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級末日癥候

175 打醬油

限制級末日癥候正文

限制級末日癥候正文。

我對富江的出現感到困惑,當瑪索說那是她曾經碰到過的怪物時,我半信半疑,因為那個聲音和腳步的節奏,說話的語氣和方式幾乎和我印象中的富江一模一樣。她出現時機的確太過湊巧了,不過,同樣有無數種解釋可以證明這并非巧合。但我總覺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飄浮在這陰郁迷離的光景里。

瑪索拉著我轉到手術臺后,藏身在陰影中,借助架子間的空隙注視前方大門上的玻璃窗。她輕聲告訴我,這個怪物的正體不明,善于偽裝,能夠變幻成獵物心中某人的形象。它曾經變成我的模樣接近瑪索,差點讓瑪索死于非命。

無論是誰,在這種詭異的場景下,再怎么小心也不為過。我無聲從背后拔出灰色的匕。

長長的身影出現在玻璃窗外的墻壁上,如同哈哈鏡一樣扭曲拉長的影子,在陰沉的走廊中撩撥著惶惶的心弦。瑪索的呼吸變得微不可聞,她瞪大了眼睛,注視著影子的來處。富江的聲音也停止了,只剩下腳步聲有條不紊地響起。

時間似乎在這一刻拖得漫長。

女人從門外走了過去,她似乎根本就沒在意這間手術室,頭也不會地,就這么散步般從我們的眼底走向走廊的另一側。

瑪索輕輕松了一口氣,可是下一刻,那個身影猛然倒退回來,讓瑪索的呼吸倏然停止。

女人后仰著身體,只有頭側轉過來,透過玻璃窗窺視手術間。那個若有深意的笑容和詭異的眼神如同再說:我找到你們了。

我看得十分清楚,那張臉的確是富江沒錯。可是,也是這個形象讓我確認了這個女人的真面目。

這個家伙是怪物

因為她展現的是富江現在使用的身軀,那個前末日真理女士官的軀殼,而并非富江真正的姿態。富江真正的樣子是怎樣的?其實連我也無法形容,即便是最初的身體,每當她轉換人格,也會給人不同的感覺。那就像是女人通過精湛的化妝術和心理偽裝,將自己變成截然不同的另一個人。

于是,對我而言,對江印象最深的姿態,就是那只活生生的左眼和一灘濃稠的血液。因為她現在就在我的身體中,和我切實地融為一體。

也許,在這個精神的世界里,那個怪物能夠模仿人們心底對某人的印象吧。可是,這種基于一廂情愿的印象再膚淺不過。

瑪索緊繃著身體,右手緊握著長矛,骨節白,顯得十分緊張,就在剛才,她的目光和那個看似富江的怪物碰上了。我抓住她的左手,上面濕漉漉的全是冷汗。

怪物富江推門,我們先前將大門從內部上了鎖,門沒打開,只是哐哐作響。過了一陣,它似乎放棄了,探身將臉貼到玻璃前。那張和富江一模一樣的臉,同樣的疤痕,同樣充滿了野性的魅力,同樣的了然而神秘的笑容,卻令人毛骨悚然。她的目光在室內游弋半晌,最終落在手術臺上,充滿了穿透力,我和瑪索都知道,它肯定現我們了。

“阿川,這可不好玩。你背著我找女人,對不對?我要生氣了。”它輕聲說。

我們沒有作聲。

“阿川,讓我進去,你知道我多么愛你。”它仿佛自言自語般說。

“你討厭我了嗎?你說過會永遠和我在一起,你反悔了嗎?”它的聲調就像在朗誦一幽怨的詩。

可是,這種變幻不定的情態更讓我肯定,這個女人絕對不是富江。或者說,它根本無法模仿真正的江。

“為什么不回答?你聾了嗎?”它變得有些氣憤。

整個世界變得死寂。

過了半晌,它的臉忽地沉下來,陰森森地說:“我要殺了你。”

它不再客氣,門鎖出刺耳的斷裂聲,大門硬生生被她扯開了。燈光似乎也被這股兇狠的氣勢震得一陣閃爍,光影明滅,那個健美兇殘的輪廓就像是來自地獄深處的魔鬼。瑪索握住我的手更加用力了。

它走進來,立刻觸動掃帚陷阱。它沒有閃躲,本就沒什么殺傷力的掃帚打在她身上,立刻彈飛出去,啪的一聲摔在地上。它一看也不看,繼續向手術臺走來,突然在第二個陷阱前停下來,抬頭向上望去,它理所當然看到了那兩個致命的沉重鐵柜。

被識破了。它露出嘲諷的笑容。

我正要松開瑪索的手沖出去,瑪索突然拉住我,然后松開我的手,抓住手術臺邊的一條繩索。

富江怪物繞開鐵柜的落點向我們走來,仍舊是那種不疾不徐的模樣,也許在它眼中,我們就是在它掌心里的獵物吧。可是就在它踏出第四步的時候,瑪索猛然扯開繩索系在手術臺上的活結。

頭頂出金屬扭曲的吱呀聲,繩索飆上去,鐵柜呼的一聲落下來,但卻不是當初那種落體攻擊。如同兩個巨大的擺錘,眨眼間砸在怪物的身上。富江怪物只來得及做出一個阻擋的姿勢,頓時如同被蒼蠅拍扇中一般,直挺挺飛出五米遠,砸在放置手術刀具的架子上,顯得十分狼狽。

它身上的衣服被切破多處,卻沒有流血。它一邊嘶吼著,一邊從地上爬起來。瑪索立刻跳出手術臺,小跑幾步,用力將長矛執了出去。

富江怪物還沒站穩身體,立刻被長矛貫穿左胸,踉蹌倒退一步,雙腿一軟,如同活人一樣跪下來,雙手支在地上,如抽風箱一樣出粗重的呼吸聲。看到它一副垂死的模樣,瑪索的眼中沒有任何仁慈和猶豫,她一臉狠厲地從一旁取出開顱用的電鉆,用力壓下開關。

鉆頭飛旋轉,出令人頭皮麻的嗚嗚聲。

瑪索的戰斗干脆利落,讓我完全沒有插手的余地。當我提著匕從手術臺后站起來時,她已經飛步上前。

富江怪物用虛弱而充滿希冀的目光盯著我,朝我伸出手,它的嘴里嚼著血液,想說些什么話,立刻嗆咳起來。

我看懂了它的唇語:救我,救救我。

剎那間,那張慘然的富江的臉似乎變得無比真實。

可是瑪索的行動比我的思緒更快,在我恍惚的時候,她已經從身后將它踢倒,踩著它的背脊,將電鉆狠狠插進了它的腦袋。

沒有血液飛濺,以鉆頭為中心,富江怪物的頭顱和身軀似乎變成了一灘爛泥,被攪拌著,逐漸變得透明,最后完全消失在空氣中,插在它胸口的長矛落在地上。

瑪索警惕地四下張望,直到確認怪物的確消失后,這才雙肩一松,將電鉆關掉,扔在地上。她雙手叉腰,呼吸顯得渾濁。盡管戰斗的時間不長,她卻似乎花費了極大的氣力,就像是剛結束長跑一般疲憊。

我端視富江曾經趴著的地方,雖然明知道是怪物變的,但眼睜睜看著那張熟悉的臉露出那種凄然慘淡的表情,仍舊無法釋懷。

“似乎很弱?”我疑惑著問道,這個怪物進來時聲勢浩大,可是下場卻有些虎頭蛇尾。

“我也不知道。”瑪索搖搖頭,“之前它變成你的時候比剛才厲害得多。”

“你打算怎么辦?就一直躲在這個地方?”我問道。

“不這么做又能怎樣呢?”瑪索頓了頓,轉移話題道:“不說這些令人沮喪的事情了。你的未婚妻就是這種調調?看上去不是什么正經人呀。”

我就知道她會這么說,在尋常人眼里看來,富江現在的身體和我這個學生哥看上去根本扯不到一塊。

“不合適?”我笑了笑。

“簡直是油和水的區別。”

“她當過兵,很厲害的。”

“外表似乎是那么一回事,不過身手上可看不出來。”瑪索不以為然地聳聳肩,“她似乎比你大很多。”

“是啊,我比較喜歡胸部大有技術的shu女。”我半開玩笑道。

“那你更應該考慮一下我。”瑪索故意托起胸部,凌亂的衣衫半遮半掩,撕裂的短裙露出圓潤的大腿,胸罩的一根肩帶滑下來,顯得十分撩人,“我的胸部一樣大,但技術比她更好。”

“看起來是那么回事。”我盯著她的眼睛,說:“不過我更希望能在現實里,而不是夢里。不要隨便死掉呀,瑪索。”

“你這個小家伙……”瑪索失笑,將的姿態收斂起來,她微笑著看我的眼睛,認真地回答道:“我不會那么容易就死的。”

“謝謝。”

“什么?這句話應該是我說的才對。”瑪索詫異看過來。

不,我的確要感謝你,瑪索。是你的意志,讓我的行動有了意義。

當孩子還是個孩子,就決定要成為英雄。當孩子漸漸長大,那顆火熱的心臟也在冷卻。殘酷的現實,讓夢想成為英雄的孩子明白,自己無法拯救每一個人,但至少可以試著拯救你們。

英雄的存在是為了拯救什么,但是,若這個世界沒有戰火和死亡,沒有悲傷和痛苦,沒有希望被拯救的意志,英雄也就不復存在。

謝謝你,咲夜,謝謝你,瑪索,是你們拯救了我的夢想。

“我會成為你的英雄。”

“我期待著。那么,我可愛的英雄,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瑪索如同一條美女蛇般纏上來,雙手挽著我的頸脖,豐滿的曲線擠壓著我的手臂,在我耳邊呢喃般吐息,“你要怎么離開這個夢境?和上次一樣?”

“我打算看看還有多少個有這種涂鴉的房間。”我指著對面墻壁上的涂鴉和房號刻痕說:“可以確定的是,祭禮開始了,這個夢境世界也隨之擴大,精神病院外的世界正在構成,我就是從外面進來找你的。祭禮完成至少要十二個祭品,我懷疑和這種涂鴉房間中的怪物有關系。”

“精神病院的外面?”瑪索放開我,驚詫地問:“我們可以出去了嗎?外面有怪物嗎?”

“我這次進入夢境時就在外面,可是進入精神病院后就出不去了。”我知道她的想法,外面說不定是安全的。

瑪索露出遺憾的表情,但很快就振作起精神,不愧是能夠獨立殺死怪物的女人。

“瑪索,你知道哪里還有這種涂鴉房間嗎?”我問。

“有一個。”瑪索毫不猶豫地回答道,“走,我帶你去看看。”

瑪索拾起長矛在前方帶路,我勸她留下來,畢竟這一路上難說不會碰到其它怪物。不過她卻說,一個人留在房間里,還不如和我一起行動更加安全。蒙她看重,我自然不能推脫。

“我也想知道第三個涂鴉房里有什么怪物。”她說。

“你沒打開?”

“你覺得我有那么傻嗎?一堆蟲子,一個女鬼,一個會變形的怪物,已經有夠頭疼的了。”

“那個會變成人類的怪物是怎么來的?”我詫異地問道。

“誰知道。”瑪索用無辜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我看到一個女孩,追上去的時候就碰到了。”

“女孩?我也碰到過,我告訴過你吧。”我形容了一下自己曾經見過的那個女孩的樣子,結果我們倆遇到的很可能是同一個人。

“我還碰到過一個男孩。”我說

“這我知道。可惜我沒見到他。”瑪索說:“希望我能弄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們是誰?在這里做什么?”

“不知道,或許是精神病院的妖精吧。”為了輕松一下,我開玩笑地說。

“這可一點都不好笑。”

一路上我們彼此交換情報,順便說些俏皮話放松心情,陰森森的走廊實在太過壓抑。原本做好了會遭遇怪物的準備,結果卻十分順利地抵達了目的地。出乎我意料,新的涂鴉房竟然在一間女廁中。盡管不覺得這個建筑中除了我和瑪索之外還有其他人,不過看到廁所墻上的女性標志,我仍舊猶豫了一下。

大概是觸景生情的緣故,有些丟臉的記憶從腦海里浮現出來。那是升上小學四年級前的事情了,被那時的朋友慫恿著,一起跑進女廁里搗蛋,結果被正在上廁所的年輕女老師抓到。我永遠無法忘記當我們一腳踹開廁所門,結果現里面竟然有人,還是自己熟悉的老師時,那種踩著老虎尾巴般的心情。

實在是不堪回的黑歷史,自那以后,我和那幾個朋友每天都躲著那名女老師走。

“怎么了?”瑪索覺我沒有跟進來,不由得回頭看來,“你沒進過女廁嗎?”

“沒……”我沒底氣地說。

“那就進來參觀一下,免費的。”瑪索狡黠地眨著眼睛,“放心吧,我不會笑話你,也不會對別人說。”

“我才不怕你對別人說”

“那還呆在那里做什么?”

“我只是要醞釀一下心情而已。”

我找了個蹩腳的借口,狠下心走進廁所中。唉,要是有根煙就好了。

瑪索在一個隔間前停下來,我甩開腦子里關于女廁的尷尬回憶,朝那邊投去視線,立刻看到了廁門上的涂鴉和刻痕。

這次刻上去的數字是1o3。涂鴉是一個穿女裙的家伙亡命奔逃,一邊驚恐地尖叫,一邊回望身后的怪物。這個怪物和之前兩幅涂鴉中的怪物是一樣的,血盆大口,尖牙利齒,似人而非人。之所以稱呼受害者為“家伙”,是因為這個人雖然穿著裙子,卻更像是男人,而且是一個身材魁梧,手臂和胸口長著濃密卷毛的男人。

“這個家伙是變態嗎?”瑪索皺著眉頭咕噥著。

我也想問這句話。

被怪物抓住卻詭笑著的男人。

被綁在十字架上的光頭女病人。

男扮女裝的逃亡者。

這些涂鴉究竟代表了什么意思?如果這幾人都是祭品,那么他們的表情、穿著、行動和場景都應該是有意義的。如果我可以弄清這個意義,就能通過這個規律找到可能會變成祭品的其他人。如果我能在醒來后,復寫出這些圖案,說不定就能找出他們的身份,再通過其它途徑得知他們在精神病院中的經歷。也許他們中有些是托馬斯和恩格斯的熟人。

可是這些我都無法做到。太過復雜的信息,在蘇醒后就會變得支離破碎。我有時會希望,自己能夠再聰明一些就好了。

如果咲夜在這里的話……突然間,我升起這個念頭,但隨即又打斷了。

背后有一種被注視的感覺。

瑪索和我不約而同回頭看向廁所的入口處,那個身穿病人長袍的男孩不知何時站在那兒,直勾勾地盯著我,他的目光漠然,沒有任何生命的活力,就像一個活動著的冰冷尸體。

“你是什么人?”我一邊盯著他,一邊走到瑪索跟前,匕在指尖轉動。

男孩沒有說話,盯著我的目光充滿某種力量,讓我腋下滲出汗水。

男孩身后的影子似乎在蠕動。不,的確在蠕動,那是一大群蟲子

曾經在1o7室被放出的蟲群在陰影中翻滾,陰影就像一張網,它們正試圖掙脫那張黑色巨網的禁錮。

男孩掀動嘴唇,這一次,我終于聽到了他的聲音。

“滾出去。”他的聲音平靜,無機般冰冷,又給人一種機械感。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我說。

突然間,蟲子怪物們掙脫了陰影的禁錮,鋪天蓋地的從男孩的身后涌進來。男孩佇立的身影就像一塊礁石,將黑色的蟲潮劈成兩半,沒有一只蟲子跳上他的身子,只是從他的兩側流進廁所中。

我知道該怎么做了。

我轉過身體,將匕扔到瑪索的手中,就算我不在了,夸克也可以保護好她吧。我張開雙臂,凝視著瑪索驚恐的雙眸,在那里面我看到的不是蟲子,而是一片流水般的金色火焰。

瞬息間,灼燒的熱浪撲到我的背上。

“我會回來的。”我大聲喊道,眼前的世界在火焰的光芒中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