲遲不上任,還在等什么?”

趙成材想了想,“就依他處理玉蓮那事來瞧,此人很是精明。既不愿一來就得罪了地頭蛇,但也決不容許有人在咱們這兒為非作歹。他既不愿出來,自然是在等一個合適的時機,或者說,他覺得還沒把咱們這兒的情況摸透。此事咱們切不可聲張,該怎么樣還是怎么樣,靜觀其變吧!”

見無大礙,趙玉蓮安下心來,回去收拾行李了。

章清亭卻瞧著她的背影嘆了口氣,“只可惜今兒姨媽這么一鬧,咱們縱是有心做什么,也做不成了。”

趙成材卻擺了擺手,“我反而覺得是個好的開始。”

“此話怎講?”

趙成材微微一笑,“本來我起初也是跟你這么想的,覺得玉蓮的事怕是無望了。可是剛剛姨媽答應把旺兒留下來時,我忽然明白了,對于父母來說,再沒有比子女將來的前程更要緊的事情。若是旺兒能多明白些事理了,姨媽就不用那么擔心他的生活,對玉蓮的重視也會淡了。再等著旺兒大些。說不定還會去找自己中意的姑娘,那就更不要玉蓮做媳婦了。就算退一萬步回來,他還是要娶玉蓮,可若是他能多懂點事,對于玉蓮來說,也是不幸中的萬幸,只是日后少不得我們多加照拂便是了。”

“你說的都有道理,卻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章清亭還想賣個關子,趙成材卻自己說出來了,“我知道,是玉蓮的年紀!不過這個確實無法了。就是等旺兒長大,也得再拖上好幾年的。若是姨媽能夠提早想通最好,想不通也只好耽誤幾年了,好在玉蓮容貌出眾,界時未必就很難辦,再等等吧!”

二人嘆息一聲,各自洗漱睡下。

次日一早,送別了牛姨媽和趙玉蓮,趙成材去了衙門回來,依舊帶著幾個小弟去上學。

留方德海在家中接待租房事宜,章清亭領著張小蝶和方明珠去車馬行雇車。

那車馬行掌柜的見她們來了,很是熱情,“昨兒趙秀才要的馬車我們已經收拾出來了,你們過來瞧瞧!”

領著她們到了后院庫房,有好幾種馬車停放著。有一馬拉的小馬車,也有雙馬拉的大馬車,還有無篷的平板馬車。要是用起來,一馬拉的小馬車最輕巧實用,平板馬車最便宜,但是章清亭想了想,還是訂了輛最貴的雙馬拉的大馬車。不僅坐人坐得多,而且拖貨也方便。

談定了價錢,章清亭正準備打欠條,掌柜的卻嘻嘻笑道,“還是請你們家當家的來簽吧!你寫個條,讓小伙計上書院跑一趟就行了!”

這還信不過我么?章清亭悻悻作罷,留了張條交給掌柜的,“那車我今兒可以拖走么?”

“這個當然可以!我們信不過誰,也不能信不過趙秀才啊!”掌柜的收了她的字條,當即就吩咐伙計一樣套了個雙馬拉的大車,把這車綁在后頭,跟章清亭她們一同走了。

這行在路上,蔚為壯觀,就有不少路上行人瞧見來問,“這誰家買這么大車?”

“趙秀才家!人家現在可開馬場了,著實要闊氣起來了!”

嘩!馬場!這可是所有扎蘭堡人心目中最好的行當了!或是羨慕,或是妒忌。但這消息頓時如長了翅膀一般傳遍了扎蘭堡的大街小巷。

到馬場那邊放下大車,晏博文尋了半天,只抽出一匹老馬來,“再加上趙大哥騎回家去的那匹白馬,套這車就行了!”

章清亭道,“那你快教金寶學會趕車,過兩天招了人來,就讓他駕著車跑!”

晏博文聞聽此言卻面露尷尬之色,“你要說騎馬怎么著都行,可這趕車實非我所長。”

章清亭明白了,公子哥兒哪有幾個會趕車的?不覺莞爾,“原來你也有不會的呀!”

晏博文聽得臉上一紅,卻借機提了一句,“我可以為了你學。”

章清亭怔了怔,這是什么意思?晏博文卻轉身走開了,她想明白過來,臉都紅了。他這是在向她暗示什么嗎?可他怎么會有這種念頭呢?

方明珠過來瞧著納悶,“大姐,你臉怎么這么紅?阿禮哥呢?怎么剛跟你說著話就走開了?”

“他要做事,咱們這邊事也了了,先回去吧!”章清亭胡亂搪塞了一句,就想走了。

可是方明珠舍不得走,依依不舍的道,“那我能在這兒多呆會子嗎?”

“可以!”章清亭瞋她一眼,“除非你一會兒能騎著馬自個兒回去!”

方明珠笑得可愛,“那我讓阿禮哥送我,就騎那匹烈焰!”

章清亭拿手指輕戳她額頭,“你呀,也學著替人著想些行么?阿禮白天忙一日了,你不說在這兒幫忙,還凈想著添亂,他送了你回去,晚上還得趕回來,這一來一去的馬不累人也累了!”

方明珠嘟著嘴想想也是,“那我還是去把他們換洗的衣裳收下來,跟你一起回去!”

“這還象句話!”章清亭跟她一塊兒進了工房,“再瞧瞧屋子有什么該收該干的,趕緊干了。他們也便利些!”

不多時,幾女收拾停當,章清亭瞧這么大間屋子,吃住混在一塊甚是不便,心里琢磨著要給他們在屋子里砌道墻隔一下,況且自己日后還要常來常往的,不如再在旁邊搭個小房出來,會客算賬都是好的。最好能去賀家馬場瞧瞧,人家是怎么弄的,自己好生學習學習。

這邊出來,到家已是中午了。

方明珠皺眉道,“真可惜那近道只能走人,走不了車馬,要不我們該省多少時間?”

章清亭也有此意,“怎么就沒人組織修個橋的?”

張發財插了一句,“就是鋪了橋也走不得車馬啊?”

章清亭聽得詫異,“鋪了橋怎么不能走車馬?就鋪成那種大木橋或是石橋不就行了?”

張發財搖頭,“沒見過能走車馬的橋,都是這樣的獨木橋。水要是沖走了,就再換一根,祖祖輩輩都是這樣。”

章清亭細心一想,好象是哦!在這扎蘭堡還真沒見著什么橋。哪里象南康國,小橋流水人家,大橋橫跨南北,就是自家后花園里,也多有九曲廊橋,千姿百態,各有不同。北方河流少,想來造橋也就少了。回頭問問趙成材,看能不能讓官府組織修座橋起來,縱是要捐點資,也是功德一樁啊。

只聽學堂鐘聲響起,下學了。

趙成材沒一會兒也就回來了,進門就道,“那欠條我已經打了,鴻文幫咱們約了牙婆,下午就送人過來挑選。”

張發財突然還想起一事,“早上那邊賀家的人過來說,他家大爺知道你們找他,說這兩日晚上會抽空過來,到時過來請你們。”

章清亭忙點頭答應了,正待跟趙成材說那匹白馬的事情,卻聽街上吵吵嚷嚷,許多人往他們家門口涌來,領頭的正是衙門里的程隊長,帶著一眾差役,護衛在當中的竟然是趙玉蓮,后頭還拿繩索拖著一串人。

這是怎么了?趙成材趕忙迎了上去,“程隊長,這是出什么事了?”

程隊長卻喜氣洋洋,紅光滿面,很是得意道,“趙秀才,咱們可是把你妹子平平安安送到家了,現在咱們還得回衙門里去向新任知縣大人覆命,具體詳情讓你妹子跟你說吧!弟兄們,走!”走前他又暗挑大拇指低聲道,“你這妹子真標致,難怪知縣大人動心!”

這說的什么話?趙成材還沒會過意來,他又帶著人趾高氣揚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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