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一會兒，洛水黯便回來了。他看起來很興奮，眼睛亮閃閃的，臉頰也微微泛紅。兵營這種地方，對小孩子的誘惑力果然還是太強了些，這個一向老實內斂的小家伙，竟然也沉不住氣了。蘇湘湘含笑打量了他一眼，叫秀兒和丁默出去休息。

洛玉楓放下筆，微笑著喚他道：“來。”

洛水黯到他身邊，叫了聲“爹”，仰臉看著他，眼中滿是崇敬又驕傲的笑。洛玉楓把他抱起來放到身邊，微笑著問道：“都去哪里逛了，好玩嗎？”

“去看了士兵操練，好厲害啊！”

洛水黯興奮不已，也不像平時那么安靜了，小小的身子動來動去的，四下張望著，坐不安穩。洛玉楓輕輕扶住他的身子，讓他別掉下去，又問道：“那邊是陸將軍帶著，你有見到他嗎？”

“嗯。”洛水黯的小手抓著父親的手臂，扭回頭來，新鮮又好奇地問：“爹，你為什么不穿盔甲呢？”

“很沉。沒事的時候，不會穿那個。”洛玉楓笑著答道。

“沉？……”洛水黯驚訝地重復了一下，眨眼望著父親，頗有幾分遺憾不解。

這小家伙還處在拉風第一的年齡段，不明白什么叫簡單平淡，自然也不能理解因為沉而不穿那威風凜凜的盔甲。蘇湘湘笑了笑，拉住他的胳膊，把他放回去：“你坐這里等一會兒，讓你爹把這些事干完，等下帶你出去逛街。”

“嗯。”聽到要出去逛街，洛水黯又開心起來，乖乖地松了手，坐在父母中間，耐心等著。安置好他，洛玉楓轉頭過去，繼續抄寫那些文檔，蘇湘湘則隨手翻著紙頁，時不時地挑些好玩又威風的事情講給兒子聽。那一個個懲惡扶弱的故事，聽得洛水黯頗為向往，等她有一陣子不說話，便忍不住探頭過去，瞄向那邊的紙張。

那紙上滿是字，一眼看過去，沒幾個認得的。蘇湘湘把他抱到懷里，拿了一頁給他看，笑著低聲道：“這張上的字簡單，你看看認識幾個。”

洛水黯接過來，小心又興奮地捧在手里，低頭一個字一個字地仔細辨認。他以前跟父母學過些字，零零星星的，能把這些句子看個大概。

“八月二十五日，南區，什么……牛……？”

洛水黯臉上明顯浮現出了迷惑的神色，抬頭望向蘇湘湘，小聲問道：“這是說什么的？”

“呵呵。”蘇湘湘眼中滿是笑意，從他手中抽回那張紙：“你也沒認幾個字嘛，去學校光顧著打架了，是不是。”

一聽母親說起這事，洛水黯頓時老實了。洛玉楓無奈地看他一眼，對蘇湘湘道：“事情都過去了，你就別總拿這事說孩子了，看他緊張的。”說著，他將洛水黯抱起來，放到地上，微笑著道：“自己玩會兒去吧，爹很快就好。”

一著地，洛水黯便開心地跑到一邊，扒在桌沿上，眼睛亮閃閃的，直盯著那邊桌上擺著的劍。那是洛玉楓的佩劍，放在桌子邊上，一伸手就能夠到。看了一小會兒，洛水黯小心地碰了碰那把劍，又趕緊收回手來，緊張地瞄了一眼爹娘。父親仍然在寫著什么，母親則一臉無趣，把一堆本來很整齊的紙翻得亂七八糟的，二人都沒注意他。洛水黯放下心來，收回視線，緊緊盯著那把劍。心怦怦地跳了起來，他踮起腳，抓住劍，努力地向自己的方向拉扯，想把它拿下來。

小手摸到劍鞘上的花紋，涼涼滑滑的，凹凸不平，十分有趣。用力拉了一下，那劍卻依舊躺在那里，紋絲不動。洛水黯停了手，眉頭微微蹙起，疑惑又驚訝地打量著那把劍。

真有這么沉嗎？

小家伙還不服氣，兩手一齊伸過去，再一用力，劍果然動了。心里一喜，手上不自覺地加了勁，只聽“嘩啦”一聲，有個什么東西砸在了他的腳下。洛水黯被這聲響嚇得一哆嗦，那劍已經拉到桌邊，順勢掉了下來，洛水黯大驚，顧不得去看剛弄砸了什么東西，手忙腳亂地又去接劍。但劍身的重量加上下墜的力道，又哪里是他能拿住的，那劍砸了他的手一下，隨即“啪”地一聲掉在地上。

聽到這一陣子亂響，洛玉楓抬頭，望了過來。那邊的桌上似乎少了不少東西，洛水黯正站在滿地散落的書卷之中，驚恐又無措地四下看著。洛玉楓連忙起身，走到他身邊，問道：“怎么了？”

“爹……”

看著腳下的一片混亂，洛水黯已經嚇呆了。聽父親問自己，緊張得頭也不敢抬，小聲道：“我，我把東西摔了……”

洛玉楓微微笑了笑，蹲下身去，邊伸手去拾那些書卷，邊溫聲安慰道：“沒事，這些東西又摔不壞，不用緊張。砸到你沒有？”

洛水黯小小地松了口氣，搖頭道：“沒。”說著，便也去收拾那些東西。

二人將書拾起，重新堆回桌上，洛玉楓最后拾起了那把劍，沒想什么，把它重新放回了桌子上。洛水黯望著父親手中的劍，看了許久，但終于還是沒說話，也不敢再去碰，老老實實地到一邊坐著去了。

蘇湘湘好笑地瞥他一眼，坐著沒動，腦中又想起剛才和洛玉楓說過的事。雖然早已想好人選，卻一直缺個借口應付丈夫，眼下這倒是個機會。有了想法，臉上浮現出一絲輕快的笑意，她草草將手中最后幾頁文檔分完，站起了身，對洛玉楓道：“你快點寫，我去看看兒子。”說罷，她便從桌后繞出來，走去洛水黯身邊。

蘇湘湘在他身邊坐下，偏頭看著他，笑著問道：“看什么呢？”

“書。”

洛水黯把書拿起來，遞給她。蘇湘湘接過去掃了一眼，那上面有不少圖畫，看起來像是本兵書。蘇湘湘隨手翻了幾頁，沒什么興趣，便合上書，逗他道：“這書沒什么意思，想打架，還是學劍法比較厲害。你要不要學？”

洛水黯驚訝了一下，隨即欣喜不已，問道：“娘，你要教我劍法嗎？”

“娘現在懷著你的弟弟妹妹，教不了你，幫你請一位叔叔來，讓他教你，好不好？”蘇湘湘語氣溫和含笑，誘哄他上鉤。

“好啊！”洛水黯果然開心地答應了。

蘇湘湘滿意地點了點頭，站起身，將書還給他。轉頭看向洛玉楓，他顯然聽到了剛才的話，見她望過去，便問道：“湘湘，你是想請誰過來？”

蘇湘湘走回桌邊，向他要了紙筆，笑著道：“就是當年跟我同門的那些師兄弟，寫信過去，問問誰有空，就叫誰來。”說著，她把紙鋪好，提了筆，準備開始寫信。

洛玉楓不疑有它，微笑點頭，道：“那當真好。你寫吧，寫好了我叫人送過去。”

蘇湘湘嗯了一聲，匆匆落筆，很快便將信寫好；洛玉楓這時候也抄完了最后那幾份文檔，將桌上的紙頁收攏起來，裝訂成冊。洛水黯見爹娘都忙完了，將手中的書放回書架上，走過了來。他停在桌邊，仰臉望著父親，眼中亮閃閃的，滿是期待。

蘇湘湘把信裝進信封，封好，臉上笑意盈盈，似乎有什么特別開心的事。正想說什么，門外忽然有人報道：“將軍，慶王府來人求見。”

洛玉楓怔了一下，看一眼蘇湘湘，這才應道：“請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