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越來越大了。
天邊的那朵小云,已變成了一片濃云,遮滿天空。風嗚嗚的吼著,暴風雪肆虐……黑暗的天空,同雪海打成了一片,什么都看不見了。
南就聚渡口,停泊著一艘渡船。
船頭插著一根高桿,燈籠在風中搖曳,忽明忽滅。
一輛馬車由遠處緩緩行來,停泊在渡口。
張婉貞從車上走下來,和張管事一同登上渡船。車夫頂著雪花,把馬車往船上趕。幾個船工也過去幫忙,一時間渡口喧囂熱鬧,馬嘶聲不絕。
“張叔叔,你說曹家的溶鐵爐旁邊,為什么會有兩個水槽?”
張婉貞站在船艙門口,看著略顯混亂的渡口,突然輕聲的詢問道。
張管事愣了一下,苦笑著搖頭道:“小姐,我哪能猜到這里面的奧妙?你這等才女都看不出端倪,我更看不出來了……不過,我覺得設兩個水槽也沒什么大不了,說不定他們日后有用處呢?”
“嘻嘻,兩個水槽同時使用,怎么可能是為日后謀劃?
而且那水槽里盛放的,肯定不是水……我雖然猜不出這里面的奧妙,但卻能肯定,和曹朋有關。
張叔叔,你有沒有發現,那個曹朋和平常人不一樣?他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是個很有趣的家伙。我現在就想弄明白,水槽里究竟盛放的是什么?為什么盛放?又有什么特殊用途?”
風很大,雪也很大……
可是卻掩不住,少女眼中那求知的欲望。
張管事也不禁暗自搖頭。
這位女公子啊,和別人家的女孩子真有些不同。整天鉆研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滿腦子的異想天開。可偏偏她那老爹,居然放任不管……好歹也是荊襄名士,怎么教出這么一個女兒呢?
當然了,這也就是張管事自己想想罷了。
他可不敢說出來……
別說是他,恐怕連自家的族長也不會跑去說三道四。
張家雖然在南陽郡很有名聲,可若論起實力,比之這女公子身后的家族,卻有著天壤之別。
算了,她感興趣就感興趣!
她老子不說,我又何必做這壞人?
想到這里,張管事反而輕松了許多,“小姐,你不是說要找那曹朋學拳嗎?到時候問他就是。”
瑤鼻一翹,少女哼了一聲。
“那個家伙鬼的很,如果這里面藏著秘密,未必會告訴我。
不過沒關系,他不告訴我,我可以自己打聽……哦,還有一件事。咱們回去以后,請叔叔給我準備個院子,我想做些東西。但這件事可千萬別告訴我爹,要不然他又要嘮叨我了……”
“這個,小人明白。”
張管事不禁笑了,點頭應承。
“小姐,這船要開了,你還是會艙里吧,別著了風寒。”
“張叔叔,反正又沒多長時間,我就在這里看看雪景,你忙你的去吧,不用費心照顧我。”
少女年紀不大,但也許是出身的緣故,這話語中帶著一種無法抗拒的力量。
張管事想想也是這個道理,也就不再說什么。他走到船尾,大聲喊道:“快點,動作快點……這雪看樣子會越來越大,咱們可別再耽擱了。把車子停好……你看好馬,咱們開船嘍!”
渡船緩緩駛離渡口,向河對岸行去。
少女看著雪景,腦海中卻思考著另一個問題:那水槽里面,究竟有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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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曹朋起了個大早。
披衣走出房間,就見眼前白茫茫一片,心中頓起空靈之感。
做了幾個擴胸的動作,又活動了活動腿腳。先是用青鹽漱口,然后又打了一盆溫溫的井水,洗了把臉。
看起來,得想辦法做個牙刷才是。
用青鹽漱口雖然不錯,但終究沒有牙刷來的習慣。
“阿福,走了!”
鄧稷在大門口呼喚曹朋的名字。
昨天晚上曹汲睡的晚,不過在曹朋睡覺之前,叮囑他去縣城里買些木炭回來。
以后,這個家遲早會交給曹朋打理,有些事情也要慢慢的讓他學著處理。本來王猛說,他可以去買,卻被曹汲拒絕了。來棘陽這么長時間,也是時候讓曹朋去熟悉一下這里的環境……
說來也怪!
如果換做從前,曹汲絕不會提出什么反對意見。
但就是在那天和馬玉打了一場之后,曹汲漸漸的也出現了一些改變。
比如,他開始學會拿主意,開始嘗試著對別人說‘不’。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他那有些懦弱的性格,那種濫好人的性格,促使曹汲總是很被動的去做出改變。而現在,他開始主動的改變,對曹家上下來說,絕對是一件好事。畢竟,曹汲現在是這一家之主……
買炭,得趁早。
曹朋牽著大花,和鄧稷走出家門。
“阿福,等等我。”
王買穿好衣服追上來,笑嘻嘻的說:“我和你一起去。”
“你不練功了?”
“我一個人練著沒勁兒,先和你去買炭,然后回來一起練功。”
曹朋倒是無所謂,于是點點頭,牽著馬和鄧稷并肩走。
“姐夫,這兩天忙不忙?”
鄧稷揉了揉發紅的鼻子頭,呼出一團哈氣,笑道:“蒯縣令回襄陽去了,估計得十五之后才能返回。這兩天公房里倒是沒什么事情,除了一些簡單的公務之外,基本上沒事情可做。”
“呵呵,估計這年后,恐怕要忙碌一些吧。”
“可能……”
鄧稷是個做實事的人,不擅鉆營。
不過由于曹朋這一層關系,蒯正對他倒是很照顧。
鄧才被流放到了村鎮,至今都沒有回來。馬玉則被關在牢獄里,一直沒有判罰。
估計,蒯正這次從襄陽回來,也差不多該有結果了……曹朋倒是不太擔心,顯得非常輕松。
和鄧稷一路聊著天,不知不覺,就來到了棘陽縣城外。
“叔孫,我正要去找你呢。”
還沒進城,就見一個中年人迎面跑來。
曹朋倒是見過這個人,依稀記得他也是鄧村人,論輩分還是鄧稷的族叔。名字?曹朋真記不太清楚了,不過見那中年人,他還是恭敬的行禮問好。
中年人微微還禮,然后拉著鄧稷道:“快點走,蒯縣令在昨晚返回,一大早就召集大家,說有重要的事情商議。”
“蒯縣令回來了?”
“是啊,昨晚雪下得正大時回來的……快走吧,蒯縣令等著咱們呢。”
鄧稷連忙應承,回身對曹朋王買道:“阿福,虎頭,你們兩個沿著這條路一直走,看到三顆老槐樹,往右拐,大概一里地左右,就是車兒溝。你們找一個叫魏蘭的人,他的炭燒的最好。”
“知道了!”
鄧稷不敢再耽擱,和那老吏匆匆進城。
曹朋和王買相視一眼,牽著馬沿著鄧稷說的那條路往前走。
一邊走,曹朋一邊琢磨著事情。
按道理說,蒯正在年前回家,應該會呆到祭祖之后才會返回。這年月,新年祭祖可是一樁大事,沒有特殊的緣由,不可能隨意缺席。除非,蒯正是受了家里的排擠,或者是遭受處罰。
但似乎又不太可能,蒯正若受了處罰,根本不可能繼續呆在棘陽縣的位子上。
這說明,一定是發生了大事!
曹朋拼命的回憶著,忽然停下腳步,自言自語道:“難道說,曹操要攻打宛城了嗎?”
三國演義當中,曹操因張繡占據宛城,與劉表結盟,而感到后方威脅。于是匆匆結束了正在進行的徐州之戰,回兵意圖攻伐張繡。但具體的時間,曹朋記不太準了,只記得是建安二年。
現在是建安元年年底,張繡和劉表已經結盟!
如果按照這個時間來計算,曹操應該是在年后,就會兵發南陽郡。
“阿福,你剛才說什么?”
“呃……沒什么!”
曹朋笑了笑,對王買說:“走,咱們快點把炭買回去,然后練功去。”
“好!”
王買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興沖沖的牽著馬往前走。
曹操要打宛城了?
這應該是一打宛城,曹操是先勝后敗,而且損失慘重。那么自己又能從這件事當中得到什么好處呢?曹朋思來想去,卻發現此時的他,好像只能作為一個旁觀者,靜觀事態的發展。
難不成他跑過去告訴曹操:張繡會造反,到時候你兒子,你侄子,還有你的大將都將戰死?
且不說能不能見到曹操,就算見到了,若當著曹操的面說這些事情,自己恐怕小命難保……
可就這么看著嗎?
曹朋又覺得有些可惜!
靠,沒有名氣,沒有實力,還真是一樁痛苦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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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兒溝是個村子,有二十八戶人家。
這里家家戶戶都是靠燒炭為生,冬天的時候,也是最熱鬧的時候。
曹朋和王買很快便找到了那個魏蘭的住處,買了兩大筐炭,踏上回家的路。東漢末年的物價不低,特別是在董卓為禍天下的時候,曾大量發行無文錢,令物價暴漲。谷一斛,需數十萬錢,很多人積蓄一輩子,可能買不起一石糧食,最后不得不選擇易子而食的方法生存。
不過,自董卓死后,情況也開始有了好轉。
劉表不是個做大事的人,但在治理方面,確是有些手段。
首先,他廢除了董卓時期發行的無文錢(董卓時期鑄造的小錢,直徑1.2-1.5厘米,重0.5-1克。同樣刻有五銖字樣,但因為字體模糊,后來被人嘲諷為無文錢),采用足值五銖,使物價迅速回落。后來又和荊襄世族聯手,獎勵農耕,興修水利,使荊州治下漸漸穩定下來。
從這一點來說,劉表還算做的不差。
本來曹汲讓曹朋買一筐炭,但考慮到即將到來的戰事,曹朋還是多買了一筐回去。
看樣子,還得要多買些糧食儲備起來……
曹朋心里嘀咕著:一旦戰事開啟,棘陽肯定會受到影響。到時候物價飛漲,說不定又是一樁麻煩。
回到家,把炭卸下來,王買牽著馬進了馬廄。
曹朋正想要找曹汲商量儲存糧食的事情,可還沒走進大廳,就聽到里面傳來了一陣笑聲。
有客人!
而且還是熟悉的客人,洪娘子。
自從經歷過馬玉那檔子事情以后,洪娘子和曹汲一家走的很近。
這女子雖然沒什么文化,卻是個眼皮子活絡的人。她看得出來,鄧稷一家將來,肯定有發展,所以曹家有什么事情,她都會過來幫忙。一來二去,在洪娘子刻意迎奉下,和張氏、曹楠越發親熱。
“呦,是小郎君回來了!”
洪娘子見曹朋回來,立刻熱情的招呼。
“大兄弟,這可是你的不是……這么冷的天,怎么讓小郎君出去呢?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就告訴我。反正我家巨業沒什么事情,讓他去就是了。快坐下,快坐下,出去一趟,可辛苦了……”
洪娘子滿面笑容,讓曹朋也有些不知所措。
見過禮之后,曹朋正想著把曹汲叫出去說事情,卻聽張氏問道:“朋兒,你先坐下,我有事問你。”
“娘,什么事?”
“我聽說,你每天早上,和虎頭在后面的河灘戲耍,都耍些什么?”
曹朋愣了一下,“沒做什么啊?”
“是不是在習武?”
“呃……是!”
這種事瞞不過去,曹朋也沒打算隱瞞。
不過,他沒有告訴任何人,他教王買練拳。
所以曹汲也好,張氏也罷,還以為是曹朋跟著王買習武。
王猛倒是覺察到了一些端倪,只是王買不說,他也不會過問……
隱隱感覺到,王買和曹朋一起習武之后,進步非常快。自家的狀況,王猛很清楚。他教給王買的那些東西,達不到這樣的效果。想必是曹朋指點?這聽上去似乎很荒謬,可是王猛卻不感到驚奇。想當初,曹朋跟著方士學習,說不定那位方士有大神通,教給了曹朋仙家妙法?
張氏笑道:“朋兒,是這樣的。
咱們家來鄧村這些日子,你洪家嬸子幫了不少忙。她有一個兒子,就是鄧范,你應該見過……年紀和你差不多大,你洪家嬸子來找我,就是商量著,想讓鄧范和你們兩個一起習武。”
洪娘子臉上露出尷尬的笑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小郎君,我也知道這有些冒昧。
只是我家那小子,眼看著年紀大了,整日游手好閑的,四處招惹是非。讓他跟他爹學手藝,他有不愿意,說沒出息;讓他去讀書,也沒有那個本事。我聽說兩位小郎君都有一身好本事,就想著讓他跟著你們學學……這兵荒馬亂,能練些拳腳,說不定還能搏一個出身……”
曹朋愣住了!
“這件事,需問一下王伯父的意思。”
曹汲說:“你王伯說了,看你的意思……你要是愿意,他沒意見。
朋兒,你嬸子幫過咱們的大忙,當初咱家落難時,你姐姐也虧了她照應,你自己看著辦吧。”
靠,這叫我自己看著辦?
你老頭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我還能怎么辦?
曹朋倒是知道鄧范,但卻沒什么印象。
于是想了想,對洪娘子說:“嬸子,要是鄧大哥愿意,那就一起來吧!”
洪娘子這臉上的笑容,頓時更加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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