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午時之前,真親送弘歷至暢春園。慧珠心想康熙他知識淵博,能親自將弘歷在身邊,是利大于弊;如是,她也能安心于鄉間庭院消暑,遂父子二人離開后,她也乘馬車離園。
駛回宅院時,小然子、福貴已打點好一切細軟裝箱,立于院門外等候,聽得慧珠取消回府決定,要在這待上數月。小然子當下急得搓手屯腳,顧不得門外眾多奴仆,伸手請了慧珠過到一旁,急切道:“主子,怎么又不回府了,雖說這里待著是無憂無慮,可主子終是那王府里的人啊。您一年都沒在府里了,現在還不回去,就是府里有人,若有變數,到時也是鞭長莫及,再說有弘歷阿哥他……”
不待小然子語無論次的說完,慧珠便打斷道:“暫時不回府是爺的意思,你干著急也無用,還有弘歷他已被萬歲爺接到身邊親自養育了。好了,我進去看寶兒了,你和福總管把東西又擺回去吧。”吩咐完,就著小娟的攙扶進了宅院。
小然子在聽的一驚一喜,呆愣愣的杵在原地不動,直到回過魂兒來,福貴已張羅著眾人搬箱子,牽馬車,而慧珠也早就望不到影了。不過至此,小然子也不再為長時不在府里憂心,自是專心服侍慧珠母女,并跟著福貴一起辦事,學了不少東西,為人處理方面較之以往,也甚是圓滑。
轉眼一月過去,到了紅情綠意的四月,四周舉目而望,皆是一片春意盎然之景。隨著白晝的拉長,天氣漸漸暖和了起來,厚厚的棉衣被繁花似錦的夾衣所取代,年輕的女兒爭相穿出自己的春裳,紛紛妝扮一新,碎步出了閏閣,不知是要踏青賞春,還是要與百花爭春?
這日綿綿春雨過后,泥土翻新,含苞綻放,霎時間,是清新,是芬芳,是凝香,伴著清風,帶著雨味,綣綣綿綿的穿過雕欄、越過玉砌,浮進紅漆繡樓。
鄉樓里,慧珠春困醒來,喚了小娟進屋服侍起了身,就懶洋洋的臥靠在紫檀貼皮雕瑞獸花卉榻上,一手支著額,半撐著身子,望著窗樞外雨過天晴的水榭靈臺,聽著凝聚的雨珠墜地的聲響,似有惆悵。
忽然,“嘩啦”聲響,珠簾被人撩起,隨即輕細的腳步聲傳來。慧珠微蹙娥媚,目光仍是落在樓外的翠色,淡淡的問道:“是寶兒醒了嗎?”小然子走到榻前,躬身笑道:“主子,您猜錯了,是有客到?”慧珠稍稍提起興致,轉過身,挑眉,無聲詢問。
小然子笑意更濃,有些賣關子的慢慢說道:“主子,今日有客來訪,您猜是誰?”慧珠瞅了眼一副小人狀的小然子,沒有答話。小然子只好訕笑兩聲,自個兒說道:“京里的裁縫嬤嬤來給主子量尺寸,好給主子做幾套衣裳。主子,您別瞪奴才啊,這客當然不是那婆子,是鈕祜祿府的二爺和二奶奶來了!正在外等著求見主子。”
慧珠一下坐起身,狠瞪了小然子幾眼,連聲嗔道:“還不快去請了他們進來,再上些茶點瓜果。對了,那量尺寸的嬤嬤就引到茶水間等著,也給她上些吃食之類的”小然子領話,笑呵呵的打簾而出。
俊賢回京奔喪已又一年,但因要避忌閑話,大多時候都閉府不出,就是偶爾出府,也未能前來拜見慧珠。這會兒,慧珠一聽多年未見的俊賢前來,連忙下榻,迎了上去。
一時,寒暄過后,俊賢被慧珠過于灼熱的視線打量的不自在,黝黑的俊臉泛起一絲紅暈,不自然的提高嗓音喚道:“阿姐!”
慧珠未予理會,滿眼欣慰的看著四年多沒見的俊賢,見他身形挺拔,黝黑的皮膚下是濃眉大眼,眉梢間,透著一股成熟的氣息。看來經過廣州三年的歷練,再也不是當初那個一臉稚氣的幼弟了。就這樣看著,慧珠不禁紅了眼眶,心里有些酸楚的想著,若是章佳氏還在,能看著俊賢成材,該是老懷安慰了。
俊賢夫妻見慧珠神情不對,忙出聲勸慰,于是三人又憶起章佳氏,不免感嘆一番后,氣氛方有回籠,姐弟倆也就彼此的生活略說一回。
這時,只見俊賢停下閑談,躊躇了一會,才道:“阿姐,您還要在這住多久?”慧珠一愣,繼而笑道:“等天涼了就回府。”俊賢又道:“聽幾個內務府當差的同僚說,萬歲爺今年四月就要去熱河避暑,估計明日佛誕過了,沒幾日就要啟程。以四爺今年時時陪在萬歲爺身邊的架勢,估計這次也要同行。”
慧珠喜道:“如此甚好,你可知弘歷被萬歲爺接去身邊扶養,有他阿瑪同去,我也放心。”俊賢臉上閑過為難,微有語塞道:“這次出行時間不短,王府里必有人隨侍四爺。”說到這,窺了下慧珠的神色,又笑道:“開始以為弘歷阿哥是被接去宮里小住,現在在才知是被萬歲爺養在身邊。”
聽后,慧珠有些陌生的看著眼前的俊賢,至在他眼底尋到關切之意,才屯生愧疚,心里也不由暗自嘲諷,對著自個兒看著長大的幼弟,她居然還心存……
搖搖頭,慧珠不愿多想,斂了心思,便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弘歷今年都十二了,又在萬歲爺身邊,旁人親近不了,他自己也是曉事的。”俊賢聽了這話,心里大抵是信了慧珠的說辭,不由失笑道:“小時候,額娘常嘆,阿姐在王府生活處處需謹慎,現在知事了,見現在京里局勢不定,各大親王府又異常流動,想著阿姐在王府里身處高位,危機唔,中奴……不,是弟弟過于憂心。”
慧珠一笑置之,另問道:“再過一年,你也該謀事了,可是有過打算,是繼續外放,還是?”俊賢嚴肅道:“阿瑪年邁,家里重擔落在大哥身上,弟心有愧。這后,弟打算就在京里任職,一是照顧阿瑪,二是索桌洛氏有喜了。”慧珠大喜,看著一臉嬌羞的索桌洛很為他們高興,這桌洛氏進府多年,只生育一女,能在多年后又有了身子,對鈕祜祿府來說卻是大喜,畢竟凌柱和俊賢都盼著嫡孫嫡子的出世。
于是后面,慧珠是拉著索桌洛細細的過問了生活起居,又讓福貴取了許多婦人有身子時進補的食材,至晚間,留過鈑后,方派了侍衛護送俊賢夫妻二人回城。
是夜,盥瀨畢,慧珠寬衣就寢,閉目睡眠時,想起下午俊賢的話,心里對隨侍人選微有定段,年、安二人皆有可能,其中年氏機會更大些,只是不知年氏可是舍得尚在襁褓中的稚子?
心念間,睡意漸漸迷蒙,至意識沉寂之際,一個念頭劃過,無論她二人誰去隨侍,于弘歷無礙,于她也就無礙,何況作于四皇子、雍親王的真,沒有年安二人隨侍,也會有其他人隨侍.
(驚訝,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