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飯。撤尖碗筷,眾人圍桌而坐,繼續暢談,許久陰※著酒興,陳一航拉著田大康出去,踏雪而行。
“富貴,上回的那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時間還真拜。一直以來,陳一航心里都有這個疑問,就算是諸葛亮的神機妙算,也比不上啊。
田大康知道他會有此一問,嘿嘿兩聲:“天機不可泄露。”他也沒法子,總不能說自個已經活過一回吧。
“你小子不說實話也罷,師兄現在又重新啟用,你有沒有好的建議。”在陳一航眼中,一直沒有將田大康當成一個娃子。
“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田大康也不敢再當預言家,這個還是慎重一些比較好,別被人當成妖怪,索性信手拈來一句主席詩詞應景。
陳一航卻順摸出點滋味,踢踢腳下厚厚的積雪:“是啊,現在天寒地凍的。我們還是回去吧一。
第二天,陳一航就要回去,卻被李奶奶拉住:“昨天你吵吵酸菜血腸好吃,今個殺豬,一定要吃完再走!”
盛情難卻,陳一航也就不急著走了,興致勃勃地著大伙殺豬。
對于農戶來說,殺豬是大事。辛苦一年了,就這時候見點葷腥。另外一個村里的親朋好友老鄰居啥的,也都聚聚,熱鬧熱鬧,加深一下感請,也含著答謝之意。畢竟一個屯子那么多人,不可能全都請要是那樣,一口豬都吃了也不夠啊。
幾個棒小伙沖進豬圈,把三百多斤的大花豬摁倒。這家伙大概也知道到了末日,扯嗓子嚎,聲音響徹全村。
那時候養豬,最少也要養到三百斤上下,才肯賣給收購站或者自己家殺掉。就算宰了,也舍不得都吃,一多半肉還得賣掉,剩下的頭蹄下水,吃個全套。
所以一般都是今年秋天抓豬羔子,來年冬天才殺豬,生長周期大概一年多,豬肉當然好吃。比起后來用飼料和添加劑催起來的豬,不可同日而語。
三百多斤的大豬,還真不容易降服,幾個棒小伙子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這才把大花豬的蹄子綁了,插上扛子,抬到案板上按住。這時候千萬不能拿柳條啥的抽打,否則肉皮下面的肥膘就全是一條一條的紅印子。
吳大帥早就準備好了殺豬刀,一刀子捅在豬脖子上,割破喉管和大動脈,鮮紅的豬血就嘩嘩淌出來。
這一刀要穩準狠,否則大豬真要是掙扎起來,那就費勁了。還真有二五眼的殺豬匠,一刀殺不死,然后滿屯子攆豬的鬧劇發生。
最擔心的就是殺出疽來,所謂的痘,就是豬絳蟲,在瘦肉里面都是一個個圓形的小蟲卵。那時候的豬都是散養,所以傳染絳蟲的可能性比較大。痘豬肉就不值錢了,一年多的心血就白費。
案板下邊早就放好了大盆子,專門接豬血,一會管血腸。一邊接,一邊拿著兩個長柳條棍攪和。把里面的血筋啥的攪出來。不過也不能扔,一會煮酸菜的時候放里面最有味。
放完血,就開始褪毛,拎著水壺,把開水澆在豬身上,然后用鐵制的刮板子,把豬毛和粗糙的豬皮刮下去。才比較長的豬鬃啥的都得留著,可以賣錢呢。田大康深得此道,山上的野豬,隔幾個月就被他剃一茬。
外皮功夫做完,就開膛。先把心肝肺摘下來,然后把腸子專門扒到一個大盆子里面,有專門負責清洗,準備一會灌血腸。
摘下來的腸油還有兩塊大板油那都是寶貝,全都要熬成葷油,今后一年的油水全靠它呢。熬完凝成奶白色,倒進壇子里面,上邊蓋好,防止貓狗耗子啥的舔食。
那時候,葷油壇子是各家的寶貝,講究也比較多。誰家的丫頭子年紀大了還找不到對象,當娘的就會在年三十晚上,叫他們搬動一下葷油壇子,動葷和動婚諧音,來年該出門子就出門子,該娶媳婦的要媳婦。
剩下的工作就可以轉移到屋里去做,剔肉去骨,先割兩條子腰排肉,扔到鍋里煮上,另外在煮點心肝肺腸肚啥的。鍋臺邊上,三四個老娘們守著菜板子切酸菜,咔嚓咔嚓的,得有幾盆才成。血腸灌好了,就專用一個鍋里煮。一般分成兩樣,用小腸灌的,比較細。腸皮也薄;用大腸灌的,比較肥,吃著香。另外,豬血里面還要放上蔥花蒜末精鹽之類,最好再朵點腸油,一起灌到里面。不過血腸不能灌的太鼓,否則一熱就脹開了。
煮血腸的時候也很有講究。要用慢火。大師傅手里還拿著根大馬蹄針,挨個給血腸放氣,不然也容易爆。
而且這玩意不能煮老了,就吃個鮮嫩勁。一片一片切好嘍,趁熱蘸點蒜泥。那才叫正宗。
中午時候,客人們慢慢都上來了,一次吃不下,還得來兩悠。因為。所以陳航就跟著村里的頭頭腦腦外加田二爺他孵年歲的先吃,反正那些東西都在鍋里煮著。啥時候吃豆熱乎。
桌上一大盆酸菜,因為放了血筋啥的。所以顏色有點安黑,別瞧賣壕平。
另外還有一盤子白肉,五花三層,肥中有瘦,上面掛著油花地地道道的農家豬,一口糠,一把菜喂出來的,吃著就是香。
往往家里的主婦到這時候都舍不得,畢竟時間長了,都有感情啊,于是一邊用圍裙擦著眼淚,一邊招呼客人多吃點,心情比較復雜。
再有就是一盤子血腸,現吃現切,吃完就添,始終吃個熱乎;最后還有一個拼盤,里面是豬心豬肝還有腸肚之類,都講究吃個原汁原味。
田大康也把八大金網都叫來,等大人們都吃完了,也來了一桌。娃子們肚子里面都沒底,所以一看見肉都沒了命,就算是最小的八叉子,也能吃一小碗肉。不過吃完了一定要多喝酸菜湯,不能灌涼水,否則肯定跑肚拉稀。
另外也有的小娃子吃完了就睡覺,沒消化食,結果也容易吃壞,以后看見肥肉就惡心,別想再有這個口服。
田大糜也頗有感觸:這年又就講究吃飽吃好吃得香,不知道啥叫吃出營養,吃出健康,可是大人小孩活得還都挺結實。等到后來,講究啥營養和健康了,恐怕也是食物沒了那種原生態的味道,把人們吃怕了,不得不講究,那才叫窮講究呢。
“給俺再來塊肉啊”棒槌這傻鳥也吃得滿悄流油,估計明天沒準鬧肚子。
而灰太狼則在地上直轉圈,鼻子一個勁吸溜,最后明明賞給它一咋小大骨棒。樂顛顛叼跑了。和它這沒出息的樣相比,黑妞就強多了,根本沒看著影,估計自己上山打食去了。
至于球球,根本就一直在山上沒回來。有田大膀和啞巴照看著,頗有點樂不思蜀的架勢。
“一樣都留點,等放寒假給山上送田大康還惦記著山上的那伙人。明個就考試了,完事就是寒假,又可以上山轉悠轉悠了。
在另外一桌,幾個知青還有幫忙的那些婦女也都開吃,委小虎甩開腮幫子,沒少吃大片肉,一邊吃一邊念叨:“來年咱們知青點是不是也養兩頭肥豬啊”
“我看你就像肥豬”劉燕撲哧一笑。
正說著呢,就見屋門一開,一個高大壯碩的人影出現,正是啞巴,懷里還抱著一頭小鹿,這小家伙的后腿斷了,叫老龍頭給治病的。
“啞巴哥,來的正好啊,趕緊上桌!”田大康把小鹿接過來。放到外屋的柴火堆里,然后拉著啞巴上桌。
“俺上那桌”啞巴現在說話已經很利索,用手向委小虎那邊一指,何惜水就挨著委小虎坐著呢。
等吃完了,天都快黑了,田大康也不知道陳一航是啥時候走的,光顧著招待這幫小朋友了。客人們都漸漸散去,吳先生卻把何惜水跟啞巴留下,慢條斯理地說:“惜水也快放假了。你也算是我的半個弟子。父母又不在身邊,所以這終身大事,我有權過問。你和啞巴情投意合,是不是等放假之后,領著啞巴回家,叫老人看看,如果沒有什么問題,就把事定下來。”
何惜水坐在炕沿上,手掐著衣襟,紅著臉點點頭。啞巴更是無話可說,就知道張著大嘴嘿嘿樂。
“那就這么說定了,男婚女嫁,人之常情。”吳先生也很快拍板。
田大康給先生遞過去一杯藥茶:“那惜水姐姐的家里人有沒有啥想法啊?”
畢竟何惜水是城里人,啞巴是土生土長的農民,如果沒有這場運動,兩個人根本就不可能有交集,所以田大康有點擔心。
吳先生眼睛一瞪:“現在是新社會,自由戀愛,誰要是想當王母娘娘和玉皇大帝,就叫他們來跟我講講這個道理。”
田大康一縮脖,嘿嘿笑了兩聲:“先生,您的意思俺聽明白了,這就叫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反正惜水姐在咱們這插隊,家里是鞭長莫及。”
吳先生微笑不語,竟然默認了,想不到知識分子也會不講道理,那就實在沒法子了。李奶奶笑呵呵地望著啞巴:“第一次上門可不能空手,多帶點止”
野小子忽然插話:“啞哥哥。你要是沒啥禮物可送,就把富貴家新殺的豬頭拎著吧,嘻嘻”
呵呵,又到冬天了,年年這個時候,就是吃殺豬菜的時候,還真是回味啊所以寫了這一章,以作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