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朝的生活

第三百一十八章 燃燈

第三百一十八章燃燈

轉眼之間,歲末即過,又是一年。

期間,在新年里,受挫的噶爾丹策零仍然躊躇滿志,對清軍做了進一步的反攻,但清軍奮勇作戰,殺敗準軍,終于二月間解哈密之圍。禛龍心大悅,令賞協清軍作戰的哈密回民,一萬五千兩白銀。

然而,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噶爾丹策零不顧自方縷縷受挫,仍想侵占喀爾喀,擴大其勢力,縷縷與清軍交戰。是時,又遇云南普洱府屬思茅土把總刀興國舉兵叛亂,清政府兩地用兵,禛為此日日濃眉深鎖。

好在,至八月間,刀興國被捕自殺身亡,清政府繼續招撫普洱、思茅、元江、新平一帶村寨,叛亂宣告平息。同月,光顯寺大戰獲勝,準噶爾部元氣大傷,無法繼續作戰,只好遣使與清廷議和。

如是,朝廷一顯天朝聲威,文武百官有心上奏以稱頌帝,禛又有心承其好,遂借八月二十二日燃燈佛圣誕于圓明園設宴群臣命婦,并選其意“燃燈”二字以祭奠戰事中所犧牲的清軍,同亦為顯君臣同樂共慶雍正朝盛世。

二十一日晚,晚膳過后,竹林小院的書房內一片靜謐,只有偶爾響起的翻書聲,以及鍛鐵鑄的風爐上正煮的一壺鎮江冷泉水,發出“咕嚕嚕”翻滾沸騰的聲響。

眼見吵嘴噴出乳白的煙霧,壺蓋“咔咔”直往上跳,慧珠估摸著時辰差不多了,忙取過一旁的濕帕墊在壺柄上,往已放好茶葉的茶盅里倒水。瞬間,一股清香、甘醇之氣彌漫整間屋室。

禛從手上的折子里抬頭,看著慧珠一列動作似行云流水般舒暢,順手撩下折子,神情放松的往后仰上椅背,隨口說道:“手法越發熟練了,掌握的火候也是上佳。”

“日日為皇上煮茶、泡茶,又有皇上從旁指導,臣妾這門技藝可是練出來了。”說笑間,慧珠又往茶水里加了一小勺鹽,便一面捧著茶朝翹頭案走去,一面念叨道:“臣妾在茶里加了鹽,您可別不喜歡。這也是您老不聽勸,最近常夜里看折子,再說了最近日頭用回升,您是千萬受不得熱,免得引起了舊疾。”

禛伸手無奈的按了幾下眉心,待慧珠一番嘮叨完,才道:“這四年的夏日里,朕甚少患病。尤其是去年那般熱,也沒見朕舊疾復發,想來稍加注意些便行。你也不用每每到了夏日就緊張,而且近來你又操辦宴席的事,這些瑣碎的事丟給小祿子好了。”

“對了!”慧珠突然輕呼一聲,也不應禛的話,放下茶盅就道:“明個兒晚宴的事,小然子還有細節要給臣妾說,想是這會兒他已候在內堂有些時辰了。臣妾這先過去一趟,再回來。”說著便往書房外走。

禛瞧著慧珠眼下一層淡淡的烏青,皺眉道:“這兩日事情多,你夜里也沒好生睡,就被過來了,自己洗漱了先睡,朕把手里頭的事處理完就過去。”

聽了這話,臨走到門檻的慧珠停下腳步,暗自撇撇嘴,心道:“她也想早睡,可這不是養成了習慣,每晚都有禛睡在一邊。若是哪晚她一個人先睡,非得等到禛上榻了,她才睡的著!”。

不過轉過身,慧珠自是不會這般說,只見她狡黠一笑,道:“臣妾若不在一邊監督著皇上,誰知皇上在書房一待又是什么時辰了。”說完,也不等禛再說些什么,自撩簾出了書房。

望著慧珠離開的方向,禛搖頭笑笑,一雙深邃的眼眸里盡是毫不遮掩的笑意,稍有下垂的嘴角也莞爾的勾起一抹愉悅的弧度,夜里枯燥,《綠色xiao說網》自是求之不得。

另一邊小院內堂里,小然子和阿杏兩人正嘀嘀咕咕的說著笑,就見慧珠走了進來,二人這頭忙歇了話,齊迎上去伏侍慧珠在木炕上坐下。爾后,阿杏笑嘻嘻的翻開小幾上的茶盞,斟了杯溫茶捧過慧珠,道:“主子可來了,公公他等了您半個多時辰不止。看了公公是有要事稟主子,奴婢這也不再這礙事了。”說過話,福了福身便是退下。

一時,小然子一一細稟了明日夜宴的安排,主仆二人又商量了些小事宜,小然子躊躇道:“主子,明個兒晚上,真要讓了所有園子里的嬪妃們都出席,就是……那新晉的四位也要出席?”

聽著小然子極其不愿的語氣,慧珠撲哧一笑,睨眼瞅著小然子道:“別不甘愿了,她們來這園子也快一年了,至今也沒見皇上一面。當然,本宮也不是那善人,主動為她們引薦。可身在其位,有些事已由不得己欲。”

小然子見慧珠末了話里的無奈,便一改方才臉上的猶豫,從旁嬉皮笑臉的撿了好話道:“讓她們來又如何,皇上可是壓根沒記起過她們絲毫。”說著話,悄悄窺著慧珠,繼續順著話道:“也不看看,宮里除了主子這,皇上哪院又去過,現在一園子的宮妃早就成了擺設。”

“不許胡說!”慧珠嚴聲呵責。

小然子也不怕,腆著臉湊到跟前,盡顯一副諂媚樣,道:“奴才可沒瞎說,這一宮一園的妃子成了皇宮里的擺設,是眾所周知的事兒。就是奴才不說,這京城里的人尖哪一個不是心里透亮。”

事實確如小然子所說,慧珠面上只板了臉假意叱了他幾句,心湖卻為這番話泛起絲絲漣漪。

自雍正五年猝疾那次,除她以外,禛是再未招過一名宮妃侍寢,就是最開始翻了牌子喚了人去,卻也只是人去并無其他。后來,至弘歷大婚以后,禛已連最初的掩人耳目也不屑為之。由此,這也是她得“佞妃”一名最主要的原因。

思緒飄然至此,慧珠不由撩起竹簾一角,目光透過白霜鋪地的庭院,舉目凝在昏黃燈火閃爍的屋室,啟口吩咐道:“讓阿杏把今早剛采的荷葉洗了,浸在泉水里的米騰出來,本宮先去東廂看寶兒歇下沒,隨后就過去。”

交代完話,主仆二人一同出了內堂,各朝東西兩面分別而行。

轉至翌日晚,“燃燈”盛宴在禛與慧珠的寢宮附近的奉三無私殿拉開帷幕。

是夜,月明星稀,和風徐來,殿外的花木香與殿內的酒香四處飄逸,令人不飲亦醉;再之,耳聞戲臺上升平署太監奏出的絲竹之聲,目看四周白玉基石上水晶盆移栽的名色荷花,心下自生迷離夜宴之感。

一班王公大臣、命婦女眷將一應擺設陳置看在眼里,饒使對慧珠專寵過甚損其利害者,亦免不了心下暗贊一番。

眾人正三三兩兩聚集相談甚歡之際,只聞尖細著嗓子的宮監從遠及近一一唱和道:“皇上駕到——,熹貴妃駕到——。”

久久地,唱和聲還在回蕩,老遠就見一深一淺兩種黃色輦輿向過行來。眾人忙斂了笑容,急急從座上起身,迎上前俯身低頭齊呼道:“恭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稍是停頓,又呼:“恭迎貴妃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平身。”一道冰冷低沉的聲音平緩說道。

聞言,眾人方才直起身子,抬眼的一剎那,身著明黃色龍袍一臉冷峻的高大中年男子,以及面含溫婉笑靨并肩站在一旁似水的女子映入眼簾。如此,粗粗一瞥,眾人竟覺二人光彩熠熠,不可逼視。行遂念走,眾人不約而同收回視線,低頭各自后退兩步,中間自讓出一道迎二人入上殿。

慧珠稍顯不安的行至鳳座前,低頭看著寶座上栩栩如生似要騰空盤旋的金鳳,心里猛然直跳,下意識的腳就要往御階下移動,卻不察手腕被人一桎,隨即不及反應之快,人已經安然端坐在鳳座之上。

見狀,殿內一片嘩然,又至須臾之間的異樣沉默,方不著痕跡的錯開雙目,繼續適才的說笑。

“皇上!”慧珠掙回手,有些惱怒的低頭叫道。

禛端起案前的酒杯,眼睛掃過形色不一的眾人,漫不經意的瞥了眼慧珠道:“階下沒設桌案,嬪妃席又沒空位,你不坐這,還能去哪?”說畢轉過頭,高舉酒杯面向眾人,道:“朕以酒謝……”

慧珠微偏頭,看著一派不怒自威的帝王模樣的禛,一口銀牙是咬得“茲茲”響。她明明在御接下安排了翟座,可現在不僅翟座不翼而飛,鳳座還憑空出現在了御階之上!不用想,也知道這是何人所做的安排。

但事已至此,慧珠只在心里腹誹了幾句,也就不再拘泥與這些死理上,自端著一面溫和而疏離的笑容與宮妃、命妃寒暄,并時不時接受到不知來自何人強烈的視線窺視。

不過,很快酒過三巡,宴席到了,慧珠也來了興趣,兀自端坐上位,好整以暇的看著眾人向禛呈覽貢品、物件、圖冊以賀“燃燈”夜宴。

而此宴既然以燃燈佛圣誕為名目舉辦,所呈物什自是與“佛”有緣,但由于時間匆忙,眾人所呈之物不外乎是金佛、玉佛、佛像等物。半個來時辰看下去,不免心生無趣,遂君臣只間只互夸幾句應應景便罷。

這時,宮監又從外呈上一物,慧珠本意興闌珊的沒有拿眼去看的興致,忽聽殿尾傳來嘖嘖稱奇之聲,倒也引了由頭稍帶好奇的定睛看去,不由亦贊嘆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