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賊

第265章 走馬上任

曹真、許儀和典滿,坐在書齋內。

三人一色白裳,頭扎白色飄帶,神情肅穆。而胡昭,則眉頭緊蹙,靜靜的坐在旁邊,一言不。

書齋中,氣氛沉悶,令人幾欲窒息。

當曹朋走進來時,曹真三人同時站起身來。

“大哥,二哥,三哥?你們三個,怎么會來這里?”曹朋心中,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輕聲問道。

曹真三人,典型的孝裝。

可曹朋卻不知道,他們究竟是為何人戴孝。

胡昭起身:“三位將軍,你們說吧,我先出去”

“多謝孔明先生”

曹真向胡昭施禮,胡昭只是點點頭,邁步向書齋外走去。和曹朋錯身而過的一剎那,胡昭出一聲幽幽嘆息。這一聲嘆息,又使得曹朋的心,驀地一沉,不祥預感也隨之越強烈。

“三位哥哥,你們這一身……”

胡昭走出書齋,曹朋強作笑顏問道。

不過沒等他說完,曹真輕聲道:“阿福,老四走了。”

“啊?”

“公佐他,走了!”

公佐,是朱贊的表字。曹朋一下子沒能反應過來,呆愣愣看著曹真三人。

“你是說……”,“阿福,上月末,公佐在北部尉官署,被人毒殺。”

耳邊嗡的一聲鳴響,曹朋有些懵。他這次聽明白了。朱贊死了!說實話,曹朋和朱贊的關系,遠不如曹真典滿許儀三人親密,更比不得王買和鄧范。但是一個頭磕下去,就是一世的兄弟。朱贊性格沉穩,而且非常友善。雖說和曹朋接觸不多,可是待曹朋卻極為親近。

朱贊。怎么會死呢?

“大哥,究竟是怎么回事?”

也許是經歷過太多的事情,曹朋很快就穩住了心神。

他顫聲問道,目光直勾勾盯著曹真。

“尚不清楚,公佐遇害當天,生的很突然。據府中下人說,他那天和平常沒什么兩樣,回家后吃晚飯,和侄兒洗刷了一會兒,便回花廳查看案犢公文。忽聽他叫喊,等家人抵達時,公佐已經……

據查驗,公佐是中毒身亡。

可是到目前為止,兇手仍不知所蹤。”

被人毒殺?曹朋雙手捂著臉,輕輕搓揉,半晌也不言語。

“主公已罷黜了雒陽令,并將元讓將軍革職。

如今,袁紹陳兵河北,虎視眈眈。雒陽生這種事,也使得主公極為擔心。故而主公命程仲德為河南尹,以陳群為雒陽令,并下令徹查此案,并命陳群盡快找到兇手。平定恐慌。”

典滿輕聲說道,而后便閉上了嘴。

曹真接著說:“阿福,我知你如今正在求學,可是陳長文在接掌印綬的時候,向主公提出條件。他說這雒陽北部尉一職,必須要由你來接掌……否則他沒有信心,破案找到兇手。郭祭酒也表示贊同,還說你是最合適的人選。主公在躊躇許久后,最終下決心,辟你入仕”

“讓我出任雒陽北部尉?”

曹真三人,齊刷刷點頭,同時用希翼的目光看著曹朋。

曹朋沒有立刻回應,而是慢慢走到了條案旁邊坐下。

他長出一口氣,閉上眼睛。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當日八人在許都大牢中,結義時的場景。

停云落月,隔山河而不爽廝盟;舊雨春風,歷歲月而各堅其志。

母以名利相傾軋,母以才德而驕矜。結義金蘭,在今日即神明對視,輝生竹林,愿他年當休威相關……

當日誓言,仍聲聲在耳,卻不想,已天人永隔。

八義少了一人,令曹朋心生感傷。慢慢的,他抬起頭,目光在曹真三人臉上掃過,咬牙點頭。

“何時赴任?”

“越快越好……”,曹真說著,從旁邊取出一個匣子,遞給曹朋。

“陳長文已赴任雒陽,只等你前去襄助。主公在我出之前,讓我把這個交給你,并言:無需覦見,直往雒陽。”

曹朋接過匣子,猶豫了一下,打開來。

只見里面擺放著一把長只有四十五公分左右的短刀,還有一套印綬。

刀口暗紅,略帶弧形。

上書有刀銘:榮耀即吾命!

曹朋對這把刀,再熟悉不過,赫然正是當初曹汲打造出的三十六把天罡刀之一。曹汲造天罡刀之后,除典韋之外,再也沒有贈與他人。而今,這支天罡刀出現在自己面前,也代表著……

仔細看去,就見刀楞口處,鏤刻,天閑,二字。

天閑刀!如果按照三十六天罡的排序,這口刀位列第四。

曹朋不由得吃驚,心道一聲:曹操何至于對我如此厚待?要知道,曹操麾下戰將無數,且不說徐晃張遼,李典樂進這些外姓將領,但只是曹氏宗族,就有許多將領擔當著重要職務。

陳郡太守曹洪、梁郡太守曹仁,虎豹騎僥帥曹純……

諸如此類的名字,曹朋也計算不清楚。多少人盯著那三十五口天罡刀而不得,沒想到……

但同時,曹朋也從這口天閑中,感悟到了曹操的心意。

一個,閑,字,也寄托了曹操對他的希望。曹操的意思分明是告訴曹朋,莫要去追求功名利祿,當富貴來臨時,自當來臨。少些權謀,多一些率性……這也是曹操對他的一份期望。

“我這就回去行裝,半個時辰之后,我們山口見。”

曹朋合上匣子,起身對曹真三人道。

曹真三人點點頭,也不去催促曹朋。自領著人走出書院。

而曹朋出書齋,就看到胡昭站在門口。

“老卑!”

“決定下來了?”

“是!”

胡昭那張清瘦的面頰,透出一絲笑意。

他嘆了口氣,拍了拍曹朋的肩膀,“若再給我一年,我便可以傾囊相授。太匆忙了,三個月的時間。只使你養氣靜心,卻無任何教投,為師實在有些慚愧。不過我也知道,你一定會走。你性子看似淡漠,對外界渾不在意,其實內心火燙,忠孝稀諾,你已經深得三昧……

我這里為你準備了幾本法帖,回去之后,需認真臨摹揣摩。

這卷《論》,還有《京氏易》和《歸藏》《連山》兩部易書,一并送給你,望你能好生研讀。”

一般來說,贈書。也代表著衣缽傳承。

特別是師生之間,老師贈與學生書籍,也預示著學生可以出師。

曹朋愕然,“老師……”

“友學,你此次出山,再想回來,恐怕非你能決定。

我臨行只贈你一句,莫忘記了你來時與我所說的志向。”

“為天地立心,為車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胡昭笑容更甚,“知易行難,望你將來不管走到哪里都不要忘記你今日所說的這些話語。”

“學生。銘記心中。”

“去吧,去闖出一片天地,為師當坐此山中,靜候佳音”

“喏!”

師生二人話語不多,但是卻已表達了所有想要表達的情感。

胡昭是個性情偏于淡泊的人,而曹朋也不是一個善于表達內心情感的主兒。對他們來說,寥寥數語,足矣!

一旁,可馬懿站在門廊上,神情復雜。

當曹朋來到他身前,向他告辭的一剎那,他突然笑了。

“阿福,好好做”

“也祝師兄早日學成,弟在許都,恭候師兄。”

“我會去的!”

兩人旋即相互一揖,曹朋轉身離去。

看著曹朋的背影,司馬懿在心中暗自嘆了口氣。他也說不清楚,自己此刻究竟是怎樣一種心情。想到當初曹朋初來時,自己興高采烈;可是那篇《愛蓮說》一出,卻使得司馬懿如蛟在噎。他倒也不是心眼,只是感覺到一種說不出來的壓力。也許正是這種壓力,讓他在后來的日子里,有意無意的和曹朋疏遠。可就在剛才道別的瞬間,司馬懿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曹朋曾對他說過:“尺有所長,寸有所短。師兄所長之道,不在詩文,又何苦掛懷呢?”

那本是曹朋勸慰他的言語,只在當時,聽上去似乎好像炫耀。

司馬懿扭過頭,看向了胡昭。而胡昭,正負手在一旁,靜靜的看著他。

尺有所長,寸有所短!

阿福已經找到了他的志向,我也應該去尋找我的志向!

想到這里,司馬懿眼中,閃過一抹堅定之色。

他暗自握緊了拳頭,在心中自言自語:阿福,我不會輸給你的,絕不去……

聽聞要立刻動身離開,夏侯蘭等人不免感到有些措手不及。

不過,曹朋命令出,夏侯蘭也不會去詢問原因。他立刻把人召集過來,準備啟程出。

曹朋從馬廄中,牽出了照夜白,輕輕拍了怕。

“阿福,你要走嗎?”

周奇帶著幾名青年,來到了竹舍門外。

曹朋笑了笑,而后點點頭,“我兄長被人毒殺,主公有命,令我出任雒陽北部尉,需即刻動身。”

“那,還會回來嗎?”

曹朋一怔,片刻后低聲道:“我不知道!”

他的目光有些迷離,心中充斥著一種說不清楚,道不明白的愁緒。

在臥龍谷住了三個月,和周遭的鄉親處的也挺好。說心里話,他也很喜歡這個寧靜的山谷。

真的是‘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犢之勞形”山村里透著祥和,山民們也很淳樸。

住在這里,不需要去勞神費心,每日快活輕松。雖說最初和周奇這些人有點矛盾,可后來,這矛盾也都化解開了,大家相處的不錯。不需要勾心斗角,不需要整日鉆營,何等悠閑?

“老周,幫我照顧好這竹舍,說不定什么時候,我還會回來”。

周奇等人都露出了不舍之色,點點頭,卻沒有出聲。

這時候,夏侯蘭等人已經準備好了行囊,而步鸞和郭寰,也都跨坐上馬。曹朋深吸一口氣,猛然上前,和周奇等人一一擁抱道別。在和周奇擁抱的一剎,曹朋輕聲道:“老周,別和我師兄計較太多,他人不錯,并沒有什么惡意,只是性子傲了些,你幫我多多擔待才是。”

周奇說:“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和他計較”

“好了,諸位,我要走了!”

“阿福,你要多保重,常回來看看。”

曹朋微微一笑,在馬上與眾人拱手,而后撥轉馬頭,揚鞭離去。

夏侯蘭等人跟隨在曹朋身后,疾馳而去……

在山口處,曹朋和曹真等人匯合一處。

沿著崎嶇山路,一行人一邊走,一邊交談。

“四哥好端端,怎會被人毒殺?”

“這個,還真不是太清楚。我問過弟妹,公佐到任用后,并未得罪什么人,做事也非常低調,在雒陽城里,沒什么仇家。甚至連那離職的蔡能,也沒有說出公佐的錯處,還一個勁兒的夸贊。我知道他言語中有些夸張,但也說明,公佐的確沒有仇家。蔡能自己,也說不出個一二來”

蔡能,就是那位倒霉的前雒陽令。

“那嫂夫人和蔡縣令,有沒有說四哥最近反常之處?”

“沒有……哦,蔡能倒是說過,公佐之前曾下令封鎖雒水河道,說是要搜什么尸體。結果什么也沒有搜到。蔡能也就是這件事對公佐有些不滿,說他大題做,平白浪費了錢糧”

曹朋旋即了然,蔡能說的這件事,恐怕和當初曹朋見到的那樁命案有關。

說起來,曹朋并沒有把這件事情太放在心上。在他看來,朱贊破此案,應該不會有什么難度。

只要找到了尸體,自然可以弄清楚頭緒。

可是……

曹朋隱隱約約有一種感覺,朱贊的死,很可能和那樁案子有關聯。

不知不覺,一行人已走出了6渾山。

天已經黑下來,可是曹朋等人,都不想再耽擱時間。于是眾人一商量,決定連夜趕路,直奔雒陽。

就這樣,披星戴月,走了一天一夜。

在一條岔路口上,曹真三人,和曹朋道別。

曹真身在虎豹騎,而典滿和許儀則是虎賁郎將。他三人身上,都還擔負職貴,不可能陪著曹調一同上路。

“阿福,到了雒阻若有什么事情,就派人告訴一聲。”

曹朋說:“到雒陽以后,說不得會有什么事情。你們回去,記得到我府上,讓甘寧和郝昭,帶三百黑眊過來……對了,記得讓闞先生一同過來,說不定,我會需要他們的幫助。”

“這個容易!”

曹真當下答應,而后四人互道珍重,灑淚而別。

送走了曹真三人之后,曹朋調整了一下心情。他在馬上深吸一口氣,回身看了一眼身后眾人。

“在山里窩了三個月,淡的出鳥來……走,咱們去雒陽,領教一下這雒陽的手段!”

曹朋一提韁繩,照夜白仰蹄長嘶,飛奔而走。

夏侯蘭等人相視一眼,急忙催馬跟上。

“公子,等等我們!”

步鸞和郭寰的嬌呼聲,在空中回蕩。

遠遠地,傳來曹朋那爽朗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