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朝的生活

第二百一十九章 招嫉

康熙最后這年的冬天似乎特別冷,慢慢揚揚的雨雪沒日沒夜的下個不停,不消兩三日,地面上、廊道里、樹梢間全是厚厚的一層積雪鋪蓋,屋檐下,窗樞前,階臺邊也皆是薄薄的一沓水柱墜掛,東的滲人,冷得唑骨,已然進入了數九寒冬天。

這日晨省過后,慧珠嫌正殿凍人,讓人在內堂鋪了褥子墊子,燃了銀碳盆子,就和素心、小然子待在內堂處理景仁宮宮務。至遷進這里,她就命了素心和小然子二人為景仁宮的掌事,掌管闔宮上下大下宮女太監,因此二人也被敬稱為姑姑和總管。

此時,小然子正拿著一本小冊子念道:“前院左右偏殿各宮女四人、太監二人;左右偏殿各宮女兩人、太監一人,共二十七名。宮里另有公中的精使嬤嬤六人,宮女四人、太監四人,廚房食庫嬤嬤三人、宮女兩名、太監兩名。寶蓮格格身邊的嬤嬤……”

慧珠斜靠在紫檀木雕云捧壽紋地座里,腳在兩階梯上稍挪了一下,方罷罷手,打斷道:“好了,別再念了,你就給我說說,連著分到我殿里的兩名嬤嬤、八名宮女、四名太監,整個景仁宮一共多少人。”小然子想了想道:“回主子,加上主子從王府里帶來的奴才幾人,景仁宮一共七十六名宮人。”“七十六名?這么多?”慧珠微有詫異的反問道,見小然子一臉興奮的點頭,皺皺眉吩咐道:“現在這景仁宮里還沒住其它人,其余五殿也沒什么事,不過年一過,明年按規矩就該選秀了。所以得在有了份位的新秀女住進來之前,你和素心仔細查了,莫讓人鉆了空了,給景仁宮添麻煩。”

話音未肖,只見西稍間前的萬字錦地鳳鳥落地罩被人扇開,隨即就見小娟在一小宮女的侍候下進了幾內堂。隨后小娟又打了小宮女,一面向著慧珠行去,一面嚀嚀笑道:“主子,您就放寬了心,三年之內是不會有其她主子入主景仁宮的”

慧珠拿眼無聲詢問,小娟答道:“奴婢剛個兒去給承乾宮的耿、安二位主子送主子賞賜的皮毛料子的時候,聽內務房公公們說的。前幾日早朝就有大臣上奏皇上,新帝登基,要廣選秀女以充后宮,不想卻被皇上以為選皇守孝三年為由給駁斥了。如此,這景仁宮三年內也只會有主子一位主了。”說完,眼皮一眨,和素心、小然子齊笑開了。

慧珠聽了,也不由起了幾許愉悅,若是沒有其他人住進來,她也就不用每日給烏喇那拉氏請[完安后,回到宮里還要接受他人對她的請安。省事不少。

小然子察言觀色,見慧珠面上有幾分高興,只道慧珠歡喜選秀被取消了,便暗自琢磨了一番,笑呵呵的挑了喜事恭賀道:“奴才恭喜主子雙喜臨門。”話一屯,見眾人目光投了過來,這才繼續道:“一賀選秀取消,景仁宮主子獨大。二賀主子不日高長虹。宮里按品級來算,只有貴妃、皇貴妃可配宮女八人,這次這內務府分來宮女八人伺候主子,顯然主子即將為尊。”

說完,小然子得意一笑,下一瞬卻又記一事,忙道:“還有一事,清宮自古以來,先是子以母為貴,再是母以子為貴,主子為尊,那……”猶言未完,已被慧珠厲聲止住,只得摸了摸鼻子退到一旁。

慧珠無暇理會小然子的委屈,徑自飄遠了思緒。從真登基以來,自今已有月余,卻未蹋足后宮一步,就是烏喇那拉氏那也沒有去過,整日就在養心殿召集群臣,大刀闊斧的進行改革。而也正是為此,后宮女眷遲遲等不到分封品級的旨意下來,又見真不涉及后宮,心里那把尺是早就斷了,連素來小心翼翼的耿安二人也不禁露出了幾分急躁。

尤其是臘八過后,內務府重新選送宮人分配伺候,因她和年氏人數為八人,李氏只有六人,這后宮的風言風語就起來。

想到這,慧珠不由想起耿氏、開氏兩人分配下的宮娥皆是四人,可耿氏生有一子,怎么就和無生養的武氏同份額?難道真如宮里傳的消息,是因了武氏住在年氏羽坤宮后院正殿的由頭?不過莫真是如此,按著子以母為貴,弘晝就要硬生生的矮上一個頭了……

正想著,忽聽殿外守侍太監高聲通稟道:“四阿哥到!”聲落,參差不齊的請安聲從外傳來。

慧珠一聽,以為是真,霍地起身,不待素心等人吱聲兒,已快步迎了上前,至簾帳前,只見簾帳一掀,弘歷大步流星的走進內堂,驚一見她親自迎接,詫異的瞪大那雙圓溜溜的黑眸。

慧珠臉上閃過幾抹不自然神色,片刻間又恢復過來,親手為弘歷去了斗篷圍冒,又從架子上去了撣子給弘歷邊撣了皇子蟒袍,邊是迭聲問道:“今個兒怎么過來,你沒去上書房嗎?入宮都一個月,額娘就見了你三面,你也不省省得來看看額娘。對了,毓慶宮還住得慣嗎?”弘歷笑答道:“都二十五了,皇阿瑪明日就要封筆準備過年了,所以今午時前就下了學。”說著,母子二人就往屋里回了。

至地座處,慧珠重新歸了坐,弘歷單膝跪地前安道:“兒臣弘歷請額娘金安,額娘萬福。”慧珠看著弘歷一本正經的全了禮數,正欲說笑幾句,卻觀弘歷似心里端著事,要予她說來,便話道:“響午留弘歷在這用飯,小然子,你去廚房做幾道弘歷愛吃的。小娟你去看寶蓮還在教習嬤嬤那學規矩沒。”二人應聲退下。

素心尋了一方矮登子于弘歷,弘歷坐下后,欲言又止道:“額娘,二舅母上月初可是生了個哥兒,這月滿月您也給小哥兒做臉,下旨賞賜了東西。”慧珠與素心詫異的互看了一眼,慧珠遲疑道:“可是有問題?”

慧珠正色道:“確實如此。”慧珠一愣,隨即腦子里極快翻轉著,忽的念頭一閃,想起剛才小娟的話,怔然道:“是因為皇上言及為先皇守孝三年,而俊賢夫妻卻在服喪一年后……”弘歷點頭道:“也可以說是因為皇阿瑪堅持守孝的原因。但額娘你也是知道,雖說是三年孝期,朝延明文頒布的,可這也是一項手段,為了滿漢同治。所以不少八旗子弟喪服百日,就有娛樂之事,大家也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只是……”

不及多言,慧珠已經有些明白,接著說道:“皇上初登大寶,你我母子貴及皇宮,招人所嫉。于是,就有人拿位卑官低的鈕祜祿府開刀,而索卓洛氏生子正是最好的把柄。尚且當今天子為了守孝,都摒除祖宗規矩不選秀,何況區區一個低階官員。”

弘歷擔憂的看了眼慧珠,起身跪在慧珠身邊,一一道來:“十一日的時候,皇阿瑪向八旗都統下了一道禁令,禁各旗下八旗子弟酗酒妄為。二舅父正處于丁憂,并無他時。可昨日有人上了折子……”

十二月二十一日,真言道為康熙帝守孝三年,取消雍正元年的選秀。同月二十三日,一批八旗懲治人員列出。又過兩日,乃為今日二十五日,早朝就有大臣匿名道:“某宮主位,恃寵而驕,借子謀權,是以權勢貴重之人。其嫡親胞弟屬鑲黃旗旗下,于十二月初八在家中擺宴設酒,其后宮言未予苛責,另包庇獎之,并賜內造之物,是以為罪。后經查之,其胞弟又是為丁憂期間,行私房之事,得嫡子設宴,是為不孝。”

如是,一個折子引起驚天反應,朝延眾臣各自起了心思,便無論是否相和,皆同聲同氣,將俊賢之事上表贊同。

慧珠聽弘歷講完了,心里暗恨自己不小心,以為自個兒在宮中謹慎行事即可,不想卻有人將手觸及到鈕鈷祿府,真是好手段!二十二日內務府才派了八名宮里前來,二十五日就有人上奏揭短,換做其她人也就毫無此舉,到了俊賢身上,卻是大罪。

慧珠越想越是驚怒,卻不知現下不是生氣的時候,遂忙是問道:“今日早朝生的事,那皇上是如何做的回應?”弘歷搖頭道:“皇阿瑪說今日已是二十五,就先將二舅父暫押,等年后再說。”

暫押?也就是還有和緩之處,慧珠心稍安,不料弘歷又道:“額娘,二舅父的事不過是個起頭,后面論及的還是后宮的事,也就是不您,據兒臣派去的人回說,說是大臣引經據典,拿了前朝后宮高位不賢的事來說……并且隱有人指出,這次查出酗酒的八旗子弟之所以沒有二舅父,是因為宮里有貴人下了話,才有包庇的事出/”

聽后,慧珠心里疑團云云,此事聽來可見是有人早已開始撒網布置,就算沒有俊賢一事,也有其她事為憑借,只是不知這圈套是李氏弘時母子下的,還是年氏所為?還是跟風的大臣又是為何,是等三年后的選秀送上族內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