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川談起自己的對手,其口吻的輕蔑真叫人意外。被選拔參與拉斯維加斯戰役的人都是有過人戰績和豐富經驗的神秘專家,其戰斗能力無疑要高出平均線上,而左川只是剛剛才獲得神秘的新人,即便在神秘特性上出現相克,但身為神秘專家,能夠活到現在,自然也有這方面的經驗,無論如何,綜合能力上的強大,在我看來仍舊是剛獲得神秘的左川不能企及的。然而,這樣一個預想的神秘專家似乎連左川的皮毛都沒傷到,還在戰斗結束后被她稱為弱雞,這種情況的確有些不太符合常理。
在打算詳細詢問時,江川也已經從房間走了出來,手提著一個四十歲左右女性的尸體,她的服飾可沒左川那么工整,凌亂的發型也顯得有些狼狽,顯然對手并不是那么好拿下的,不過她的樣反而更符合我的預測。能夠拿下一名神秘專家,不管其過程如何,都已經可以證明,江川已經開始習慣自身的神秘。在nog的最新情報,這名年女性的戰斗力處于所有逃逸者的等,原本就是雇傭兵,又是特別為戰斗而生的人造人,我認為,江川應該會比其他新手更快踏入專家階段,對于不久后就要展開的拉斯維加斯戰役,無疑是一件好事。
放在過去和其他地方,想要有這么一次機會去磨合自身的神秘,并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自從獲得神秘之后,除了在網絡球培訓的幾個月,我的成長一直都是在實際戰場上完成,新手期更是直接面對末日真理教的獻祭,其危險性可不是這種清理任務相提并論的。我也聽說,在這個世界里。各個神秘組織也往往會組織新手和專家搭配,在毫無磨合的情況下,直接去開發高危性的統治局遺址,通過高強度的死亡篩選,讓新人們迅速成長起來——這是相當殘酷的做法,我沒有去過統治局遺址。看是情報對那個地方的形容,和我在上一個世界所經歷的異空間“末日幻境”十分相似,充滿了各種神秘兵器和惡魔,即便是專家也需要運氣才能生還。
可以說,一個剛剛入行的新人,只要從統治局遺址活著回來,都會接近甚至抵達專家的層次。和這種高相率對等的,就是高傷亡率,正常情況下。能夠在這種地獄般的實戰生存下來的人數,往往不到當時進入統治局遺址總人數的三分之一。在那個地方,專家不會比新手更容易活下來,因為,那個地方的危險程度,已經超過了大部分專家可以確保自身安全的標準線。而能夠經常出入統治局遺址,每一次都能保住性命,甚至是帶回有價值的東西的人。都是所屬神秘組織的核心人物,而他們彼此之間也具備一定的交情。正如雇傭兵協會的銼刀。黑巢的席森神父,網絡球的走火。甚至可以說,是否擁有這樣的核心成員,才是神秘組織之間高下的區分,是無關乎組織大小的硬實力。
江川和左川的神秘各有特色,在其運用看起來也相當強大。自身也是飽經戰場的雇傭兵,但是,她們進入統治局遺址,亦或者在遭遇末日真理教的強攻下,是否可以抱住性命。我可沒有太大的信心。她們兩人是比一般的新手要強得多,但是,這樣的優秀新人放在神秘圈的歷史,卻并不顯得多么突出。完美戰士計劃的人造人身份也好,經常在正常戰爭活躍也好,這樣的身份資歷從來都不是獨一無二的。
面對變化不定的“神秘”,必須隨時做好出于劣勢和困境的準備,能夠多次在遭遇多次劣勢和困境的情況下生存,這才是專家的標準。左川也好,江川也好,他們的對手就是這樣的專家,擁有反敗為勝的底牌,和在劣勢困境堅持的心智,可以在微妙看透生死之機,搏取勝利亦或者逃出生天的家伙。
我所負責的這名陷阱大師,若非我依靠速度和強力裝備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是不可能這么輕易就解決戰斗的。雖然在神秘學的例,有過和他所使用的神秘類似的現象解說,但他到底是一名專家,不可能考慮過這些弱點。即便是現在,我也仍舊無法確定對方的生死。江川只是狼狽一些,但徹底消滅了這種強大的對手,足以證明自身,但是,左川的情況,也因此顯得有些異常起來——她太順利了,即便她是一個擅長潛入和暗殺的忍者,擁有的神秘強化了她的行動機能,卻仍舊無法給人這種“輕而易舉”的感覺。
“左川,你的對手的尸體呢?”我不由得問到。
“沒有尸體。”左川看著江川手的尸體,臉上浮現一絲沉悶,“那人在被我殺死之后,就化作灰燼消失了。”
“化作灰燼?”我沉吟著,“你是怎么解決的?那人沒有反抗?”
“我潛入之后,趁他的注意力轉移到主君這邊時進行偷襲,一刀割喉,確是沒有遇到反抗。”左川說。
沒有察覺到左川的存在,于是被一刀割喉?死后化為灰燼?這些情況都和我對專家的認知相悖,一名專家在開戰的時候,絕對不會讓自己的注意力被其他人的戰斗分散,也不會化成灰燼。會出現這種情況的可能性,更高的反而是,敵人金蟬脫殼,已經逃走或潛伏起來。而左川所殺死的那人,很可能并非對手的正體,而僅僅是某種我掩飾自身的傀儡罷了。
但是,如果敵人是有計劃的脫離,連善于追索蹤跡的左川也沒能察覺,那就很難在確定他的位置。目前來說,真正確認殺死敵人的也就只有江川一人而已。而且,對付眼前這個不知生死的陷阱大師,也是江川的神秘更為保險。ky1999可以破壞這個房間,但在破壞了房間之后,是否一定意味著融入這個房間的敵人徹底死亡,卻無法保證。江川那種可以融入環境的固有結界。只要這名陷阱大師沒有逃走,僅僅是潛藏在這里的某處,就必然會被拖入其。
我一直的等待,就是為了確保一個更為妥當的機會。
“江川,展開固有結界。”我說到。
于是,已經摧毀得僅僅剩下殘桓的房間。開始浮現異常的氣息,只有這種氣息,才能判斷這個地方已經被江川的神秘侵蝕,除此之外,融入環境的固有結界,是很難被確認的。灰霧悄無聲息地在地面上浮現,好似被風吹拂一般,鉆入每一處縫隙,不斷向外擴散。
“感覺到了嗎?敵人在什么地方。”我問。
“是的。我抓住他了。”江川的聲音鏗鏘有力,之前的殺戮雖然讓她有些狼狽,但卻讓她的氣勢高漲。我覺得,這個時候的她,應該要比戰斗之前更強。她的話音剛落,立刻有一個人形被灰霧糾纏著,硬生生從房間角落里扯了出來,看樣正是那名陷阱大師。這些灰霧就好似枷鎖般纏繞在他的身上。無論他如何掙扎嘶吼都沒辦法掙脫。這人在和我交戰之后已經傷勢慘重,不僅被毀掉。意識也變得極為虛弱,甚至于連更細致的外型都無法凝聚出來了,我覺得他的嘶吼其實是在對我們說話,但是,正因為傷勢的緣故,連具體的發音模糊成這種嘶吼聲。
“干掉他。”我沒有打算從他這里獲取情報。直接對江川下令。
左川微微躬身,身體好似利箭一樣飆車,眨眼間便掠過那人的身旁,兔起鵲落間,一道亮光劃著優雅的弧線。將那人的身體斬斷。這一次,人形連發出慘叫的機會都沒有,直接奔潰成一團灰霧,和周圍的灰霧融在一起。江川深深的呼吸,就好似在吸食著什么,下一刻,房間就重新變回了正常的環境。
槍炮陣列開始裂解成無數的方塊,這些方塊以我的手掌為心壓縮重構,變回行李箱的形態,被我提在手,然后一躍而出。江川和左川隨我離開房間之后,殘存的墻壁頓時瓦解成細碎的塵土,嘩然一聲坍塌下來。
戰斗并沒有結束,左江還沒有歸來,戰斗的聲音十分激烈,已經去到了五十米外,我們追尋著戰斗的痕跡而去,原本被通道隔開的地方,被生生打裂的大洞連接起來,一路上沒少見到徹底被摧毀的房間,地面和天花板的空洞也到處都是,有一段地區完全被摧毀了,和上下兩層構成一個龐大的空洞。
當我們三人抵達戰場的時候,左江的戰斗也已經接近尾聲,敵人是一名五十歲的老男人,一臉蓬松的胡須,身上的毛皮獵裝幾乎都完蛋了,連上身都無法完全裹住,更是有大量的淤青和浮腫,好似身材膨脹了一圈,看起來極為駭人。他一定是非常痛苦的,一看到他的慘狀,就不由得讓人感同身受。他的動作也已經變形,再一次和江川接觸后,好似呆了一瞬間,神情變得無比絕望,被左江趁著這一瞬,一拳擊腹部,整個人飛撞到墻壁上,強大的沖擊力連帶著那堵墻壁也垮塌了,將他的身體掩埋在塵土。這個時候,任誰都能看出來,左江早已經勝利在握,此時不過是在殺死獵物之前的戲弄。對于一名身經百戰的專家來說,是一件難以忍受又十分殘酷的事實,即便是以外人的視角來看,左江的行為也是極為殘忍的。
左江平時表現得平和穩重,但她的戰斗,卻充滿了和其它“江”相似的殘酷和惡劣,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反而是富江的行動更為簡潔快意。有多久已經沒有看到左江戰斗了?我回想著,才察覺,實際上,自己的確沒有幾次看到左江的全力發揮。如今的情狀,就是左江開啟真正的戰斗模式的樣嗎?和她平時表現出來的樣比較起來,還真的是截然相反。
老男人還沒有死掉,但是,也只剩下殘喘的力氣了,他那沉重的呼吸聲,仿佛就是恨不得在死之前,將一生所有的氧氣都吸入肺。他那一瞬間不正常的失神,一定是左川的妄想體驗造成的,而左江所使用的搏斗術,也明顯和同樣擅長近身戰的富江不同,僅僅是外表上的淤青和浮腫。是絕對不可能讓這個身體強壯的老男人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我想,應該是力量滲透到了體內,將內部攪得一團亂了吧,這個老男人的體內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慘狀,也只有在解剖后才能看到了。
即便如此。擁有妄想體驗和這種格斗技巧的左江,也自承不是富江的對手。我卻可以理解,因為,富江雖然沒有表現出什么特別的能力,但是,她的強大卻是一種綜合性的,且充滿了爆炸力感官的表現,十分容易被人感覺到,而不像左江這般內斂。放在明處的強大感。可以壓倒收斂積蓄的強大,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那是一種壓倒性的強大。
曾經有一次,富江在和網絡球的一名專家進行實戰“交流”的時候,無論對方施展了如何的技巧,富江就只是沖上去,一拳打下。簡單的行動。卻逼迫得對方只能退避三舍。不僅僅如此,對方施展出來的神秘。直接和富江的拳頭發生碰撞,卻立刻解體成灰霧。富江的能力,并不僅僅是表面上體現出來的“心理透視”,更像是一種沒有界限的解剖。但是,放在外在表現上,富江的攻擊。卻沒有一般神秘所體現出來的那種異常感,僅僅像是所有的行動,都被她洞穿后加以利用。
富江的心志也是我所見到的最強悍的一個,左江的妄想體驗施加在她身上,作用性可能會降到冰點。相對的。眼前這個老男人若說心志不堅,是絕對不可能的,即便成為了逃逸者,也并不代表他懼怕死亡,面對死一生的環境,從堅定參與到猶豫不決,再到放棄,其的考量已經超出了衡量心志的范疇,而只是一種面對生死環境的博奕和選擇而已。
然而,這樣的人,卻在左江的妄想體驗經歷了巨大的絕望和痛苦,在他發怔的那一瞬間,我沒有錯失他的神情變化,那就是一種深刻到骨髓的恐懼和絕望。仿佛與之相比,自身上的傷害,反而算不上什么了。
“殺,殺了我吧。”老男人躺在地上,終于喘息夠了,艱難地說出這種求死的話,“別在折磨我了,求求你。”
他的話剛說出口,我們的周邊立刻出現好幾個明確的氣息,就像是昭示著他們的到來。他們通過不同的方式,或是悄然無聲,或是大張旗鼓地將這個戰場包圍,從窗后,門邊,通道前后,乃至于天花板上,對我們投以冰冷的目光。他們的出現方式和時機,以及氣息所表現出來的對抗性,似乎在無聲說著,左江的行為已經觸怒了他們。
的確,虐殺無論在什么時候,都不是討人喜歡的事情。這些逃逸者雖然是觸犯了nog的規定,而被選為殺雞儆猴的對象,但是,他們本身也是有同伴、有朋友、有組織的人,來到這個基地的人,不可能彼此之間都不認識。或許他們的潛逃,也沒缺少決定留下來的專家們的幫助。尤其這個老男人已經上了年紀,豐富的人生經驗,定然讓他獲得了不少人脈,被干脆地殺死,其他人無法說些什么,但是,如今在眾目睽睽,只能以這種凄慘的姿態討死,無疑會讓左江的形象變得十分糟糕。
“阿川?”左江朝我看來。她的身上,絲毫不帶有虐殺者那殘暴的味道,只是平靜又溫柔地將垂落的發絲撩至而后,與她之前所做的事情,充滿了格格不入的違和感。
“阿江,夠了,殺了他。”我說。
“嗯,阿川這么說的話……”左江無所謂地笑了笑,仿佛自言自語般說:“本來還想放你一馬,但是既然阿川這么說了。”
沒等話音落下,她已經竄步而上,動靜之間毫無征兆,不過,圍觀的眾人,卻不缺乏行動更快的人。一道黑影閃過,抓起老男人的同時,和急速掠來的左江對上一拳,黑影的動作一如老男人那般,陷入了一瞬間的停頓,這個時候,他的模樣足以被看得清楚了,是一名滿頭金發,五官輪廓深刻帥氣的夾克小。從他的行為和氣息看來,并不是想要搶殺那名老男人,更像是要救走對方,但是,和左江的接觸,卻是犯下了最大的錯誤。左江的神秘實在太隱秘了,只能通過對手的變化,去推斷這種神秘的特性,這個夾克小大概也是觀察了老男人的戰斗許久,認為有一定幾率從左江手下搶人才會出手的吧,然而,他在一瞬間的停頓,證明了,他對左江的神秘推斷是錯誤的,他沒有自己預想的那么高抗性。
在神秘的戰斗,尤其在不確定神秘的戰斗,一次判斷錯誤,就有可能帶來生命危機。左江毫不客氣地一拳擊老男人的心口,又轉身一肘砸在夾克小的臉頰上,兩人就好似失去了重力般,飄忽著飛旋了起來。下一刻,老男人的身體開始異常膨脹,左江背對著兩人走回來,只聽到一股悶聲作響,一團血肉和碎骨在半空炸開。
我甚至可以看到,碎骨在巨大的爆炸力推動下,刺穿了還沒脫離妄想體驗的夾克小的身體,將他整個人打得面目模糊。左江距離爆炸點很近,但是,爆炸的濺射物偏偏避開了她所在方向,顯然是左江在攻擊時進行了限制。
現場極為慘烈血腥,圍觀者的態度變得更加冰冷和敵視,似乎隨時都會出手一般,但這種敵意對左江毫無效果,僅僅讓江川和左川不得不提高警惕,保持著隨時進入戰斗的狀態。
“阿川,你們都解決了?”左江問到,她的態度和以往沒什么區別,卻讓江川和左川下意識有些抗拒,應該是受到了之前那殘忍景象的影響——身為雇傭兵,再殘忍許多倍的景象,應該也在戰場上看到過,只是,左江的行為帶著一種反差極大的觀感,讓那種兇殘的味道格外濃郁。
“逃了一個。”我說,面對當前狀態下的左江,我也不想說出,逃走的那一個,是左川漏掉的。
“真可惜,好不容易才想要活動一下身體,卻一點都不盡興呢。”左江溫柔地看了左川一眼,在我的連鎖判定,左川的寒毛一下立了起來,不過,左江的目光很快就移到圍觀者的身上,對他們說:“要來玩玩嗎?”
圍觀者盡皆沉默,片刻后,有一人離去,緊接著,很快就有更多的氣息消失在周邊,隨著人數的稀少,最后還停留下來的正好有四人,似乎也是一支隊伍,和我們的人數相同。
“你不應該這么做。”一個筋肉強壯的年男人說,他的體格將身上的禮服狀打扮繃得緊緊的,仿佛隨時都會裂開。他的目光停留在那一大片被血肉染得一片狼藉的地面,以及還有氣息卻尚未脫離妄想體驗的夾克小身上。從神色來看,他大概和那兩人有某些人際關系吧,夾克小也應該是出于這種關系,才試圖救走老男人。他的聲音在我聽來十分熟悉,應該是碰頭會發過言的某人,只是沒什么印象,當時用手段掩飾自己真實面目的人可不少。
“我只能說,很遺憾。”我站出來,將左江、江川和左川擋在身后,和這個年男人對視著。老男人的死亡方式,雖然在我看來也是極為殘忍的,但是,面對左江,我卻無法生出任何憤慨和不滿,因為,那一點意義都沒有,對精神病人抱怨他的精神舉動又有什么意義呢?左川的狀態,在他人眼是極為不正常的,但是,她本來就是不正常的。左江像是人類,但本質上,根本就不是人。
哪怕這些人有尋仇的意思,但是,害怕這些人的報復也是絕無可能的,我站在“江”的身邊,本就做好了承載這一切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