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張凡在腦海中好好思量一番,這才開口說道,“你說,若是有人與侄兒意見不合,甚至可以說是與侄兒互相為敵。如今那人遇到了麻煩,而侄兒一位無拒絕的長輩讓侄兒出手相助,這該如何是好?”
張凡的話說的并不隱晦,相反,十分的直白。張玉方聽了,隨不知道他說的到底是誰,可是也能大概了解。想了想,張玉方開口問道:“那人究竟碰到了什么麻煩?若只是小麻煩,幫與不幫全都看你了。若是大麻煩……”
“大麻煩。”張凡苦笑著說道,“非常大的麻煩,弄不好要掉腦袋的,而且還不是他一個人,這件事會牽連他全家。”
“你跟那人的仇恨當真是化不開嗎?”張玉方繼續問道。
張凡剛想說話,卻突然想到,自己與徐階的不合并非什么大問題,相反,兩人倒也有些互相欣賞。況且二人只是政見不合,而如今徐階已經致仕回鄉,不會再影響到張凡了。想到了這些,張凡開口說道:“侄兒與那人只是政見不合,如今那人也已經致仕回鄉,說來侄兒早已不會和他再有沖突。只是……”
“只是你怕兩人相見會有尷尬,而且你還怕自己即使幫了那人,那人還會對你冷眼相對。”張玉方替張凡說了出來。
“唉……”張凡深深嘆了口氣。
本來徐階這人是個老油子,當年嚴嵩專權之時,他面對多少次朝堂上敵人的攻擊都可以保全自身,而且這么多年來誰也不得罪,可見徐階這人的油滑程度。可是自從嚴嵩倒臺之后,徐階便時常自以倒嚴功臣自居,更是不把其他人放在眼中,他和高拱這個性格豪爽之人會有間隙主要原因就是在徐階本人。待到隆慶一朝,徐階就更加目中無人起來。他自以兩朝重臣自居,不光是內閣,就是朝廷上下也完全是在他一人掌握之中。幸虧如今大明朝的皇帝基本上都不怎么勤政,若是在洪武或永樂年間,徐階這種權相是第一個會身死的人物。
如今徐階致使,高拱竟然還是抓著他不放,可見高拱對徐階是有些恨之入骨了。
“凡兒,這些日子伯父也將你的心思看了個透。”張玉方說道,“我張家人天性中就帶著一絲優柔,不,說優柔倒不如說是放不下情面。可是我張家能在這如火如荼的生意場上發展至今,這些東西是必須要壓抑起來的。”
張凡聽著張玉方的話,心中也在想著。也許是天性,也許是宿命,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張凡的性格就如張玉方說的一模一樣。抹不開情面,也拉不下臉去面對不待見自己的人。
“可這生意場上的失利不過是賠光身家,人卻是還在,還是可以東山再起。”張玉方繼續說道,“而凡兒你所在的官場之上卻是步步兇險,哪怕如今你圣眷正隆,大權在握,可是一步錯就可能傷及身家性命。昔日的這種例子實在是太多了,光是本朝,嚴嵩、劉瑾等人的例子就擺在那里。”
“伯父的意思是……”張凡有些明白過來。
“我雖然沒有做過官,可是在商場上打滾幾十年也悟出了許多道理。”張玉方說道,“敵人,只不過是一時的利益使然,朋友才是你能繼續前進的助力。伯父不知道你說的那人究竟是誰,可是聽你的話,想必那人以前也是在朝廷中的風云人物。即使如今他致仕回鄉,可是你若幫了他,朝堂之上的其他人難免會對你生出好感。誰沒有落難的時候?誰能保自己一輩子風平浪靜,不經風浪。”
張凡有想起了當年家住安化之時,韃子年關劫了延安府,百姓們流亡到安化縣的情景。當時,安化縣的住人并非個個都是菩薩心腸,卻依然拿出自己家的糧食救濟災民。為的是什么,誰也不知道下一個遭難的會不會是自己,他們這是在給自己留一條后路。
張玉方的一番話讓張凡茅塞頓開。若是不幫徐階,不說自己心里有些過不去,就是老師張居正那里也不好說話。若是幫了徐階,哪怕徐階再不待見自己,又有什么關系。到時候朝堂之上的那些人聽了自己的所作所為,定會對自己這個錦衣衛指揮使另眼相看。
大明的錦衣衛指揮使能有個善終的著實沒幾個,而張凡可不想讓自己成為眾矢之的。
想通了這些,張凡心中已經有了打算。他站起身想張玉方鞠躬,說道:“多謝伯父提點,侄兒明白了。”
“想通了就好。”張玉方見張凡的模樣,知道他有了打算。他已經不需要再詢問張凡的打算了,因為張凡那副茅塞頓開的模樣已經說明了一切,“伯父的這些道理是幾十年來慢慢累積出來的。你如今身在官場,又得皇上的信任,這些東西確實不太需要。然而你早晚要知道這些,伯父只是提前告訴了你而已。”
“不管如何,侄兒都要感謝伯父的提點。”張凡說道。
“凡兒,咱們家祖上就一直盼望能有人得進仕途,光宗耀祖。可張家子弟竟然百多年都無完成祖上的遺愿,實在是愧對祖先啊。”張玉方有些惆悵地說道,可是轉臉又變得十分欣慰,“可如今,凡兒你得進仕途,如此年紀就得皇上地賞識,張家祖上總算可以了了一件心事了。以后若是有了什么困難,不要怕麻煩,盡管來找伯父。伯父在朝中并沒有什么力量,可是咱們家還是有些實力,若是又要用錢的地方,盡管開口。”
張玉方一番話說的真切,張凡感受不到絲毫做作。他并沒有推辭張玉方的話,而是說道:“感謝伯父,侄兒謹記于心。”
“蒼天開眼。”張玉方看著張凡離去的身影,口中默默念到,“列祖列宗的心愿實現了。我張家真是出了個有出息的孩子。父親,你和伯父在天有靈,也可以互相諒解了。”
張凡通過張玉方的一番點撥,心中已經有了定計。他找來王猛向他吩咐和詢問一些事情。
二人進了一間無人的客房,張凡向王猛問道:“王猛,應天和松江府兩處可有什么消息?”
“回稟大人。”王猛向張凡見了一禮,說道,“卑職也是剛剛接到的消息。聽說應天那邊,朝廷催促海巡撫徹查豪強的公文又來了一道。這擺明了是要海巡撫對徐閣老之事做出查辦。松江府那邊,大人吩咐不可亮出錦衣衛的身份,而暗地里又不能傷害那些人。兄弟們已經快要抵擋不住海瑞的人馬了。”
張凡聽了他的話,沉思了起來。這件事已經到了十分嚴峻的地步了。張凡既然打定了主意,決定幫人要幫到底,他對王猛說道:“你派人,將徐閣老及其家人接到這里來,這件事要秘密些。”
“可是大人,徐閣老未必會跟我們走。”王猛首先想到了困難。
“呵呵。”張凡輕笑了兩聲,說道,“不是未必,徐閣老若是知道了你們是我派去的,一定不會跟你們走。”
“那……大人的意思是……”王猛其實已經猜到了張凡的意思,只是他不太肯定以張凡的為人會做這種事。
“當然是把他們一家給我‘綁’回來。”張凡說道,“你該不會一位一個好人做了我這個位子仍然會是好人吧!”
“呵呵。”王猛也輕笑了兩聲,說道,“不,卑職覺得大人不會變成壞人的。而且這錦衣衛也會不由不同。”說完,王猛就告退了。
張凡對王猛的話有些意外,他心中不由得想到:“我不會是個壞人,莫非我能把整個錦衣衛變成紅十字會嗎!好人、壞人,究竟該用什么來區分呢!”
回到房中,張凡看到映月還是獨自一人坐在窗前沉思著什么。他走上前去,在她身邊坐下,開口問道:“你在想什么?”
“沒什么。”映月回過身給了張凡已給微笑,說道:“映月方才只是在想,我究竟還有什么必要留在這世上。我答應過姐姐,也發過誓言,一定要把姐姐解救出來。可是如今姐姐已經不再了,我還在這里做什么?”
張凡聽了她的話不由得大驚,心中想到:“莫非這傻丫頭厭世,想要自我了斷不成。”剛想勸慰,映月卻又開口了。
“只是方才凡哥進來的時候,映月突然之間想明白了。”映月的表情并無變化,繼續說道,“映月險些忘了曾經和凡哥一起立下過誓言。映月已經無實現對姐姐的承諾,卻也想守住僅有的誓言,跟凡哥你永遠在一起。”
“月兒。”張凡將映月柔軟而略帶疲憊的身軀抱入懷中,絲毫沒有意思情欲,他只是想要撫慰這個命苦的女孩。
良久,張凡才繼續開口說道:“再過幾日,我們要去應天府,等到了那里,你也好散散心,忘記這里發生的事情。”
映月聽了他的話,卻突然緊張起來,說道:“凡哥,你不準備將這揚州城里的五毒教徒清理干凈了嗎?萬一他們還是想要生事,若是傷到了你,映月可……”
“不會的,他們還沒那個本事。”張凡說道,“再說我也沒打算放過他們。只是他們還有些人一直沒有露面,我怕冒然抓捕會打草驚蛇。可是我在應天府還有些事情要處理,這幾天若是他們還不見蹤影,我便派人嚴加看守這些人,絕對不會讓他們跑掉的。”
“嗯。”映月聽了張凡這番話,這才放下心來。她現在倒是有些一心想要報復那些妄圖起事的人,卻并不怎么仇恨五毒教。五毒教畢竟也是屈服在那些人的力量之下。不過他們用毒的本事卻是非凡,映月本身就是苗人,自然清楚。“或許,還能乘機讓凡哥收服了五毒教,為他所用。”映月心中想到。
二人正在房中互相說這話,外面卻是傳來了敲門聲。
“大人。”王猛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那伙人現身了。”
“什么……”張凡聽到這個消息,立刻站了起來,眼神中帶著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