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級末日癥候

240 下降

正文240下降

240下降

我仔細觀察這枚神秘芯片,發現它的大小和樣式竟然和第二具男尸腦殼中的痕跡十分相似。()我再次觀察那個痕跡,立刻確認了這一點,看上去就像是什么人將類似這枚芯片的物體嵌入這個年輕男人的大腦中。這么做的原因,以及這枚芯片的功效無法判斷,但是在這個臨時數據對沖空間中進行這個實驗的人一定是打著這樣的主意。

這枚神秘芯片是網絡球的最新研究成果,這同樣也意味著實驗者制造的類似的物體并不成功,從而導致這個實驗體的死亡。

這三具尸體的傷痕和死亡證明隱約透露出實驗的過程。不過,我并沒有這方面的知識和經驗,因此更具體的情況無法辨識出來。如果手頭有工具,或許可以將名為“瑪索”的女尸的腦殼解剖,來確認自己的想法——雖然有這樣的念頭,但是真的有工具的話,自己大概也不會這么做吧。

這個停尸間所表露出的信息十分詭異,我根本無法從已知情報中推測主謀者的想法。我不敢掉以輕心,女孩就算不是艾琳,也是艾琳那一邊的人,也就是敵人。她將我帶來這里與其說是某種交換,不如說是不懷好意的算計。我沒有忘記前幾次追逐她的時候,將被封印的怪物們釋放了出來。

這一次她或許也打著同樣的主意。利用我的迫切,將我引到這里來。雖然至今為此,并沒有在目所能及的地方發現代表不詳的“涂鴉”,但是前來這個停尸間的一路上,所產生的那些奇異的感覺并非錯覺,感覺就像是在墓地區臨時數據對沖空間里進入“街道”一樣,或許這個所在也使用了類似的技術。

回想一下吧。

第一次放出的怪物在107室,涂鴉就明明白白刻在房門上,一眼就能看到。正是如此才讓我升起好奇心,雖然有所戒備,但仍舊解開了封印,釋放出蟲海狀態的怪物。

第二次放出的怪物在手術室,涂鴉藏在門外無法看到的室內墻壁上,而封印怪物的是一個不起眼的箱子,加上劫后余生的松懈,才讓瑪索在我措不及防的情況下解除了女魔頭的封印。

第三次是在廁所的一個隔間中,同樣是門上刻著涂鴉,那一次我和真江意識到危險,所以沒有開啟,但這并不意味著其他人不會打開。

廁所和107室的方向正好相反,在入口的走廊中,無論選擇哪個方向,都會遇到其中之一,這也意味著,第一次進入這個臨時數據對沖空間的人,因為好奇心將其中一個封印打開的機率超過百分之六十。

封印的位置和方法具備一定的心理因素,這么看待的話,就能得出它們并非偶然形成的結論。從疑似艾琳的女孩的說話和行動方式來判斷,她似乎在躲避疑似索倫的男孩,這給人造成女孩在這場游戲中落于下風的印象,但是女孩要解開封印,男孩要封印怪物,而封印的地點很可能是固定的,這也意味著索倫對這個臨時數據對沖空間的控制力并沒有看上去的那么強大。

從最后一次見到瑪索時得到的情報來看,在這個臨時數據對沖空間形成后的十年中,怪物解封和被封印一直在循環著,不斷有人犧牲,但是從來沒有徹底成功過。加上我在這五天中所經歷的事件,幾乎可以斷定,就算沒有墓地區臨時數據對沖空間的支援,艾琳也在爭奪本地控制權的戰斗中占著絕對上風。

那個男孩所做的事情,看上去是拖延了臨時數據對沖空間完成的時間,實際上卻一點意義都沒有。從結果來看,他只是暫時保護住了自己而已。在這個臨時數據對沖空間中存在的看似“人”的東西,都并非本體,而是部分意識和相關資訊組成的“思念體”而已,因此,索倫所做的事情,和他原來想要做的事情,很可能并不一致。

我之前被表面的情況蒙蔽了雙眼,以至做出錯誤的判斷,但是現在已經完全能夠理解,這里所發生的一切早已經注定。我們來得太晚了,也許可以拯救一兩個人,但是不可能扭轉整個事態。

不……至今為止,這個小鎮中的人,有誰被解救了呢?一個都沒有被獻祭的人死了,唯一看似活著的瑪索,也并非真正的活著。沒有被獻祭的人也被困在鎮內,除非鎮外的政府組織及時做出反應,否則離開小鎮的幾率連百分之五十都不到。就連身為安全局特遣分隊的我方,在病毒爆發之前逃離小鎮的時候也死掉了三分之一的人手,更勿論現在很可能包括我在內,所有人都感染了那種奇異的病毒。

若談到收獲,也許就只是完成了安全局最初布置的任務吧——確認這個小鎮發生了什么事情。

僅能做到如此的話,我們滯留在這個小鎮還有什么意義呢?我不知道榮格是否預料到這種情況,也許他有其它的目的。但是我呆在這個地方的意義只剩下一個,那就是至少要讓瑪索脫離這個地方,即便她無法在現實世界中存在,也至少不要被困死在這個只屬于艾琳的噩夢世界里。

所以,我才會接受了女孩的蠱惑,來到這個古怪的停尸間。

盡管沒有看到“涂鴉”,但這并不意味著這里沒有涂鴉,也許它就藏在四周這些冷柜的某一格中。在這個臨時數據對沖空間里,我和真江都沒有辦法和艾琳對抗,但是索倫還存在,也許這正是我被帶來這里的緣故。就像在她的算計中,我將照片帶到墓地區臨時數據對沖空間,打通了連接兩個臨時數據對沖空間的大門,現在,她需要我做更多的事情。

她并沒有直言相告那件事是什么,所以我也無法做手腳,行假意迎逢之事。

我知道,自己按照敵人腳步前進一定不會出現什么好事,但即便如此,也是我能夠救助瑪索的唯一機會。

瑪索就是誘餌,我只希望魚鉤上的不是假餌,只能堅信這個停尸間一定有找到瑪索的線索。

真江在一旁打量除了入口之外的其它三面墻壁上的冷柜。正方形的分格正好是可以容納一具尸體的面積。每一個格子的密封都相當好,但是越靠近就越能感覺到從縫隙中溢出的寒氣。似乎在這個停尸間呆得越久,溫度就越降得更低,就算大門一直敞開著,也無法改變這樣的趨勢。

這種感覺應該不是錯覺,我發現自己呼氣的時候,已經開始形成白色的霧氣了,在剛進來的時候根本沒有這種現象。

我愈發感覺到情況的緊迫來,不再考慮這三具尸體的事情,也許這些尸體真的隱藏了更多的線索,但也不能否認,它們可能只是迷惑視線的工具。我拾起風衣給赤露o著身體的真江披上,然后將芯片重新塞回口袋中。片刻前還顯得活躍的真江,這時卻又好似又冷又餓的可憐樣子,抱著膝蓋靠著病床的一角坐在地上。

她又陷入自己的世界,開始說那些我聽不懂的囈語了。

我也開始在四周尋找其它可疑的線索。冷柜從地板一直聳立到天花板上,接觸的地方沒有一絲縫隙,沒有工具和足夠的人手不可能搬動它們,而停尸間中除了三個病床和這些冷柜之外,也沒有其它的東西。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將裝尸體的隔間抽出來逐一檢查了。

不過,涂鴉和怪物也同樣可能存在冷柜中。

我開始用手敲擊每個冷柜格子,從發出的聲音來判斷這些格子是否會有所不同,太高的地方就將病床推過去墊腳。這么做也許對死者有些大不敬,而且站上去的時候,總會因為太過在意這些怪異的尸體,有一種陰森的感覺,似乎腳邊的尸體隨時都會活過來一樣,不過我還是壓抑住發毛的感覺,將能做的事情都做了。

結果一共發現兩個格子有異于其它,里面似乎沒有尸體,顯得空蕩蕩的。

我猶豫了一些啊,抓緊匕首,用力抽出其它格子的其中一個。

白色的濃霧沉甸甸地從棺材一樣的抽屜里溢出來,直落到地板上,好一陣才散開。

冷氣彌漫的棺材中有一個巨大的塑料袋,雖然材質看上去是透明的,卻因為結了一層霜,白茫茫的只能看到內里的人形輪廓。我拉開拉鏈,裝在塑料袋中的果然是尸體,一個老男人,大約六十歲上下,古瘦嶙峋,在記憶中沒有印象,他的額頭上明顯有被縫補的痕跡,應該也接受過開顱手術。我陸續拉開其它裝有尸體的格子,發現里面的尸體上的傷痕和病床上的兩具男尸相似,大概都是失敗的實驗體吧,不過沒有女尸的類型。

不知道和我所認識的瑪索有什么關系的女尸顯然十分獨特。

說不定再過一會,會產生尸變的就是這個“瑪索”也說不定——我在心中暗暗祈禱這樣的事情別發生。

裝有尸體的冷柜被打開應該沒有問題,我將冷柜格子推回去,把注意力再一次放在唯二的兩個空格子上。

兩個格子的標號分別是15和23,都是正好位于胸腹之間的高度,一個位于從門口進來時的左側,一個就在入口正對面。

我確定真江仍舊坐在病床的腳邊后,將15號格子抽出來。

運氣太差了

我真希望自己看到的東西都是幻覺。

冷氣滿溢的金屬棺材中沒有塑料袋,也沒有尸體,但是在本應該是尸體頭部的位置,在冷霧盡泄的時候,隱約浮現出一副筆法幼稚的涂鴉——一個根本分不出是男性還是女性的火柴小人,四肢和身體僅僅用最簡單的線段象征出來,以及在之前的涂鴉中都出現過的怪物。唯一有所區別的地方在于,火柴小人和怪物手拉手,一副和樂的模樣,充滿了某種強烈的暗示意味。

我幾乎是剛看清涂鴉就將這個格子推了回去,雖然表面不動聲色,但是心跳的沉重得好似在內部捶打胸口一樣。不妙的預感成真了,就好似恥笑我一樣,這個格子剛關上,除了三張病床上的尸體外,所有裝有尸體的冷柜格子都發出鏘鏘的響聲。

就好似里面的尸體用力推攘自己的棺材,隨時都會跳出來一樣。

哐哐哐——砰砰砰——喀啦喀啦——

當我拉起真江朝23號格子跑去的時候,靠近門口的一個冷柜格子成功彈了出來。就算在密集的碰撞聲中,拉鏈被拉開的聲音仍舊清晰可聞。

嘶——

就在這個時候,我已經拉開了23號格子,里面沒有尸體和裝尸體的塑料袋,但同樣的也沒有涂鴉,徹底的一無所有。然而隨著格子的抽出,整個房間宛如地震一樣動搖起來。我的心情十分緊張,雖然經歷過許多詭異危險的事件,但是停尸間鬧鬼一樣的動靜仍舊令人心中發麻。

不停有冷柜格子彈出來,尸袋的拉鏈被拉開。最先被打開的那個冷柜格子里,已經有一只手臂伸了出來,緊接著是另一只,攀住棺材的兩側,想要將身體從冰冷的白霧中撐起來。生硬的關節發出脆裂的聲音,好似沒有上過油的生銹機械,僵硬地扭轉著。

我推動病床,將一部分冷柜格子撞回去,然后將更多突然彈出來的冷柜格子推回去,同時環顧四周,想要找出到底是什么變化造成了這個房間的異常震動。

真江一點反應都沒有,就像無知無覺的木偶一樣,背對著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但是在她的前方,冷柜的一部分格子向內滑去,就像有人從對面將它們抽了出去一樣,空出的位置剛好可以擠入四個成年人。

我再顧不上將自行彈出的冷柜格子推回去,下意識沖回真江身邊,拉著她一起鉆進那片空洞中。剛站定,腳下立刻一沉,地板緩緩地開始下降了。

已經有許多尸體從自行彈出的冷柜格子中直起身體,他們的動作很僵硬,似乎被凍久了,腦袋也不太靈活,剛爬出來就摔倒在地上。不一會,撲通撲通的撞擊聲就響成一片,下面的尸體剛要站起來,就被上方落下的尸體撞倒。甚至有的尸體正好跌落在下方的格子中,將正準備起身的尸體壓了回去。

這些尸體和曾經見過的喪尸有所不同。雖然同樣的行動遲緩笨拙,然而他們的身體卻維持著死亡前的完整和健康,粗略看去,無論肌理還是膚色都和正常人沒什么區別。沒錯,這些尸體的傷口和病床上的前兩具男尸相似,但是在形體方面,卻和另外那具女尸有著共同點。

女尸并沒有如想象中爬起來,大概是失敗品吧,但是從面前駭人的景象來看,顯然這些藏在冷柜中的尸體都是成功的,至少它們站起來了。

可是,我卻覺得不應該僅此如此。如果說這些尸體都是病床三具尸體所表露的實驗的產物,那么他們的腦殼中說不定都裝上了和網絡球制造的神秘芯片類似的東西。但是那些東西應該是有缺陷的,所以,這些看上去像是喪尸的東西,也是充滿缺陷的產物。

只是喪尸并不能體現這個實驗的獨特性,單純制造會走路的尸體之類的東西,就算是在和現實有所區別的臨時數據對沖空間里也應該有更簡單可行的方法。這樣的技術,即便在現實中,也不可能作為承載了網絡球最新技術的神秘芯片的功用。

而且,若將這些看上去根本沒什么戰斗力的尸體當作被封印在此處的怪物的話,也未免弱小得令人意外。之前被放出來的怪物,無論是蟲海也好,女魔頭也好,根本不是入侵者能夠正面抵抗的東西。

視野在緩緩下降,以相對速度來看,這些從棺材中爬出來的尸體是不可能攻擊到我們了。就在胸口已經降到和地面平行的時候,那些尸體再一次發生變化。它們開始嘔吐,密集的絲線從嘴巴中吐出來,不一會就將身體給包裹起來。

在我的視線徹底被遮蔽之前,大部分落在地上的尸體全變成了繭一樣的東西,堆疊在一起的尸體所形成的繭甚至融合在一起。白色的凝固物好似雪花一樣連接著每一個繭,將地板、墻壁甚至天花板的一部分都覆蓋起來。

我不知道這些尸體從繭中孵化之后會變成什么東西,但料想一定不好對付。

放出這些東西就是那個女孩想要我做的事情嗎?我的謹慎、思考、選擇和反應都在預計之中嗎?

這些問題無法得到解答。不過有一點是確定的,她無法自己做到這些事情,所以必須依靠我來做。

我希望,這真的是她最后的算計,而自己和真江此時前往的地方,就是瑪索的所在。

頭頂上方的最后一絲光線也消失了,黑暗并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從墻壁上浮現暗紅色的光芒,我聽到了輕微的機械運作聲,四壁原本是干凈的,但是很快就變得骯臟起來。并非是下降的緣故,更像是從墻壁中長出血肉膿包和青黃色的苔蘚,不斷有汁液從墻壁上流下來,令人不由得盡量停靠在正中心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