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蛻化
限制級末日癥候128蛻化
限制級末日癥候128蛻化。
前進的方向是右手數過來的第三條通道。我們兩個小隊加起來一共八人,各個全副武裝,比利走在正前方,我和真江一左一右緊跟著他,再后面就是AI小隊的五人,他們彼此之間的距離和站位很有講究,行進間立刻給人一種專業和默契的感覺。
說實話,被卷入末日幻境的這一個月來,我大多數時間都在單打獨斗,說到戰術修養什么的,可是一點都沒有,也常常感到勢單力薄,生怕一不小心,自己的退路就被切斷。如今負責斷后的都是久經考驗的專業人士,實在令人放心許多。
通道相當寬敞,呈四方型,墻壁和大廳中一樣,材質是一種銀色的金屬,給人一種十分強烈的未來感,相比起來,那臺被摧毀的升降機就像是上個世紀的老古董。這種混雜交錯的視覺反差,讓人升起莫名其妙的詭異感。
大概是脈沖摧毀了感應裝置,墻頭每隔一段距離就出現的像是感應燈的玻璃罩完全失去了作用。隨著我們的深入,光線也迅速減弱,當陰暗抵達一個程度,銀色的墻壁反而釋放出熒光來。我偶爾回頭望去,來時的路已經陷入隱晦朦朧的狀態,被一層熒光和陰影構成的霧氣籠罩著。
通道不知道有多長,如迷宮般東折西轉,若非有通訊裝置自動生成地圖,一定會暈頭轉向。我們從進入時就開始高度戒備,然而一路走來,這個地方一個鬼影也沒有。在這個密閉的環境里,似乎每一秒的跳動都變得緩慢,我覺得自己就像是被困在鐵盒子里,壓抑的氣氛越來越令人難以呼吸。
“這個鬼地方是怎么回事?”閃光低聲咒罵,結果通道中響起巨大的回聲。
“都停下來。”AI說,“有點不對勁。”
我們停在原地,借判斷情勢的機會稀釋一路上精神的高度集中和壓抑產生的疲憊感。前方和后方都是轉角,察看地圖時,卻發現是在一個類回字形的迷宮中行走,雖然感覺走了很遠,但實際上和入口處的絕對距離尚不足千米。
“我聯系不上其他隊伍。”比利突然說。
大家怔了一下,立刻親自嘗試,沒片刻就印證了他的說法。
“怎么辦?退回去還是繼續前進?”粒子問道:“我之前試過,在大廳中可以和進入其他通道的小隊進行通話,如果其他隊伍也和我們一樣失去聯系,那么我們返回大廳可以作為中轉。繼續前進的話,不知道前面會有什么,也可能只是一條死路。”
他的考慮并非無的放矢,AI稍微考慮,顯然對這個提案有所意動,不過這里并非只有她一個隊伍,她必須征詢比利的意見。
“你說呢?比利。我想讓火柴和閃光返回大廳,也許其他隊伍也會考慮到這一點,如果他們也派人返回,那么留在大廳的人就可以作為后援隊使用。”
“就按你說的辦吧,我現在只希望前面的東西不會令人白跑一趟。”比利聳聳肩道。
不過閃光在返回人選上有不同看法。
“讓小紅帽去吧,她比較細心,也有耐心,固守大廳最適合不過。”他說。
“我去?不,沒門。”小紅帽發出抗議:“正因為我比較細心和耐心,所以更應該在這繼續前進。隊長的判斷是正確的,閃光,你太急躁了,不適合這里的環境。”
“就是這樣,閃光。”AI對閃光道。
閃光還想說什么,但是火柴已經走過來,攬住他的肩膀,說:“兄弟,我們在一起多久了?我們都知道你是個怎樣的人,來,跟我回去吧。”
閃光雖然一臉不情愿,但還是半推半就地跟火柴往回走,但是兩人才離開沒多遠,突然從他們前方的頂壁落下一堵金屬墻。一聲巨響,回歸的途徑被徹底斬斷了。
我們連忙朝那邊跑過去,閃光和火柴已經在研究那堵金屬墻,但很快就得到一個令人不安的結論,這道金屬墻和四壁渾然一體,一點縫隙也沒有,如同原本就是一整塊。他們帶來的定時炸彈應該可以摧毀它,不過在此時此刻使用是否值得也是一個問題。
“看來只能前進了。脈沖不是把所有監視器都摧毀了嗎?怎么會這么巧就落下一堵墻?”這是隊伍中大多數人的疑問。
“或許是機關。前進就沒事,后退就會觸發。”我說。
“也許更加復雜,不過無論是什么機關,都是為了分化我們,促使我們繼續深入。”進入通道后,真江第一次開口了,聲音陰沉,但是卻很有條理,若非親眼目睹過她病癥發作的樣子,根本不會想到她是個精神分裂的重病號。
“那就讓我們會會那些家伙。我們不是弱者。”AI斬釘截鐵地說。
于是我們整理好心情,離開了這個地方。隨著我們繼續前進,異常壓抑的寂靜再一次開始蔓延,伴隨我們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呼吸和腳步聲。到底還要走多久才能抵達終點?沒人說得清。無論敵人的目的是拖延時間還是分化我們,讓我們變得焦躁,顯然都達到了,如果這種狀態繼續下去的話,碰上敵人時很可能因為無法立刻擺脫負面狀態而落于下風。
周圍的環境仿佛一成不變,但是一個發現卻突然讓我意識到它并非真的沒有變化。這種改變的進度十分微小,讓人不知不覺就習以為常。就像一個朝夕相處的人,你對他的印象同樣會產生變化,然而這個變化卻遠遜于他本身的變化。促使我擺脫這個感受性的遲鈍狀態的東西,是一小片斑點狀的紅色銹跡。
應該是銹跡,我停下腳步,仔細打量那片角落,當我返回尋找更多的跡象時,又一堵金屬墻落下來擋住我的去路。當我的目光落在這堵墻上,那種來自變化的違和感立刻強烈起來。
“怎么了?烏鴉。”AI問道,我感覺到其他人的視線都落在我的身上,我覺得很疑惑,除了自己之外,沒有人注意到這些不對勁的地方嗎?
“你們沒有感覺嗎?”
“什么感覺?”小紅帽說:“要說糟糕的話,這里一直都很糟糕。”
“我們身邊的環境發生變化了。”我謹慎地在腦子里篩選合適的詞語,“就像是……時間在加速,或者在倒退……”
“什么?”眾人面面相覷。
“你看這些墻壁,雖然還是銀色的,但是和原來的銀色已經完全不同了,而且式樣也比之前變得陳舊……”我用匕首在墻角刮下一些紅色的粉末,示意給他們看,“這些是銹跡嗎?”
粒子走上來,用手沾了一些粉末在手指間搓了一下,又放在鼻尖嗅了嗅味道。
“應該是。”
通道中猛然響起金屬摩擦的聲音,原來是比利正在用刀子割墻壁。AI走上去,比利雖然默不作聲,但是實驗的結果已經十分明顯,那層銀色正如粉末般落下來。之前我們經過的地方,這些銀色明顯并不是涂料,而是金屬本身的色澤。
“烏鴉是正確的。”比利站起來,用夢囈的語氣說:“這個通道正在退化……”
“難以置信,我們竟然一直沒有察覺。”AI皺起眉頭說。
“問題是,為什么?”粒子說:“就算是資源不足,那么該確保的應該是核心部位,而不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頓住了。這個問題我已經想過了,他得到的結論大概和我的相同吧。
“也許,那個大廳才是核心。”
“我們從一開始就被耍了。”
這種想法雖然有些匪夷所思,但仔細一想同樣有理有據。無人而退化的通道,阻止回返的機關,被屏蔽的通訊機能,這些起初被當成敵人拖延時間,以及分化和削弱入侵者戰力的手段也許并沒有什么錯誤,但現在將之看成是將我們調離這個地下基地真正核心的證明,也沒有絲毫不妥當之處,甚至可以說,令人覺得這才是它真正的作用。
“那還等什么?我來把它炸開。”閃光說著,解下背包,掏出片裝的炸藥。
“先別動手。”AI制止他的行動,“我們已經走得太遠了,根本不知道從目前的位置返回會遇到多少個金屬墻機關。”她看向粒子,問道:“我們距離大廳的絕對距離有多遠?有多少層墻壁?”
大家立刻明白了她的想法。
“一千兩百米,最少要炸毀二十層墻壁。”粒子計算了一下回答道,“如果每堵墻壁要消耗一枚炸藥,返回大廳后,余量將無法確保徹底摧毀這個基地。”
“你們原本打算每條通道都安置炸藥?”比利問道。
“大廳中的炸藥威力很大,若只是這些通道的強度,理論上可以徹底摧毀,但難保敵人不會對重要核心強化防御,所以我們不得不做好準備。”粒子說。
“還有一個問題,其他隊伍是否和我們一樣帶有足夠的炸藥?如果他們無法返回,只有我們的話,就算找到大廳中隱藏的核心,任務完成的難度將會大幅上升。”我提醒道。
眾人頓時沉默下來。
“已經沒時間考慮了,前方到底是怎樣的狀況尚未確認,說不定敵人就是故意讓我們迷惑來拖延時間。”比利說,“到底該怎么做,必須立刻拿出章程來,我建議仍舊是分兵行動,AI你們全部返回大廳,我們繼續往前走。如果大廳中有情況,你們可以立刻通知我們。”
的確如此,我們最缺乏的就是時間,九十分鐘已經過去了將近四分之一,如果無法完成任務,也沒有人解除炸藥,超過時間期限,我們就會被全部掩埋在地底。粒子說過那些炸藥可以將通道犁平,這點誰也不敢懷疑。
“好,就這么辦。”AI下定決心道,又對我們說:“你們繼續往前走吧,自己小心。”
“你們也一樣。別輕易死掉了,有什么情況立刻通知我們,在同一個通道中通訊并不受到干擾。”比利說。
結伴同行僅僅二十分鐘,隊伍再一次被分割削弱。我曾經因為AI小隊的專業素質感到安心,覺得大家團結起來,實力多少都會有所提升,現實也是如此,協作總能帶來便利。然而事實卻給了我當頭一棒,如今隊伍被打回原型,讓我深深意識到,他人的力量不能永遠伴隨自己左右。在這個詭異的戰場里,能夠依靠的唯有自己,以及有覺悟和自己同行的人。
我看了一眼真江,從她冷漠的表情中看不出任何動搖,是否擁有他人的助力對她而言并沒有什么差別。比利總有一天也會離開我們,但是我相信真江不會,因為我和她已經成為一個整體。我摸著著左眼,起伏的心情慢慢沉靜下來。
“既然他們已經離開,那么我們可以加快一下腳步了。”我說。
“你的意思是?”比利停住腳步看過來。
“我無法攜帶八個人進行速掠,但是只有兩個人的話沒有問題。”
“可以嗎?阿川,你的速掠在感知上,并非自己的動作變快,而是周圍的變化減緩,所以你才能控制自己的行動。”真江說:“對你的感官而言,能夠承受長時間,而且枯燥單調的運作嗎?”
“就算走一陣停一陣,也比現在快得多,而且如果有什么異常變化,也有緩沖的余地。”我說。
“那就來吧。”比利說。
比利和真江將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從口袋中抓出十顆灰石吸收掉。在不斷使用超能力的過程中,灰石能量通過魔紋轉化和釋放的過程越來越清晰。這些能量有一部分存儲在魔紋中,有一部分用來強化和修補身體,對于富江在上的強化超乎尋常的原因,我覺得除了她的體質特殊之外,也很可能存在能量分配比例問題。這個比例目前無法認為控制,但是它既然存在,理論上是可以控制的,只是究竟怎樣做,至今尚沒有頭緒。
“那么,準備好了嗎?”我問兩人。
“開始吧。”他們說。
速掠。
高速通道以自身為起點向前延伸。這個通道有很多轉角,而且光線不足,和我以前使用超能力的環境截然不同,結果讓我發現了這個超能力的死角。我無法在視線確定的范圍之外構成高速通道,無論是什么原因,黑暗也好,被遮擋也好,總之,越是目力難以看清的地方,通道的形成就越是困難,而看不見的地方則完全無法構成通道。
我攜帶比利和真江在通道中奔馳,這種奔馳幾乎是不由自主的,一旦進入被確定構成的高速通道,就有一股力量推著自己向前滑行,消耗的并非體力,而是魔紋中的能量,但是使用自己雙腿的話,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減少能量的消耗。
在這個通道中前進的速度在感覺上接近一個恒定值,只是在加速的時候,外界的速度相對減慢了,這種減慢在視野中呈現的是一種外界景物扭曲的狀態,越是低速的世界,這種扭曲感就越是強烈,如果太過扭曲,就會讓自己的判斷失真。
因此,在我看來,自己前行的速度和之前并沒有太大的區別,同樣的單調枯燥,而且遲緩,加上攜帶比利和真江,加劇了身體的負荷。每過一個轉角,每當前方的視野因為光線問題變得模糊,就得重新構建高速通道。
如此頻繁地使用超能力,不斷加大通道和外界的速度比例,就會清晰感受到能量的流逝急劇加快,而自己的身體也漸漸逼近某個極限。
這種快速趨近極限的感覺和疲勞、衰竭不同,在到達那個極限之前,只是感覺自己的身體以及靈魂被不斷擠壓,除此之外并不會對行動本身造成太大的影響,然而若產生嘗試超越那個極限的想法,會產生一種巨大深重的死亡恐懼。
四周的景致隨著前進漸漸演化,猛然間,這種演化抵達臨界點的感覺襲上我的心頭。我停下腳步,入目所見,比之前更加昏暗,這個龐大金屬迷宮的風格漸漸和那臺升降機統一起來。冰冷,堅硬,頑固,一種被棄置在密室中,塵封了半個世紀之久,從骨子里開始生銹剝落的陳舊感。那些紫紅色的斑駁銹跡,甚至讓人不由自主聯想起干涸的血液。空氣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我感到環繞著自己的一切,都在散發一種正在發酵的邪惡。
“搞什么鬼。”比利皺起眉頭,走到墻壁邊,用手指搓了一下,銹化的壁層立刻剝離了一小塊。
“似乎很久沒人使用了。”他說。
“這不是沒人使用造成的。”真江突然開口道,口吻似乎很熟悉這種地方,“而是使用太過頻繁,無法進行足夠的保養。”她走到那些紫紅色的銹跡旁,用鼻子嗅了一下,“有人在這里被處刑過,而且是大量的,金屬被血液浸泡后產生銹化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