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1指向性傳染
銼刀朝融化成液體果凍狀態的警員開了好幾槍,但是子彈射入那灘果凍內部之后,便會在它有規律的蠕動中擠了出來。這團果凍蠕動的樣子讓人感到惡心,卻能傳達一種強烈的恐懼和狂躁,讓人不由得去相信,變成這個樣子的人依舊還是活著的,甚至可以感受到自身外部的情況。
“明明連五官和皮膚都沒有了……”銼刀低聲罵道:“真他媽的狗屎!這個家伙,可能是被故意改造的。”
“改造?把人變成這個樣子有什么意義嗎?”咲夜也緊皺著眉頭,她聽得出來,銼刀口中的“改造者”并不是指這個范圍內彌漫的意識態神秘力量和這股力量的主人,警員變成果凍,也并非是一種力量余波的被動影響,而有著更深層的暗示。根據之前的詢問可以確定,這個變成果凍的家伙,并不是在有意識的情況下就突然變異成這個樣子的,他本來就是陷入意識態世界而昏迷的無辜受害者,只是,在融化成果凍之后,沉睡的意識似乎反而活躍起來。
沒有人知道,他這個時候產生的動靜到底是怎樣的情況,在他的感知中,世界又是什么樣子。
“一定有什么意義。”銼刀說到這里,就沒有繼續說下去。義體高川和咲夜都能琢磨出她言下的幕后黑手,但是,卻因為這個幕后黑手有著更加龐大的勢力,以及更加深邃的謀策,出于種種組織政策方向性的因素,是不可能直接在這里宣之于口的,更何況,雖然覺得對方就是真兇,也沒有足夠的證據來證明這種感覺。盡管神秘世界的行走者往往更相信自己的感覺,在行動的時候也很少講究證據,不過,在進行社會交際的時候。往往也不得不給自己一個枷鎖。
只有給自己套上枷鎖,才能進行社會化活動,而并非自己有能力,或者自覺應該怎么做,就能去怎么做。這一點無論是在動物還是在人類的世界里都是通用的。社會化活動本來就是一種放大不同個體之間的共性,以達到個性互補的行為,如果沒有這層枷鎖去限制自身的個性。那么共性就很難凸顯出來,并進行連接。
理論上,銼刀的行為并不關乎道德倫理,僅僅是為了達成社會化行為而產生的本能。即便在這里破口大罵,或者找上真兇的門去,用道德去譴責這種行為。除了滿足自己的道德觀之外,沒有更大的用處——而且,身為雇傭兵,尤其是神秘世界中的雇傭兵,道德觀念本就不符合正常規范和主流思想。看得出來,銼刀心中不怎么舒服,但是。限制這種不舒服的想法,限制自己充滿個性的行動,正是她認為的,自己最應該采取的行動。她相信這樣的判斷,也能忍受這樣的判斷,因為,在她人生的這么多年中,她依靠這種方式活到了現在。比大多數人活得更精彩。
“不管怎樣,還是處理一下比較好。”義體高川說著,走進房子中,取來一大堆木制品和易燃物。銼刀和咲夜都明白了他的想法,三人一起動手,將這些木制品和易燃物按照一定的規律堆放在果凍的周邊和身上。義體高川掏出火機,為自己點燃一根香煙后。將火油倒在易燃物中,然后用煙頭將這些易燃物點燃了。
大約一分鐘過去,火勢終于蔓延到大半木制品上,高溫和嗆鼻的煙味讓人退避三舍。只有義體高川站在最接近火堆的地方,觀測著被執以火葬的的果凍人。那巨大的果凍塊呈現出看起來就覺得痛苦的蠕動,但是,這種蠕動無法讓它于地面上移動哪怕是一厘米。被火舌舔中的地方很快就焦黑一片,如同被燒融的膠體,而在這高溫的火葬場中,果凍人就如同軟膠一樣容易燒壞。
火焰越來越高,熊熊的燃燒聲,讓人感到一種蕭瑟和殘忍。咲夜不忍再看,走進了房子中,或許她仍舊將這個果凍人當作一個活生生的人類來看待吧,當前的景象,就如同在野蠻殘忍的中世紀,被執行火刑的那些異教徒們。雖然果凍人無法發出叫喊,但是那蠕動的樣子,完全能夠觸動旁觀者內心中最柔軟的部分——那既是一種同情,也是一種恐懼,是生物本能中最為共性的一部分,面對死亡。
銼刀的臉在火光下,有一半轉入了陰影中,這讓她那專注地凝視著火刑場面的神情顯得復雜而詭異。很難說明,她此時到底是報以怎樣的情感,盡管,這個果凍人在此之前和她完全沒有交際,只是個連名字都不認識的陌生人,但是,她的發言和態度,都表達出一種十分清晰的立場,只是她的身份和過去,讓人不得不對這種立場保持懷疑。也許,這種懷疑正是讓人無法分辨出銼刀此時心理活動的最關鍵要素。
義體高川并沒有看向兩人,但是,連鎖判定卻很好地將周圍五十米的動靜,如同鑄模一樣于視網膜屏幕中構建出清晰而細致的虛擬景象。他甚至覺得,連鎖判定這個能力,比起過去有了一些不同,似乎更加靈活,更加深化,就如同正在發生一些連自己都不清楚的變化。
當他感性起伏的時候,正如現在,使用連鎖判定時,會有一種這種能力比平時更有活力的感覺。似乎越是激蕩的感性和情緒,就越是對連鎖判定的效率更有促進作用。不僅僅是連鎖判定這一項能力,義體本身也有類似的感覺——這就是感性所帶來的爆發力和不確定性嗎?義體高川想著,利用腦硬體監控著自己的狀態,推算利用這種感性的爆發,能夠將自己的力量臨時推入何種境地,又能在多長時間內,面對多強的敵人。
因為過去一直都是在腦硬體的主導下,冰冷理智又生硬地面對各種數據,早已經習慣了穩定帶來的好處。所以,當前這種不穩定的起伏,即便是他一直嘗試擁有的,也無法很快就能習慣。
或許是注意力轉移了的緣故,果凍人被徹底燒成一片充滿膠質感的焦黑的場景,對他的感性情緒起伏的助力正在飛速削弱。在確認了果凍人的死亡后。義體高川朝銼刀和咲夜所在的房子走去,任憑這些火焰燃燒,直到它用盡燃料而自行熄滅。
“真是平靜呀。”銼刀審視了一下義體高川的臉,卻無法找出任何神情波動的地方,“你可真是冷血動物,高川。”
“你是想說自己有多熱血嗎?”高川反問。
“當然,在不和敵人戰斗的時候。我可是充滿了良知和愛心的好公民。”銼刀點點頭,補充了一句:“無論在哪個國家,無論面對的是哪邊的朋友,亦或者陌生人。”
“阿川,結束了?”咲夜從房子里走到門邊,打斷了兩人的交談:“這里發現一點東西。你過來看看。”
被打斷交談的兩人沒什么不滿,他們本就不打算就這種道德觀念問題繼續說下去,那對兩人而言,都是十分無聊的話題。曾經想要成為英雄的高川,在某一天發現了,即便是道德觀和他人不同,也能去嘗試保護和拯救什么東西之后。或者說,自己必須避開正常主流的思維,才能面對不得不面對的困難后,他的思想核心,就一直在發生變化。他認知到,親手燒死了果凍人的自己,無論用什么理由來美化這樣的行為,其實都是極為殘忍的。他本來可以再拖延一段時間。想一個更好的辦法,亦或著,一個更好地讓對方解脫的方法,但是,卻在第一時間,就想到了火刑。
如果不將果凍人當作一個生命來看待的話,這么做的確沒什么不妥。關鍵就在于,義體高川明白,在自己的心中,是和咲夜一樣。將其當作一個活生生的病人來看待的。
這樣的認知,讓義體高川的內心波動,再一次頻繁地掀起波瀾,然后,他再一次察覺,自己的力量,又開始進一步活躍起來。
“越是高亢的感性和情緒,無論是正面的,還是負面的,都能增強力量?是每個人都能如此,還是只有接觸了神秘力量的人才是如此?變化的底線和極限又在什么地方?有哪些關鍵環節?”義體高川的腦海中生出這樣的疑惑,他正漸漸察覺,自己以前用腦硬體壓制情緒所帶來的穩定性,究竟有著多大的缺陷。而產生這種現象的理由——是因為,這個世界本就是一個精神意識的世界?
思索著自己的問題,義體高川和銼刀隨同咲夜走進房子中。這間房子并不是被他們有意選擇的,而正是這種不經意的選擇,讓他們看到了也許被網絡球和警員們忽略的東西。那是粘在一枚暗紅色膠制飾品上的疑似血跡的痕跡,咲夜也是無意發現的,因為痕跡和物品的原色極為接近,所以,若非她的感覺比常人更加敏感,或許也無法注意到。
“的確是血。”銼刀拿起來,湊在鼻端嗅了嗅,然后用手指摸了一下痕跡,“但是,也有可能是正常受傷后的血跡。”她環視著周圍的場景,觸目所見,一副戰斗后的狼藉,不過,即便是她,也無法從這片狼藉中反推當時的景象,因為現場破壞得太過嚴重,又經過前人的一番搜索,已經分不清哪些是有效的線索,哪些是無效的線索。
“不對。”咲夜搖搖頭,說:“雖然我無法確定這是不是血跡,但是,我能確定,這個東西有點不一樣的地方。”
“嗯?”銼刀明白了她的意思,咲夜并不是因為這是血跡,所以才產生感覺,而是因為這是有點特殊的血跡,所以才產生感覺。在她見過的各色人馬中,咲夜也算是在直感上最為優秀的一列。她的發現和感覺敘述,不得不讓人采取更加謹慎的態度。
銼刀再次翻弄了一下飾品,卻也找不出更多的線索來。隨后,她將飾品遞給義體高川。在義體高川的視網膜屏幕中,關于飾品和血跡的各項物理數據都已經羅列出來,但是,察覺到咲夜所說的“不一樣的地方”時,還是他伸出舌頭,舔了一下血跡的時候。利用義體和腦硬體的性能關聯,所檢測到的數據竟然出現了大量的亂碼,以及一種潛伏性感染病毒的警告。
從還能辨析的數據得出的最終判斷,這點血跡中存在一種病毒般的東西。無法確定其狀態,也無法當作純粹物理性存在的病毒,這種形態和義體高川認知中引發末日癥候群的“病毒”實在太過相似了。大量的亂碼,也同樣是無法測定的證明,最終結果,總是指向“江”和“病毒”這樣的存在。
在腦硬體可以作出的報告中,血跡中隱藏的病毒。擁有很高的潛伏性,以及針對性極強的感染性,它能夠定向乃至于指定傳染一些人,而對另一些人沒有任何影響。不過,感染的條件和最終目的,并沒有足夠的情報進行解析。
“定向和指定的傳染性?是要確認什么嗎?”義體高川自言自語地說。“是因為無法離開境界線,又切斷了和我的直接連系,所以想要通過這樣的方式,來對正常世界進行更直接的干涉?”他在一瞬間就想到了各種可能性,但是,目前的情況,卻無法一一證實。只能猜測,飾品上的血跡,的確是某個人身上掉落的,很可能就是昨晚進行了戰斗的某個人,也許,“江”將自己的一部分資訊,塞進了這個倒霉家伙的意識中,促使他于正常世界的身體也發生變化。如同重組了遺傳基因,將“江”故意留下的部分資訊隱藏于自身的血液中。
由意識導致的身體變化,放在“現實”層面來說也是可行的,何況是在本質就是意識態世界的末日幻境中。在境界線和瓦爾普吉斯之夜這樣的集體深層潛意識環境中,實現意識資訊對意識資訊的干涉,實現從境界線和瓦爾普吉斯之夜,到正常世界的意識資訊干涉。并轉化為正常世界的相對物理資訊,擁有著極高的可行性,甚至,早已經是資深而強大的意識行走者的研究課題。
“江”能夠做到這種事情。一點也不讓人驚訝。而義體高川覺得,這種針對性傳染病毒,其實是一種相對于意識行走的搜索工具。網絡球的意識行走者對知情者的認知封鎖,導致少年高川和“江”無法很快確認瓦爾普吉斯之夜控制核心的位置,所以,有可能在嘗試暴力破解這種認知封鎖手段的同時,通過病毒于正常世界層面上進行定向傳染,以達到搜索關鍵認知者的效果。
只要確定了對瓦爾普吉斯之夜核心有所認知的人,就能進行針對性的意識破解。關鍵在于,如何找到對方,有可能,因為網絡球意識行走者的慎密,以及瓦爾普吉斯之夜的干擾,從意識層面上去尋找是相對困難的事情,所以,才從相對物理性的正常世界采取行動。
“指向性傳染?什么東西?”銼刀和咲夜都聽到了義體高川的猜疑,“傳染”這樣的字眼,讓銼刀有一種不怎么好的預感。
“血跡里有病毒。”義體高川扼要地證明了她的壞預感。
“針對我們這些人的?應該不一般的病毒。”銼刀皺起眉頭,說到:“還是說,就是這種病毒導致了之前那些普通人的昏迷,還有果凍人的形成?”
“不清楚,不過不需要擔心,這種病毒有著十分強烈的針對性。”義體高川頓了頓,平靜地說:“對大多數人,包括我們這種人在內,不存在直接的威脅性。釋放病毒的家伙,似乎在找什么東西。”
“找東西?你確認?”銼刀反而后,點點頭,掏出手機打了一通電話,隨后告訴兩人:“我剛剛跟網絡球的人確認了這個信息,他們似乎也才剛剛察覺。不過,聽他們的意思,釋放病毒的人是意識行走者,也就是徘徊在這片區域的那個意識幽靈。網絡球那邊,似乎也在采用類似的方式,反向確定那個家伙的位置。”
“類似的方式?”咲夜反問:“這就是為什么讓之前那些普通人留下來的原因?”
“他們沒有明說,不過,我覺得不離十。”銼刀說:“那些普通人是誘餌,而果凍人……很可能就是一種通過正常世界向意識態世界傳遞追蹤信號的渠道,就像是一個跨界的聲納儀。”說到這里,她用力撓了撓頭發,一副煩躁的表情,說:“我也說不清這些東西到底是怎么回事,總之,這里看來沒什么更多的線索了,根本就是敵我雙方故意維持的誘餌場。”
“也許吧。”義體高川點點,“雖然很難理解,但是這里的確是意識行走者的戰場,到目前為止都還是。”但是,他知道另一點,如果網絡球想要確認的是少年高川和“江”于正常世界的坐標,那就只會白忙一場,他們絕對沒有想到,自己的對手到底有多么特殊。(。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請到.qidian閱讀。)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