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哥立刻便去了,洛慢悠悠地收起了攤子,再次聚起的長隊頓時起了騷動,“小哥兒,再賣會兒罷,都排了這么久的隊了。”
洛冷冷地看了眾多女子一眼,卻是轉身便走,竟連那攤子都不要了。
文竹上了車,見進寶眼睛里含著一包淚,委委屈屈地看著自己,不由一陣慚愧,掏了個燒餅塞給她,哄著她道:“吃罷。”
進寶拿了燒餅,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文竹,咬了口燒餅,登時滿口流油,喜道:“果然很好吃呢。”
文竹呼了口氣,這小丫鬟很容易滿足呢。
行的半晌,終于到了東城破廟處,已近晌午,文竹命進寶把手中的燒餅分了些給文富,令他給小廝分了,吩咐他們等著便是。
進的廟門,便聽見孩子們的歡呼聲:“神仙姐姐來了。””神仙姐姐來看咱們了。”
呼啦啦圍上來一群乞兒,文竹見他們一個個衣衫襤褸,露在外面的臉和手卻干凈無比,身上也無甚異味,不由暗暗稱奇。
叫進寶把燒餅拿出來,自己拿著糖果,分給這些乞兒,見這些乞兒約莫二十人,有大有小,卻并不哄搶,大的自讓著小的在前。
聽得旁邊一個少年的聲音響起,道:“神仙姐姐都許久沒有來看咱們了。”
文竹扭頭一看,那少年約莫十一二歲,曬的漆黑,略顯瘦弱,一雙眼卻異常狡黠,看著她,滿是仰慕之情。文竹心知,文菊平日來此,定也是戴著面紗,故這些乞兒并不能分辨自己和文菊。
只見那少年面露思索之色,猛地道:“不對,你不是神仙姐姐。”
文竹大感興趣,追問道:“你怎知我不是你那神仙姐姐?”
那少年指了指她的手,道:“神仙姐姐常年練琴,手上有許多老繭。”
目露神往之色,又道:“十八過生日時,神仙姐姐曾為我們彈奏一曲,好聽的讓人直想哭。”
那少年說話十分直白,文竹卻明了他的意思,不由一笑,問道:“十八?你們沒有名字嗎?”
那少年胸膛一挺,傲然道:“我們當然有名字了。”對著那些吃著肉餅的乞兒吆喝了聲,所有的乞兒立刻站了起來,排成了三排。
一人一字報了出來:
“金”“銀”“珠”“寶”“填”“進”“海”
“翡”“翠”“玉”“石”“堆”“成”“山”
最后四個最長的少年,報道:
“富”“貴”“無”“雙”
文竹怔了怔,問道,“那你們姓什么?”
那少年天經地義地道:“自是姓趙了,難不成還要姓宋?”
文竹暗道,文菊倒真是爹爹的好女兒,文章未盡的心愿都被她完成了。
文竹見廟中雖破敗,地面卻甚為干凈,還灑了水,四周鋪滿了干燥的稻草,便找了個鋪了稻草的地兒,隨意一坐。
趙雙拿了幾塊肉餅,坐在了她身旁。文竹見他三口兩口便吃完一個,知他胃口甚大,見他吃完三個卻不再拿,問道:“你怎地不吃了?”
趙雙笑道:“食物來之不易,要留些明天吃。”
文竹心中暗贊,小小年紀便已省的克制欲望,雖是乞兒卻甚有規劃,此子定非池中之物。
文竹心中起了愛才之意,輕輕問道:“我見你們手腳都甚為干凈,經常清洗嗎?”
趙雙眼睛明亮,狡黠一笑,道:“若手腳悉臟,人家看見我們便唯恐躲閃不及,又怎會施舍于我們?洗干凈頭面,那些人兒便知我們也是好人家的孩子,不得已才流落成了乞兒,待見得我們一身破爛,自然起了憐憫之心。”
文竹心中一動,有個模糊的想法逐漸成形,猛地起身,卻是嚇了趙雙一跳。
凝神看著趙雙,文竹道:“我回去與家人商量一下,說不得幾日后你們便不用住這破廟了。”
文竹喚過進寶,離開前對趙雙輕輕一笑,道:“我是你那神仙姐姐的姐姐。”
趙雙恍然大悟:“神仙老姐!”
將要踏出廟門的文竹一哆嗦,卻是險些栽倒。
看到文竹進了文府,霍三轉身繞了幾圈,方回到了落腳之地,一個二進的小院子。
洛已洗去油污,換上了一身干凈的絳紫長袍,悠然自得的喝著一杯香茶,見霍三進來,也不起身,手一揮,年哥兒便又沏了杯茶,端了上來。
霍三喝了口茶,道:“那姑娘買完燒餅,便去了北城的破廟……”娓娓道來,竟是絲毫不錯,便連文竹與趙雙的對話也學的惟妙惟肖。
洛兩手撐著下巴,笑瞇了眼,道“果然很象阿娘呢。”
轉頭看向年哥兒,年哥兒立刻答道:“文家現有符合年紀的女兒三人,其中文四小姐養病在床。”
洛臉一沉,失望地道:“那不就剩下個丑若無鹽的文三了?怪不得她今日也要蒙面出行。”
復又喃喃道:“文三,怎地又是文三。”
洛低嘆一聲,想起面紗下的那一雙紅唇,不由舔了添嘴唇,暗想,要不以后便只看她的唇好了。
仿佛解決了一個大問題,洛的心情飛揚了起來。
回得府中,文竹便急急地去尋文章,卻不妨文章有客,只得耐心等候,一等便是兩個時辰,中間吃茶到沒了味道,喚過文富家的,問道:“這客人來了多久了?”
文富家的恭謹地道:“一大早便來了,卻是快一天了。”
文竹抬起眼,淡淡道:“這是甚么客人,要老爺陪坐這許久?”
文富家的一臉喜色,道:“孫家的來議婚事了。”
文竹一驚,坐直身體,冷冷問道:“還是與那小兒為妾嗎?”
文富家的笑開了臉,道:“是孫家長子,孫家長子啊。”
文竹漠漠地道:“為妾?”
文富家的喜的合不攏嘴,笑了又笑,方答:“八抬大轎,明媒正娶。”
文竹奇怪地看著文富家的,怎么歡喜成了這個樣子,忍不住道:“那孫家長子又有什么好的了?我五妹麗容秀美,聰慧無雙,什么樣的男子配不上。”
文富家的連連笑道:“五姑娘自是天仙兒般的人,不過這孫家大郎卻又與眾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