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影姿眼中閃過一絲妒怒,口中卻說道:“大姑娘也曾經教習過閨禮,自是知道奉養公婆,歸順丈夫,為夫家添人進口,操持家務,都是女子分內之事,而丈夫就是我們的天啊,天要怎樣便怎樣,我們怎可逆天而行?這既是女子的本分,也是女子的福氣……”
天啊,這就叫“福氣”?程雪嫣哀嘆。
“雪嫣自認是無福之人,這樣的福氣無法消受!”
“咣!”
杜覓珍一拍桌子,蓮花鎦金翹碗一跳,落在地上,碗和水皆碎成片片。
“你到底想怎樣?”
程雪嫣盈盈的福了福身,態度鎮靜。
“雪嫣不是不嫁,只是眼下這些人都未曾謀面,更不必談了解,如此怎會有什么幸福可言?”
“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說了哪個便是哪個,怎可容你多話?我和你姨母揀了這些人讓你親自挑選,已是夠寬容的了,你不要得寸進尺!”
“縱然這些人已是千挑萬選,但雪嫣想問一句,也請夫人和姨母平心而論,這些人你們都真正的知根知底嗎?若是我真嫁了他們其中一個,卻落得個悲劇收場,你們誰會對我負責?”
“你怎么可能要我們負責?人可是你自己選的。這就是命,怎能怨得到別人?”杜影姿攤開手,一臉無辜。
說來說去,不過是想踢她出門,只要她離開程家,就萬事大吉了,還哪管她的死活?縱然是不幸,她也不能有所反抗,因為這個時代只有男人休女人,卻未聽說女人休男人的。
她冷冷一笑:“既是我選的,那我可以選擇不嫁嗎?”
“不嫁?”杜影姿眨眨眼,示意杜覓珍先別發火:“我還從未聽說哪個女子不想嫁人的,而因嫁不出去以淚洗面的倒有不少。以前我在滄漢的時候,鄰居家的女兒因為小時出過天花,雖是沒死,卻落了一臉麻子。如此誰肯娶她?二十二歲了還留在家中,天天鬧死鬧活的。還有個遠房侄女,因是我那哥哥家里人少,想讓她幫襯幾年,結果到了二十還沒有給她說婆家。我這侄女心下不服,后來竟和人私奔了。我今兒把家丑都告訴了你,只想說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你雖是關雎館的先生,可是姐姐也不好耽誤你……”
“多謝夫人和姨母的好意,雪嫣心領了。只是雪嫣這條命雖不值錢,卻總歸是自己的,希望夫人能夠交由我自己來做主……”
“你……不識抬舉!”杜覓珍咬牙切齒。
程雪嫣也不生氣,倒笑得更燦爛了:“既是如此,夫人就不要再為雪嫣的事費心了。雪嫣告退……”
她優雅的施了一禮,轉身告辭,卻聽得杜覓珍在身后不陰不陽的說了一句:“可別做出什么丑事來!”
她眉心一抖,恨不能立刻轉身撕了那人,卻只將背挺得更直,回身沖二人嫵媚一笑。
細竹門簾剛剛放下,杜影姿的聲音便從里面傳了出來:“姐姐別和那種人生氣,氣壞了身子不值。與其操心別人的事不如先照顧照顧自家的,其實妹妹這番來還有事要求姐姐的……”
腳步似乎變輕了,好像在飄,只一會便出了藏珍軒。待邁出院門,身子才不可遏制的抖起來。
扶著主子的碧彤也覺出了她的顫抖,不禁擔心的偷看她,卻不敢說話。
她眼見著主子被那兩個人侮辱卻不能替主子出頭,只覺胸口泛堵。
“不許哭!”程雪嫣已聽到她在小聲抽泣,卻沒有側頭看她,只道:“這回可是把夫人得罪了。”
碧彤淚眼蒙蒙的看了主子一眼,卻發現她在笑,正想說什么,忽然從遠處傳來一聲喊:“大姑娘……”
程雪嫣撥開遮眼的茶花,循聲望去……遠處一條亮光刺目,卻是鏡月湖。
再稍稍走近,只見夕陽鋪灑在湖面粼粼閃動,整個鏡月湖仿佛籠著一層薄薄的金紅色的紗。出水的荷花如曼妙的仙子穿著或粉或白的紗衣含羞而立,亭亭的荷葉隨風搖擺,與飛舞的蜻蜓蝴蝶嬉戲,送來清香陣陣。一條精致小巧的畫舫游船穿過花葉向她們駛來,妙彤拄著篙站在船頭向她們招手,湖水的波光映在她韭黃的羅裙上微微搖動……
妙彤是撐篙的好手,只一點,小船就筆直的劃了過來,待靠了岸,她便輕快的跑來,笑嘻嘻的見了禮。
“大姑娘,可是好久不見。我們姑娘正在船上擺酒,三姑娘也在,大姑娘要不要也來坐坐?”
程雪嫣早已被眼前美景打動,豈有不去之理?可是碧彤卻放不下剛剛發生的事,垂頭喪氣的跟在后面。
“你是怎么了?眼圈都紅了,被大姑娘修理了?”
妙彤故意打趣她,碧彤卻沒有了以往和她玩笑的心境,只是悶悶的,讓她心中犯疑,也不好再多話。
碧彤看著主子倒興致勃勃的上了船,不免奇怪剛剛聽了那么多難聽的話她是哪來的好心情?
程雪嫣一腳踏上去,小船頓時搖晃不休,驚得船艙里的人連連呼叫,好在妙彤及時扶住了她。
“姐姐怎么還沒有喝就醉了呢?”
程雪瑤看著她的驚慌失措笑道。
她飲了兩盅梨花白,白皙的臉頰泛著好看的紅暈,恰如荷花瓣尖的一點嫩紅,煞是動人。可能是因為略帶醉意,往日挑剔的眼色被柔波取代,看起來竟有幾分嫵媚。
程雪曼則盤腿坐在擺滿菜肴果品的黑漆嵌螺鈿花鳥小桌旁邊,也是醉意朦朧,笑嘻嘻的看她。
“本來是兩條船,可是湖只有這么大,只一會便要撞到了,我便邀雪瑤過來,這樣多自在。她還帶了酒……姐姐看,這是她的梨花白,這是我的葡萄酒,姐姐要喝哪個?”
程雪嫣眼下只想一醉方休:“自然是都要嘗一嘗……”
二人便笑著給她一邊放一個白玉雕花杯,透明的梨花白,玫紫的葡萄酒,均是芳香裊裊,未及喝便已經醉了。
三人推杯換盞的飲了半晌,都更添了三分醉意。
程雪曼忽然長嘆一聲:“早這樣多好……”
程雪瑤蘭花指輕拈玉盞,沒有搭言,只一飲而盡。
程雪曼也不在乎,拄著頭歪在一邊,醉眼迷蒙的不知在看什么,嘴卻喃喃道:“以前是三只船游一個湖,總要撞來撞去,然后便是吵,還有什么樂趣?我還記得……”
她突然眼睛一亮,坐起身子:“雪瑤你還記得那年你十歲,我們兩條船撞在了一起,你跑到船頭又跳又鬧,正趕上姐姐的船從后面撞過來,你一個站立不穩栽進了水里……”
說到這,除了程雪嫣都笑起來,程雪瑤竟也未生氣,倒笑得最開心,直把眼淚都笑出來了,卻只一抹:“只有這一個樂子,虧得姐姐還記得。唉,開心也好不開心也罷,這一起游湖還能有幾次?一轉眼竟四年過去了,眼下又是秋天了……”
笑聲漸歇。一縷風攜著花香在桌上轉了轉,竟帶著絲絲涼意。
“這荷花也開不了多久了……”程雪曼也面露凄然,看著船頭繞過一枝粉荷。
不知怎的,每個人都有些黯然。
“我聽娘說,那黃知州又派人提親來了,你倒是應還是不應?他雖是個從五品,不大配得上咱家的門第,卻是天子門生,人才也好,將來一定會有發展,況又是個外任,正適合姐姐。姐姐也十七了,還要等到什么時候?”
是不是古代的女子都很早熟?程雪嫣發現自己尚不知的事程雪瑤竟考慮得頭頭是道。
程雪曼也不答話,只將那梨花白和葡萄酒倒在了一起就要飲下。
程雪嫣急忙攔住:“這樣羼在一起是容易醉的……”
她淡淡一笑,透著葡萄酒的酸苦:“姐姐尚未醉,妹妹又怎會醉?”
程雪嫣一怔,的確,今天喝了不少,卻一點醉意也沒有,只是身子發熱。
她只稍一遲疑,程雪曼已將杯中酒飲盡,隨后又滿了一杯。
“姐姐,今天咱們聚到一起,妹妹也就實話實說了。”程雪瑤放下酒盅:“你平日少言,自以為誰都不知道你的心事,可那豈是瞞得了的?你心里想的,人家未必知道,你又何苦苦著自己?我聽著關雎館的女孩子們唱的《女人花里有一句‘花開花謝終是空’。女人如花,花無百日開,姐姐這朵花在開著,可是那人卻從未看過一眼,待花期過了,又會有誰看護?”
她們兩個像是在打啞謎,程雪嫣暗里猜來猜去,卻總躲不開一個身穿白袍風姿如仙的男子……
程雪曼飲得太急,不禁嗆住,咳得淚流滿面,待緩過來后卻笑起來:“雪瑤,你一個勁的盼我出嫁,是不是怕我不肯出閣耽誤了你?”
程雪瑤正舉杯欲飲,險些也嗆到:“姐姐說什么呢?我不過是關心姐姐,姐姐倒來打趣我……”
“別以為我不知道,關太師都和爹提了幾次了,他現在是太子太師,前途無可限量,妹妹若是應了,咱們家可就會出一位全帝京最年輕的誥命夫人了……”
PS:也不知是因為氣還是因為換季,先前只是頭暈心跳紊亂,今天腸胃又造反,如果是前者,我都覺得自己搞笑了。難道是狂犬病前兆?3日被狗咬,因懼怕疫苗是假注射后直接死亡未敢接種,后怕中……這個月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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