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光明正大
“你的意思是高拱公然在朝堂之上質問皇上,并且當著群臣的面要皇上立刻下令緝拿徐閣老?”張凡瞪大了眼睛,很是吃驚地看著面前的梁超,仿佛他說了什么驚世之語一般。
梁超自然知道張凡為何會如此吃驚,不過他并不感到意外,畢竟就在剛才自己剛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自己也沒有比張凡好到哪去:“正是如此,大人。卑職也是接到京城里兄弟的奏報,一開始卑職也是吃了一驚。”廢話,能不吃驚嗎!作為錦衣衛,什么絕密、甚至荒誕的事情不知道,可是梁超還真沒見過哪個臣子敢光明正大在朝堂之上當著群臣的面向皇帝叫板的。
想大明一朝出了多少奸宦權臣,卻又有哪一個敢向皇帝叫板的。當年劉瑾之亂,把持朝政無人敢管,靠的也不知武宗對他的寵信嗎;再說近點的,嚴嵩權傾一時,可是嘉靖皇帝脾氣古怪,他也只能向下面的人發發威風,又哪里敢向嘉靖叫板。
張凡聽到這個消息之后,震驚之余,心中也思索起原因來?為什么高拱敢如此?他好像還沒有到權傾一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時候。又或者是隆慶當真是個好到了極點的皇帝,對于這種掃皇帝面子的事情也能容忍?不張凡不覺得,皇帝也是人,也有三分火氣。更何況這做皇帝的又有哪個不要面子的。只是張凡除了想不明白高拱如此狂妄的原因之外,還想不通隆慶為何不當場發難,莫非……
“大人,這封信是東廠的馮公公托人一同帶來交給大人的。”正想著,梁超拿出一封信遞到張凡面前說道。
張凡有些疑惑地接過信,拆開看了起來。
原來馮寶是怕張凡不知道京城里發生的事,即便是幫起徐階的忙來也不怎么帶勁,于是他特地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寫清楚交到了張凡手上。
張凡看了信就明白了過來。原來隆慶也是知道了高拱和猛沖勾結的事情,自古以來這種朝臣和內監勾結從來都是禁忌,沒有那個皇帝會允許這件事情的存在。張凡估計隆慶如今正計劃著將高拱一舉弄下臺,不僅要弄他個身敗名裂,最好能讓他人頭落地。
至于說隆慶以如今皇帝的身份卻沒有立刻發難,而是想要繞這么多圈子來治高拱的罪,張凡倒是可以理解。隆慶經歷了一段艱辛的王爺生活,那時的他整日生活在對于嘉靖那不知何時會對他下手的恐懼中。要不是嘉靖皇帝就他這么一個兒子,恐怕他早就頂不住壓力自殺了。不過這種極端的情況下,人也會走向極端,要么變得殘忍好殺、要么變得溫吞的很,而隆慶顯然是屬于后者。
不過從馮寶的信中,張凡知道了宮中發生的事情,知道這一次隆慶是真的怒了,這位從來沒怎么發過火的皇帝居然在宮中對著一個小太監拳打腳踢。張凡知道,高拱肯定是有麻煩了,而且是大麻煩。別說他的首輔之位保不住,恐怕就是那顆項上人頭能不能留得下來。
而馮寶所要讓張凡做的,不過是盡量比且盡力地收集那些對高拱不利的證據。張凡覺得馮寶這次算是找對了人了,也不知他是有心還是無心的,如今張凡跟高拱之間也算是劃下道來了。雖然二人還沒有正面交鋒,不過通過高拱如今的表現來看,他對徐階已然是恨之入骨,那么前段時間自己幫助徐階的事情,高拱將來必然也要向張凡討賬。
而且,張凡還有一絲計較,那便是如今他正在江南查稅。這件事情牽涉到江南很多地方的鎮守太監,最為代表的便是劉山和魏源二人。而好巧不巧的是,這江南一地的鎮守太監大都與猛沖有些關系。張凡思量了一番,馮寶這人倒也不向尋常的太監那般,雖然十分貪財,倒也懂得大義,今后還用得著他,于是他決定買個面子給馮寶。
打定了主意,張凡開口問道:“王猛那邊的情況怎么樣了。”
梁超聽到,頗有些無奈:“大人,千戶大人那邊沒什么進展。那近百戶人家仿佛受了什么莫大的脅迫一般,絲毫不肯再為閣老作證。再加上大人吩咐過不可威脅這些人,千戶大人去了近一個月的時間,好說歹說才說動了十幾戶人家。”
張凡聽了大皺眉頭,不過他倒是也能理解。畢竟百姓們在乎的不過是安安穩穩地過日子,雖然張凡始終相信公道自在人心這句話,可是對于那些真正涉及自身的老百姓來說,并不適用。
“閣老那邊怎么說?”張凡問道。
“聽千戶大人那邊傳來的消息,閣老似乎并不在乎高拱會對他怎么樣。”梁超說道,“千戶大人也曾經向閣老提過,想讓閣老出面,想要那些百姓看在閣老曾經如此厚待他們的份上,能夠回心轉意。可是閣老并不想如此,閣老的意思是自己年紀已經大了,高拱和他之間的事也是他自己自作自受,怨不得別人。只不過閣老有些放不下自己的家人,特別是他的從孫子,他也曾經表示過,只要不禍及自己家人,閣老并不打算再做什么……掙扎。”
張凡聽了他的話,頓時皺起眉頭。人若是沒有求生的,縱使他人舍命相救也起不到作用。不過張凡倒不是在感嘆徐階看破紅塵,而是覺得這事有些麻煩。現在的情況已經不是高拱和徐階二人的事情了。這件事情如今已經牽涉到自己、馮寶、猛沖等人,而更重要的是,如今就連隆慶也被牽涉進去了。看來張凡需要親自去一趟松江府,和徐階面對面的談談了。
不過就算是張凡去了,他還是有些擔心。擔心徐階不相信隆慶想要對付高拱,想要光明正大地對付高拱;他更擔心的是徐階會因為和隆慶之間的矛盾,而產生一種抵觸情緒。不過這事如今也不能讓他考慮那么多了,也許……
張凡心中靈光一閃,徐階不是那種矯情的人,而且對于人來說,又有誰是真的想要一心求死。更何況對于徐階這種酸儒型的人物來說,對于朝廷、皇帝的尊崇那是絕對不遺余力的。這個問題解決了,剩下的就是如何說服徐階了。
張凡正在考慮著這件事情,朱翊鈞卻是走了過來。看到朱翊鈞,梁超趕緊跪下問安,朱翊鈞興趣缺缺地抬手讓他平身,卻看到張凡并沒有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他身后,而是繼續再沉思著,不由得開口問道:“老師,在想什么呢,如此入神?”
被朱翊鈞話語驚醒的張凡這才看到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哦,是鈞兒啊,我沒什么,只是在想……”說道這里,張凡突然停住了,也不說話,只顧著睜大眼睛盯著朱翊鈞,眼珠子還不停的亂轉,似乎想到了什么。
朱翊鈞哪里知道張凡的想法,看到他這樣盯著自己,而且好像在謀劃著什么。第一次見到張凡如此模樣的朱翊鈞心中不由得有些害怕,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者在打自己的什么主意。
盯著朱翊鈞看了半天,張凡忽然轉過頭著也是一臉莫名其妙的梁超問道:“梁超,你覺得,要是鈞兒肯去的話……”
“妙妙,大人妙計啊,這下閣老肯定是會答應了。”梁超還沒等張凡把話說完就立刻說道。他已經明白了張凡的意思,是要朱翊鈞出面去勸徐階。想到徐階那份對于皇族的偏執情緒,有朱翊鈞出面,他定然會遵循朱翊鈞的意思。
朱翊鈞根本不知道二人在說什么,看著二人開心地說著,還不時用有些詭異的眼神打量著自己,朱翊鈞不由得生起一股冷汗。在這六月江南倒是涼快了不少,只不過他整個心都涼了,心里暗自想到:“老師他不會是想出了什么主意來陷害我吧,不會不會,老師不是那種人。可是,萬一……”
張凡卻是微笑著拉著朱翊鈞坐下,親自為他倒好了一杯茶水,一臉狼外婆的表情。朱翊鈞實在是受不了他這樣子,開口說道:“老師,您還是有話直您這樣,我怕。”那模樣委屈中帶著恐慌,就像是單獨面對五六個大漢的小媳婦一樣。
張凡聽了他的話,再看了看他如今的樣子,心里有些好笑,不過為了這件事,他也就不再如此,趕緊擺正姿態,頗為嚴肅地說道:“太子殿下,微臣有件事情想請太子殿下幫忙。”
朱翊鈞一聽他以如此正式的稱呼來和自己說話,加之那副正經嚴肅的表情,自然知道張凡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開口說道:“太傅不必如此,有話直若是能做到,本宮自然答應。”
張凡也不多啰嗦,立刻將事情的始末全數說了出來。本來以為這件事情朱翊鈞必然會答應,哪里知道朱翊鈞在聽到張凡是要自己去跟徐階見面,他立刻大搖其手,口中連連說不。
見張凡和梁超疑惑地看著自己,朱翊鈞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了,趕緊擺正姿態,輕咳一聲,這才說道:“老師,我還是這么喚你吧。老師你是不知道,這徐階當真是煩人的很,以前仗著自己內閣首輔,文華殿大學士的身份可以出入宮中,每次見到我都要和我說些大道理。而且一說就是個把時辰,煩也煩死了。他致仕之時,我還暗中竊喜過,如今老師讓我去和他見面,還不如趕緊送我回宮的好。”
張凡和梁超二人聽他這么一說,都有些愣住了,二人實在沒想到會是這么一副場景。張凡不由得苦苦勸說起來,可是朱翊鈞像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一般,不管張凡說什么就是不答應。張凡和梁超二人不由得相視苦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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