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叫芝兒的小女孩本來就拘謹小心，這下子洛水黯坐得太近，又多出幾分靦腆害羞，更是一動也不敢動；洛水黯雖然是本著討好的意思坐過來的，但是見她緊繃著臉，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心便又涼了幾分，也不敢貿然開口了。兩個小家伙并肩坐著，相對無言，氣氛十分尷尬。

蘇湘湘看在眼里，有點想笑，但耳邊始終縈繞著明霖嗡嗡的聲音，攪得她心煩不已，笑不出來。

這倒是挺奇怪的。她總覺得，堂堂一位王爺，跟她這么個小將軍家的夫人，也該是無話可說的。可明霖偏偏就是有這能力，從進門到現在，一直在跟她拉著家常，始終沒讓場面冷下來。

蘇湘湘漫不經心應付著明霖，注意力卻仍留在那兩個小孩子身上。在她看來，兩個呆坐著不動，木頭人一樣的孩子，也要比身邊這個明霖有意思的多。

就這么漫無邊際地聊了一陣子，洛水黯已經是苦不堪言，蘇湘湘也是一臉無趣，母子倆難得的統一了戰線，都在盼著明霖走。再看那對父女，卻是相當的淡定，芝兒一聲不吭地干坐著，明霖則仍笑呵呵地，繼續不著邊際地扯著閑話。

昨天好歹還有個琴師，能聽聽琴，不至于這么無聊，今天卻純粹是沒話找話了。蘇湘湘雖然煩躁，心里卻還是一片清明，很快便意識到，明霖死賴著不走，該是在等著什么。

可是，這個老狐貍，到底是在等什么呢？蘇湘湘心里暗自琢磨起來，對明霖的話更是漫不經心，只聽幾個零散的詞，便隨口應付過去。幾次下來，鬧了不少笑話，明霖卻像是毫不在意似的，始終面帶微笑，將錯就錯，將話題扯得越來越遠，完全沒了打住的可能。

“……本王一向自詡脾氣還是不錯的，不過那次，真是有點火了，呵呵。”明霖笑著搖了搖頭，臉上帶著幾分自嘲般的無奈。

“哦，燒到什么了嗎？”

這句話接的實在是太過天馬行空，話一出口，一屋子人都怔住了。即使是一直在瞎扯的明霖，一時也找不出話來，竟停了下來。蘇湘湘漫不經心地轉開目光，仿佛只是沒聽明白而已，但那雙漆黑的眸子里，卻分明帶著幾分輕笑。

氣氛正古怪尷尬著，外面忽然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有人高聲喚了一聲“夫人”。那聲音又清又亮，還帶著幾分歡喜，在這有點僵的氣氛之中，更是顯得突兀失禮。秀兒趕緊叫人出去攔住那人，一臉歉意地向明霖賠罪道：“王爺，實在是抱歉，我們府上的人平日里沒規矩慣了，不知道您在這里……”

明霖微微一笑，擺擺手，打斷她道：“無妨，這是你們家，就按你們的習慣，不必在意我。”說著，他含笑看了蘇湘湘一眼，道：“剛才那人，像是有什么急事，夫人可要現在見他？”

蘇湘湘點了點頭，對秀兒道：“叫他進來。”

秀兒應了一聲，退出去叫那人。一直蔫著的洛水黯，這時候也好奇起來，抬起頭，不住地向門口張望。蘇湘湘耐下性子，瞥一眼明霖，只見他眼中隱隱閃爍著幾分意味不明的光，神色也專注起來，像是終于等到了什么似的。

這家伙賴在這里一下午，就是在等這個消息嗎。聽起來像是好事，難不成他真是閑得出水了，特意趕來，搶著第一個賀喜的？

“王爺，夫人。”

正琢磨著，秀兒已經領著一個半大的小廝進了門。那少年該是被她訓過了，一進門。老老實實地行了禮，然后便垂首站在那里，等著問話。

蘇湘湘打量了他一眼，認出是洛玉楓身邊的一個小孩子，便問他道：“怎么了，老爺有事嗎？”

那小廝抬起頭看著她，臉上滿是按捺不住的喜色，欣喜地回道：“夫人，老爺今天進宮，得了皇上的封賞，升了龍武軍將軍了！”

蘇湘湘稍稍怔了一下，臉上露出些微笑。還未來及說話，明霖已經一臉笑意，開口道：“這可是大喜的事，恭喜夫人了。”

“多謝王爺。”蘇湘湘微笑謝過，問那小廝道：“老爺現在人呢？”

“皇上晚上要在宮里設宴，為慶王和老爺慶功呢。老爺叫我先回來告訴您一聲，讓您晚上別等他了。”

“哦，知道了。”蘇湘湘應了一聲，便叫他下去了。轉回頭來，看了看明霖，他臉上的笑容更和善了，仿佛真的是替他們一家子高興似的。蘇湘湘愈發地不明白他想干什么，正好這時候有了借口，便笑著開口，攆他道：“宮中設宴，王爺不用出席的么？時候已經不早了，您可別光顧著跟我閑聊，誤了時間。”

明霖微微笑了笑，道：“不急。”說著，他的目光偏開，看向了旁邊的洛水黯。那小孩子聽了這消息，又驚又喜，早就坐不住了。明霖笑著叫了他一聲，問道：“黯兒，你可想去見你爹？”

蘇湘湘心里一驚，這才明白他想干什么。兒子這么小的年紀，什么都不懂，昨天又被他哄得暈暈乎乎的，要是真的被他帶走，還不知道會辦出什么傻事呢。她的目光瞬間冷了下來，隱著憂慮，直直看著那個小家伙。

洛水黯哪里想得了這么多，一聽明霖問自己，立刻欣喜地點頭，道：“想。”

他的眼睛亮閃閃的，滿是期待，顯然是很想去見父親。蘇湘湘心里暗暗嘆了口氣，耐著性子，溫聲哄他道：“黯兒，皇宮里會有很多人，你這么小，又沒人認識你，被人欺負了就不好了。你爹晚上肯定很忙，顧不上你，別去給他添亂了，好嗎？”

洛水黯怔了一下，這才意識到自己冒失了。心里雖然不舍，卻還是很懂事地點了點頭，道：“好，我不去了。”

蘇湘湘剛松了口氣，明霖又笑著插口道：“湘湘，本王帶著他去，怎么會讓人欺負了他去。洛將軍這次立了大功，升了龍武將軍，已經算是不小的官職了。孩子該跟去看看，開開眼界，多認識些人，對他將來也有好處。”

聽他這么一說，洛水黯心里剛剛壓抑下去的期待又鉆了出來。他沒吭聲，乖巧地望著母親，等她說話。

蘇湘湘眉頭微微蹙起，對明霖道：“這孩子，王爺該也知道，第一次去慶王府，就下水抓雞去了，實在是沒個規矩。讓他去皇宮那種地方，就算王爺能一刻不停地盯著，只怕他有辦法惹出點亂子來。我是沒法放心，多謝王爺好意，還是算了吧。”

邊說著，蘇湘湘將洛水黯喚到身邊，手輕輕放在他的肩上，讓他安靜。那小家伙仰臉看著她，雖然沒說話，眼中卻滿是壓抑著的委屈和不解。她心里很不是滋味，有點想罵他笨，可一想到他還這么小，本來就什么都不懂，只能輕輕嘆了口氣，無奈地笑了笑。見那小家伙還失落著，她稍俯下身去，柔聲哄他道：“好啦，乖，改天等你爹有空了，讓他帶你出去玩，今天就不去了。”

洛水黯點了點頭，努力沖她笑了笑，又轉開頭去，安靜地站在她身邊。

蘇湘湘松了口氣，不等明霖開口，便匆匆喚來采兒，想讓她把洛水黯領回去。明霖盯著那個小男孩，看了一陣子，忽然開口，微笑著對他道：“黯兒，你娘不是不想讓你去，只是怕你搗亂，惹到不該惹的人，皇宮里的人都很厲害，他們要是生氣了，你的小腦袋可就保不住了。不過……”他稍稍頓了一下，笑著又道：“你要是肯乖乖的，不惹禍，自然就不會有這些麻煩。如果你肯答應，本王就帶你去見你爹，這樣可好？”

他仍是面帶微笑，語氣十分和善，像是商量一般，又帶著幾分誘哄的意味。洛水黯停下腳步，轉回頭去，眨眼看向母親，遲疑著沒有回答。

見明霖仍不死心，蘇湘湘心里逐漸有了氣，面色也冷了下來。她雖然一向喜歡欺負兒子，卻多是強迫他做不喜歡的事，極少有他想干什么，她攔著不讓的時候。今天鬧成這個樣子，本來她就有點頭疼，不知道事后得怎么哄勸，才能把這個小笨蛋安撫過來。明霖把話說成這個樣子，她再想勸阻，恐怕是只能拉下臉，當面罵明霖居心不良了。

只是，將軍夫人大罵王爺，未免還是太驚悚了些。蘇湘湘暗暗嘆了口氣，暫時忍耐下去，憂慮又無奈地望著兒子，等他回答。

洛水黯躊躇了一陣子，還是耐不住心里的期待和新鮮，想去看看。他不敢私自答應明霖，只望著蘇湘湘，道：“娘，我會乖乖聽話，不會惹禍的。”

蘇湘湘怔了一陣子，看著那雙滿是期待的大眼睛，終于還是點頭，輕輕應了一聲：“好。”說著，她讓采兒去叫丁默，又對明霖道：“王爺，那就麻煩您了。您把他帶過去，交給他爹就行。”

“放心吧。”明霖微微一笑，走過去，牽起洛水黯的手，對蘇湘湘道：“時候差不多了，本王這就帶他過去，你好好歇著，不用擔心，孩子晚上肯定會給你完好地送回來。”

蘇湘湘點了點頭，明霖便向她告辭，領著洛水黯離去了。看著那小寶貝跟在別人身邊，蘇湘湘心里一陣空空的失落。她望著門口，怔怔地呆了一陣子，等到端王府的人都走光了，這才輕嘆一聲，吩咐秀兒道：“趕快派人去告訴老爺一聲，就說他兒子被人拐跑了，讓他趕緊堵著去。”

番外出沒請注意

以下五章為番外，仍然是講孩子們的故事，看或不看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