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來的終究是要來的,一大早楊帆先到市委,李樹堂召見之后,一番勉力,廢話說了十分鐘,一點實惠的都沒有。接著去見季云林,照樣是廢話說了十分鐘,然后由組織部李副部長陪同,上了一輛金杯面包車,顯得有點低沉的調子,楊帆就這樣上路了。
一路上李副部長顯得有點沉默,楊帆也沒有主動搭話的意思,車廂里氣氛凝重。進入緯縣的地頭后,過了緯縣歡迎您的牌子,不過開出了三公里的樣子,道路就開始顛簸了起來。
“停一下!”楊帆突然出聲了,金杯車的司機愣了一下,回頭看看李副部長,見李軍點點頭,把車子靠路邊停下了。
楊帆下了車,順著道路一眼望去,現沒幾十米,就有新瀝青補過的痕跡,腳下的路肩上,有一道長約數米的裂縫。
看了不過十幾秒,楊帆回到車上,低聲朝司機說:“開車!”
車子繼續上路,繼續顛簸。一直沉默的李軍,這時候伸手拍拍楊帆的肩膀,但是沒有說話。
楊帆朝李軍笑笑,低聲說:“沈寧什么時候正式下派?”
這個事情,李軍倒是沒有猶豫的就回答:“還早,說是要等半個月呢。”
關于沈寧的事情,楊帆心里恨的牙根癢癢,一大早到李樹堂那里。還以為沈寧是要一起下去的,結果李樹堂笑瞇瞇地說:“這個事情著急不得啊,下面的同志有情緒啊,等你先熟悉情況了,沈寧同志再下去。”
李樹堂這么干,出于什么原因楊帆不知道,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很多人對自己這一趟并不看好,非常熱心的正在往路上丟石頭。
應該說,這個決定不是李樹堂的本意,肯定是受到了某些抵觸和壓力,李樹堂才一個人情送的不干脆。從李樹堂的角度來說,楊帆能干好,對他這個市委書記而言,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地。季云林么?也不太可能。從根子上來說,季云林這次已經做的很過分了。想了一圈楊帆最終把目光鎖定在緯縣的現任領導班子上去了,冷靜分析的結果是。不為別的,就為了那筆專項基金。有人打算擠牙膏呢。你不是把著錢不放手么?我們就來擠你。
有了這個想法后,楊帆不由的心中對即將達到的緯縣產生一絲的戒備,同時也生出一種強烈地預感,今天肯定會生一點事情。只是現在不知道會生什么事情罷了。
這個時候李軍的眉毛已經皺成一個“川”字了,口中微微憤怒的低聲說:“不像話!”
這個話是什么意思?楊帆有點沒明白過來,肯定不是針對自己地,針對緯縣區領導班子么?楊帆沒有問,李軍也沒有解釋。大家就這么沉默著。
車子距離緯縣將近十公里的時候,前方地路況微微的好轉了許多,從緯縣到宛陵市50公里的路程,在緯縣境內大約是30公里。順口溜說的有點夸張了。但是這條路一半以上地質量都不過關,也算是觸目驚心了。
“楊區長。這條路重修后竣工也不過一年啊!”李軍突然來了這么一句,好像是猜到楊帆在想什么似的,及時的給了一個答案。
楊帆遞過來一個感激的微笑,李軍淡淡的笑了笑,看了司機一眼說:“按規矩,委派常務副區長,市領導召開了一個會議專門討論過,可惜當時你很忙,沒有列席。當時曹副書記提出了不同的意見,覺得你太年輕,建議派一個穩重一點的老同志下去。伊達友市長當時也表示反對派你下去。后來還是李書記和季市長力挺,常委投票表決產生的結果。”
什么意思?楊帆渾身地汗毛都豎了起來!李軍又接著說:“緯縣區以前地經濟狀態還是不錯的,這里地茶葉很出名。”這句話又有點云山霧罩的味道了,楊帆聽著不由暗暗的感激李軍,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人家這是在提醒自己啊。
這話里頭透露了一個重要的信息,會議上曹穎元和伊達友,都是在幫自己說話的。為什么?曹穎元還可以理解,伊達友為什么?
楊帆突然現,很多事情真的要多想想,不然很容易犯主觀的錯誤。
李軍的話剛剛說完,前方路邊就出現了一個車隊。車子減速,李軍哼哼了兩聲,沒有說話。
車隊是前來迎接的緯縣政府班子的主要成員,區長洪成鋼、人大主任步云、政協主席魏青山、區委副書記賀小平,一眼望去最顯眼的還是車隊的兩輛奧迪兩輛帕薩特,都是嶄新的車子。
車子停下,前方站在最前面的是個子只有一米六左右,留著小平頭,簡單的穿著一件夾克的區長洪成鋼。
洪成鋼快步上前,先與李軍握手說:“不好意思啊李部長,一大早的政府門口又堵上了,我們都是辛苦逃出來的。”說著洪成鋼轉頭緊緊的握著楊帆是手,很是熱情的說:“這位就是我們的年輕副區長楊帆同志吧!抱歉抱歉啊,本來應該早點出來迎接的,出了點意外事件。感謝市委領導給我們派來了年輕能干的楊區長,今后我區經濟展,就指望楊區長了。”
這個話說的有點怪味道,楊帆臉上帶著微笑,沒有順著往下說,淡淡的回應:“洪區長過獎了,我還年輕,今后在洪區長的領導下工作,自然是要緊密團結在領導的周圍。為展緯縣區的經濟盡自己地一份力量的。”
說話的時候楊帆心里想,這個洪成鋼開口就是經濟指望我了,這不是擺明了給我設套么?我要是一激動表示點什么,手里那點錢還能留著么?這些官場老油條,實在是太狡猾了,時時刻刻都給你設套。李軍這時候露出贊許的目光,淡淡的朝楊帆笑了笑。那意思是這一招用的不錯,堂堂正正滴水不漏。
洪成鋼笑著又說:“緯縣區這幾年經濟展速度很一般,在前任伊區長的帶領下,大搞基礎建設,錢花了不少,政府現在暫時有點困難。楊區長接手工作后,要工作是爭取在短時間內扭轉這一局面。”
楊帆還是非常平靜地表示:“我盡力!”輕輕巧巧的擋了回去。
洪成鋼這才放開楊帆的手,人大主任步云上來了。步云是個四十歲左右的富態女性,保養的很好,眼角的魚尾紋淡淡的。穿著打扮倒是非常普通的一套青色地套裙。姿態優雅的伸出手和楊帆握手說:“歡迎楊區長!”步云的笑容顯得有幾分嫵媚,目光流轉。:::有點像在勾引男人地樣子。不過步云說完之后,便放手退到一邊,沒有再說話。
政協主席魏青山是個干瘦的中年人,戴著一副眼睛。斯斯文文地,頭梳理的非常整齊,顯得中規中矩的握著楊帆的手說:“歡迎楊區長,楊區長有空一定要來我們政協坐一坐,很多委員對我區經濟展有不少想法。”
楊帆依舊非常禮貌地微笑著說:“有空一定去,展緯縣區的經濟,還是要靠區委區政府的正確領導,全區人民共同努力。我個人能力有限。只想為緯縣區人民多做點實事就心滿意足了。”
一番客套之后,大家各自上車。隊伍繼續前進。楊帆婉言拒絕了洪成鋼的邀請,回到了金杯車上,怪的是李軍也回到了金杯車上,似乎不給緯縣班子面子似的,臉色還有點小黑。
車子開動之后,李軍冷冷說:“楊區長,有人把你當配下來的對待了。按規矩,不該只有我一個人送你下來。”李軍可謂是話里有話,還有一份怨氣在其中。同時也是在提醒楊帆,有人在故意制造這個氣氛哦。
楊帆面不改色的笑了笑,低聲說:“路不好走,要修一修啊。”
區政府地大樓足足12層,遠遠地就能看見這座區里最高的建筑。車子在大院門口停下后,迎面地一陣逆光照的楊帆一陣眼花,定了定神后看著這座極其氣派的建筑,政府大院內一個巨大的花壇,擺滿了開的正艷的花盆。
歡迎會議在頂樓的會議室內進行,之前沒有搞什么歡迎儀式,而是直接就進入了正題。四大班子來了三十幾個人,各自落座后歡迎會議開始。先由洪成鋼致歡迎辭,洪成鋼再次在言中強調了楊帆的到來,必將給緯縣區的經濟展帶來新的活力和新思路。楊帆始終是面帶微笑,無聲的承受著所有人送來的各式各樣的目光。
看著洪成鋼一張一合的嘴巴,說的啥內容楊帆基本沒聽進去。腦子浮現的是沈寧弄來的材料。洪成鋼,48歲,大專學歷,原蓮花鄉黨委書記,從普通干部到鄉黨委書記的過程,足足18年。因為展茶葉經濟頗有成效,為前任市長夏治民所賞識,三年前提拔為副區長。
普通人這一輩子,擺在面前的機會幾乎不存在,機會要靠自己去現,去爭取。洪成鋼三年連升兩級,把握機會的能力可見一斑。
作為一名年齡不滿23周歲的副處,楊帆可謂是一個官場寵兒了。在做的幾十個人,是否都在想一個問提,這么一個年輕的副處,為啥會被配到緯縣區來呢?這其中到底有什么值得講究的地方呢?這么一個年輕的副處,要說沒點背景,誰會相信?
關注楊帆的目光,往往都是復雜的,在座的各位,有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楊帆從目光中感受到的,更多的是一種謹慎的審視。
不經意間楊帆察覺到人大主任步云的目光正在注視著自己,楊帆微微地扭頭時,步云趕緊低下頭去,裝著在面前的本子上寫寫畫畫的。
步云的資料。沈寧那邊了解的也不多,只知道40歲,干過鄉黨委副書記,然后到區婦聯當主席,后來還干過一任副區長。關于步云最大的傳聞,就是他和夏治民有過一腿。據說以前夏治民下來視察的時候,每次步云都會出現在陪同地隊伍中。楊帆覺得這個傳聞不可信。夏治民要玩女人,沒必要搞一個半老徐娘啊,要說這男人上了年級,都喜歡嫩一點的。不過,也不排除這個可能性,每個男人的嗜好都是不一樣的。比如,陳昌平就熱衷于搞寡婦。
洪成鋼的講話大約十分鐘就結束了,然后說:“請市委組織部李部長給大家做指示。”
啪啪啪。掌聲響起來,楊帆跟著拍手。
李軍打開面前的話筒,慢悠悠的說:“我沒什么指示。我是來送人的,給緯縣送人才來地。楊帆同志就讀于國內一流大學B大。研究生學歷,導師是國內經濟學領域的泰斗周明道先生。原本楊帆同志是分配到團省委的,是被我們前任沈書記硬生生挖過來地。我的話講完了!”
李軍地話有點剛開始就結束的意思,搞的下面的人還沒有反應過來要鼓掌呢。只有楊帆一個人率先啪啪地拍了幾下,顯得格外的醒目。所有人的掌聲也都跟著響過后,洪成鋼繼續說:“請楊帆同志講話。”
第一次在這么多人的面前講話,楊帆多少有點緊張,深呼吸之后慢慢的站起來,朝大家微微的一點頭,緩慢的說:“尊敬的市委組織部李部長,在座地各位區領導。大家好。盡管有點多余。我還是要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楊帆。剛才李部長也說了。我很年輕,還不滿23歲。中國有句古話,嘴上沒毛,辦事不牢。今后我將在區委盧書記、洪區長為地領導班子正確的指引下,努力做好本職工作。并希望能夠得到大家地多多幫助,謝謝大家,我的話講完了。”
緯縣區60屬于山區,解放前這里曾經是新四軍活動密集的所在。歡迎會議結束后,吃過招待宴席,李軍就回去了。
楊帆來到緯縣區的第一個夜晚,住在緯縣區招待所。山區的夜晚有點涼,盡管早有準備的加了件外套,當夜風吹過時,楊帆還是感覺到了一絲的冷意。
站在2樓的走廊上,朝遠處望去,一片燈火通明的所在,就是緯縣區廣場。下午接手工作的時候,楊帆搬回來一堆的材料,足足看了兩個多小時也沒看多少。緯縣的問題比之前了解到的更為嚴重,伊達友在任五年,前前后后欠下債務是一億六千萬。這個主抓經濟的常務副區長,做起來實在太困難了。現在楊帆回想起來,季云林讓自己主抓農林,其實還是比較有分寸感的。反觀李樹堂把自己架到主管經濟的位置上,看著是名正言順的,實際上另有說法。
“只是為了整我么?”楊帆的腦子里冒出這個念頭后,立刻就搖頭否決了。李樹堂也好,季云林也罷,他們沒有整自己的理由。他們要做的無非是讓自己乖乖的離開,別在這潭水里面攪和。單純的要整人的話,完全可以把楊帆丟到黨史辦這樣的清閑衙門去嘛。
李樹堂到底想做什么呢?
這個問題楊帆覺得必須要想清楚,否則晚上覺都睡不安啊。在走廊上徘徊了十幾圈后,楊帆現自己的政治智慧,實在是無法解決這個問題。
自己解決不了,不等于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前任市委書記沈明,肯定能看穿李樹堂這個安排的用心。
楊帆思慮了一番,從口袋里摸出手機,猶豫了一下還是撥了號碼。
“呵呵,是楊帆么?你終于給我打電話了。”沈明似乎提前就預知楊帆要打這個電話的語氣,讓楊帆的臉上露出一絲的喜色。
“沈叔,我實在想不明白,李樹堂為啥要這么安排。其實,我完全可以用招商局的身份來處理永泰制藥的事情的。”楊帆擺出懇切的請教姿態,電話這邊的沈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低聲說:“沈寧給我打了電話,詢問緯縣的事情,說了你的近況之后,我就猜到你要打這個電話。”
楊帆說:“嗯,請沈叔指教。”
沈明看了看對面微笑而坐的劉青,擠了擠眼睛后笑著說:“宛陵現在表面上看起來很平靜,實際上比我在的時候還復雜。李樹堂初來乍到,季云林也是剛扶正的,他們現在面臨的是我和夏治民留下的人馬,你說他們能不花點時間來處理內部么?季云林是嫌你礙事,單純的想把你放在一個無關大局的位置上。李樹堂就別有用心了,他提出讓你主抓經濟,從傳統思維來考慮,你一個年輕人小伙子,能夠從全盤的角度看緯縣區面臨的經濟形勢么?答案是顯得意見的,可是李樹堂為什么還要這么干呢?仔細想想,你就不難現。緯縣在我當市委書記的時候,我都很難伸進去手,李樹堂剛來的,他能伸進去手么?所以李樹堂先是把你當作一個炸藥包去炸一炸緯縣這個堅固的堡壘。你年輕,有沖進,易沖動,當炸藥包是最合適不過的了。其次,李樹堂也和季云林一樣,不希望你摻和進宛陵市的新勢力格局的劃分中去。免得一個不小心,得罪了你背后的人。最后,李樹堂和季云林,多多少少指望一下你在緯縣能干出一點名堂來。畢竟,他們也是有政績的嘛。”
沈明的話如同撥云見日,楊帆聽了頓時郁悶的氣息為之一散。沈明頓了頓又接著說:“至于沈寧下去的遲了,為非是李樹堂要搞平衡,一下對緯縣的班子多大動作,擔心遭到反彈。你還好一點,是帶著大把鈔票下去的,沈寧是裸的去奪權的,公安局長這個位置,誰當一把手不重視啊?另外,地方上對你這個年輕的副區長,肯定會有抵觸情緒的,你畢竟是占了別人的位置嘛,所以你還要做好充分的思想準備的。我敢肯定,只要能看見你成功的可能性,李樹堂和季云林會毫不猶豫的站出來支持你,關鍵還是要看你怎么做,做的如何啊?”
這么復雜的事情,沈明在省城居然不過聽點消息,就能分析的如此清楚,楊帆再一次認識到自己在政治智慧上的差距。
“多謝沈叔叔指點了。”楊帆自內心的說著,沈明在電話那頭不由笑起來說:“我正好和劉青一起喝酒,剛才說的話是我們兩個人一起分析的。”
掛了電話,楊帆突然現面前的景致變得清晰了起來。看看遠處燈火輝煌的所在,不由的轉身帶上房間門,慢悠悠的往樓下走,決定是廣場上走走看看。
這才剛剛下樓呢,迎面沖來一個慌慌張張的人影,楊帆閃避不及,一團柔軟的身子一下撞在楊帆的懷里。
楊帆下意識的抬手去擋,沒曾想一手按在一團軟綿綿的地方,聽見一聲女子輕輕的“啊”的叫了一聲,連忙收手往后退了一步。
撞到楊帆的是一個一頭長,顯得慌不擇路的樣子的少女,看清楚楊帆后,少女上前抓著楊帆的手說:“這位大哥,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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