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級末日癥候

1093 反省會

廢都中的建筑群在外觀上大都是同一個樣式,并非是常見的,每一個房間都規劃得整整齊齊的樓房,僅僅是獨棟的小房間堆疊在一起,彼此之間參差不齊,就好似隨意拼湊起來的積木。大的街道也是不常見的,曲折的巷道和階梯才是連接各處的橋梁,有許多狹窄的巷道只容許一人通過,而拉斯維加斯特殊作戰部隊駐扎的臨時營地,則選取了巷道較為開闊的地方,以便于運送各類設備和材料。彌漫在街頭巷尾的灰霧比倫敦清晨的霧氣還要濃郁,神秘專家們利用機器和超能施工的聲音,在幾十步的距離內就有十分明顯的削弱,他們駕駛著比剛進入拉斯維加斯時還多的六足機器,轟隆隆穿過巷道,在實在沒有道路的地方,就依靠昆蟲節肢狀的六足攀上建筑,在其側壁,亦或者頂層上竄越。這里沒有白天和夜晚的分別,光線隨著灰霧的流動而產生不明顯的變化,但亮度總能維持在肉眼可以視物的陰暗程度,不管什么時候,抬起頭來,都能看到更上方,宛如夜幕,分不清是不是有一個嚴實穹頂的上方,存在諸多閃爍的亮光,卻也能只依靠視覺和感覺,就能分別出,那并非自然的星光,而是某種人工造物發出的燈光。這些光點以不自然的速度和軌跡移動著,讓人不由得去想象,那到底是由什么東西散發出來的。

站在較高的地方,在灰霧濃度削弱的時候,看到不遠處的“深淵”,那其實也是“街道”,由兩處相對卻不接壤的建筑群構成,只是,這些建筑群堆疊得太高,變成了“懸崖絕壁”,以至于“街道”也變成了“深淵”。不妨想想。當日常生活中,街道兩側盡是好幾千米高的大廈,同一邊的高樓大廈之間也沒有空隙,全部被水泥灌注為一體,綿延幾公里之長,走在這樣的街道上,會產生怎樣的感覺。

這樣的“深淵”在廢都中比比皆是。嚴格來說。如果抵達更高的角度,去觀測這片臨時營地所在的地方,也能發現,其實臨時營地也位于一個巨大的“深淵”中。比起如此宏偉壯觀的造物奇觀,生存在廢都中的人們,乃至于。包括非人的素體生命和死體兵這些活動體在內,總數量相對于生存范圍,顯得極為稀少。正如我剛抵達的時候,所感受到的那種荒蕪死寂,才是這片廢都最常見的場景。

維多利亞重工物化區所包括的面積中,廢都和樹管帶并沒有占據全部,甚至可以說。即便是一直生存在這里的原住民,也不太清楚整個維多利亞重工物化區的范圍有多廣,在他們的認知中,這個范圍似乎是“一直都在擴大”的。原住民的先祖們并非是跨越橫向的區域抵達這里,而是如同坐電梯一樣,從更上層的地方降落下來。所以,在他們的原初記憶中,也沒有維多利亞重工物化區的面積概念。在統治局安全網絡時空之后。自動建設機器仍舊在履行自己的使命,然而,它們的內部控制系統似乎也產生了混亂,導致在建筑過程中,失去了規劃性,從而導致整個廢都風格變得錯亂不堪,宛如一個巨大的迷宮。

十二個小時前還存在的道路。十二個小時后就會消失,原來連接兩棟房間的階梯,不知不覺間變成了通往其他地方,被視為參照坐標的建筑。過不了多久就會消失,曾經存在的出入口不知何時被封堵起來——這些情況都是極為常見的。這種毫無規律性的建設行為,對任何想到長期定居在某片范圍的人來說,都是一種困擾,為了避免自動建設機器在一個睡眠期內,就將自己原本熟悉的地方,變成完全陌生的環境,臨時營地必須隨時注意自動建設機器的出沒,及時進行驅趕。雖然將其摧毀的能力是有的,但是,自動建設機器也并非一無是處,它最基礎的能力“建設”包括了從材料構成到建筑設備的整體成形等等一系列的標準處理模板,對于想要利用本地材料,制造出各種器物和建筑的人們來說,是十分珍貴的。而無論是想要控制它,重整它的內部建設程序,還是想要通過破壞它,亦或者相應的“器材”,暫時都無法做到,簡單來說,這種“無法完全控制,被摧毀就會一無所得”的特性,也可以被視為它自身所具備的“神秘”。

如今拉斯維加斯特殊作戰部隊所擁有的,關于這些自動建筑機器的資料,一方面是nog提供的,一方面則是從本地原住民那里兌換而來。也有一些簡陋的手段,引導自動建設機器在一定程度上,為營地建設和相關設備制造提供幫助,但大多數時候,想要做到這一點并不容易,性價比也不值得在這方面花太大的精力。不破壞自動建設機器,而僅僅是驅離它,更大的原因是“有備無患”而已。

在我剛抵達臨時營地的時候,就看到過這種仿佛是大部隊中的戰斗載具“六足戰車”的擴大八足版的自動建設機器從“深淵絕壁”上攀爬的景象。實際上,它們不僅僅在擴建廢都,也有很大一部分活動在廢都和樹管帶之外的范圍,進行本區域統治局遺留設備,或者說,是“維多利亞重工遺產”的維修。

nog為拉斯維加斯攻略準備的計劃,有不少地方,要利用上這些維多利亞重工的遺產。實際上,這些遺產對于在這里討生活的原住民來說,也有很高的需求度。正如之前從“加”那里了解到的,這些遺產是“將有害灰霧變成物化塊”,相當于“污染物廢料回收處理”的關鍵,而形成的“物化塊”則是一種多功能性構造體,是一種常規材料,其硬度、性質和形體,都比安全警衛的外殼構造體更容易加工。而nog為拉斯維加斯特殊作戰部隊提供的技術中,就有很大一部分,涉及這方面的加工改造。因為模板是一樣的,作為基礎所使用的遺產也是共通的,所以,從某種角度上,臨時營地的建設和改造所涉及的種種。與聚集地并沒有太大差別,甚至于,和末日真理教所使用的,也沒有太大的差別。

而最初的技術源頭,是從哪里來的,這個問題,用“統治局技術再開發”作為答案。也并非是錯假。

這些情況,由鉚釘簡單講述,很多地方,需要自己通過對情報的辨析和進一步的聯想來補充。更細節的部分,鉚釘也說自己并不十分清楚。在場的人都覺得,如果來自于網絡球的“約翰牛”在這里。或許可以進行更確切的補完,畢竟,nog的技術,大部分都由網絡球所提供。

其他的三位隊長對這些情報并不陌生,他們進駐維多利亞重工物化區的時間,要比我估計的更久。我在拉斯維加斯中繼器陷阱世界中生活了一個月左右的時間,但他們在這里生存了至少三個月。在這樣的環境里。校準時間是沒有意義的,如果使用正常世界的標準計時器,反而更容易產生時間感上的錯亂,盡可能利用“感覺”去面對問題,這是每一個神秘專家成長起來之后都會掌握到的方法。

“末日真理教的人來得更早。”我說。

這一點他們并不否認,nog的情報中已經提到了這樣的情況,在剛進入這個統治局區域的時候,拉斯維加斯特殊作戰部隊就恰逢其會地和末日真理教的巫師干了一架。當時還沒有出現片翼騎士那樣高級的巫師。實際上,對于留在這里的神秘專家來說,碰到那么高級的巫師,似乎也還是第一次。鉚釘提到那名片翼騎士的時候,隊長們都不由得皺起眉頭。希格瑪和變色龍參與了之前的伏擊戰,雖然一開始并非是由他們對片翼騎士進行牽制,但事實證明。其他的神秘專家無法拖延對方太長的時間,最終兩人還是和片翼騎士交上手了,卻仍舊被對方突破重圍,將三名神秘專家擊破。之后就發生了我所見到的詭異事件。

“我聽說過,騎士等級的巫師,在巫師體系中的權重要遠在精英巫師之上。”新興神秘組織“黑巢”的露易絲說到,她的資料中,經歷并不比其他隊長更多,我覺得應該是席森神父告知了她這些情報。露易絲在聆聽了伏擊戰的戰報后,便將關于騎士級巫師的情報說了出來,基本上和我所知道的沒有太大差別。這個末日幻境中的末日真理教,在已知體系上,和過去的末日真理教似乎并沒有太大的差別。而導致如今局面差異性的核心因素,我想,大概就源于“天門計劃”的實施吧。

在我誕生的末日幻境中,瑪爾瓊斯家完成“天門計劃”的時期已經很晚了,而且其中還出現了不少波折,最終被黑巢竊取了近乎一半的成果。就這點而言,這個末日幻境中的瑪爾瓊斯家顯然更加順利,我想,過去自己碰到的那幾名涉及“天門計劃”的瑪爾瓊斯家關鍵人物,在如今的末日幻境中,大概也有不同的際遇吧。

無論如何,在完成了拉斯維加斯攻略之后,我都是想要前往瑪爾瓊斯家的發源地一探究竟。

關于騎士級巫師的話題還在繼續,我沒有插口,只是在靜靜聆聽,真江在一旁,完全陷入了自我的世界中,竊竊自語的聲音,就好似念咒一樣,若換做是另一個陰森的環境,大概會讓人毛骨悚然吧。不過,會議室內的氣氛,伴隨著對戰斗的檢討,愈加熱烈起來。

“我也只是偶然才聽聞,因為從來都沒見過,所以就沒有在意。”露易絲有些歉意地說,情報上的缺失,的確造成了排兵布陣的疏漏,從而讓本該更容易一些的戰斗,變得十分繁瑣,以至于無法在特殊情況出現之前解決戰斗。伴隨真江出現而產生的詭異神秘,的確是出乎所有人預料的,但是,如果戰斗可以早點結束的話,那三名神秘專家也不會落單,進而如今死不見尸。

“當時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高川。”鉚釘將話題轉到我身上,其他三名隊長也朝這邊望過來,顯然,即便是不在現場的露易絲,對當時發生的“詭異襲擊”也極有興趣。而在他們過來的時候,我和真江早已經在那里了,卻沒有任何動手的跡象——他們對我的戰斗方式有所了解,自然可以判斷出,我在當時僅僅是“呆站在那里”而已。沒有對隊友伸出援手。導致三名神秘專家的無端失蹤,這樣的過失沒有解釋,自然是說不過去的。

他們的目光從我的臉上,移到真江的臉上。我知道,真江的變化太過突兀,時機上有太過巧合,在出發之時。存在于隊伍中的人還是“左江”,這一點在回歸臨時營地的時候,我就已經確認了。他們會生出“真江的變化和當時的詭異事件有關”的想法,也不算是無的放矢。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他們可以清醒認知到這一點,反而讓我有些松一口氣。因為,這可以證明伴隨真江而出現的“神秘”,并沒有嚴重到干涉他人的意識,或者說,當時抵達了這樣的程度,但是,伴隨著真江恢復“常態”。神秘性已經在降低了。

真江的無作為,在我的認知中,同樣代表著“江”和“病毒”的活躍性有所降低。從過去的經驗可知,真江太過活躍的時候,“江”也往往會展現可怕的神秘,也許可以輕易解決一些問題,但是,隨之而來的。是“病毒”同樣高度活躍所帶來的后遺癥——當時小范圍內的事件因為“江”的力量得以解決,但是,大范圍的局面卻會以讓人瞠目結舌的速度惡化,而且,這種惡化除非是波及到自身時,是很難察覺出,其力度有多大。這種惡化。在很多時候都會出現征兆,緊接著,“強大的敵人”和“惡劣的事態”,就會接踵而來。即便解決了一個問題。立刻就會出現第二個相關的問題,好似雪崩一樣連鎖下去,之后,“真江”之類的人形個體就會從我身邊消失,再之后,死亡的腳步聲,就已經到了近在咫尺的距離。

在這一次末日幻境中,我有完整的計劃,在擁有充分的,和“病毒”決一死戰的成算前,并不想局面猶如雪崩一樣滑落。事實已經證明過了一次,我的力量成長速度,根本及不上“情勢迅速惡化”所產生的壓力。即便是我在最巔峰的時期,極限也就是面對復數的“最終兵器”,而“最終兵器”卻還并非是“病毒”的直接體現。而“最終兵器”出現的時候,也有可能是“江”從我的觀測中消失的時候,這意味著,我只能依靠自身固有的能力去戰勝她們。

是的,“江”被我觀測到的時候,“病毒”不顯化,這意味著,“病毒”的出現是有前提的,我要面對的極端壓力,也是有前提的。我多少會希望,自己可以盡可能掌握這個前提的主動性。不過,不要說之后的事情,在這次拉斯維加斯的攻略中,我就已經身不由己了一次,如今“再度失去神秘力量”或許就是后遺癥的體現。

際遇的變化,讓人感到一種深沉的黑幕,但是,既然自己要做的事情,就是要面對這種變化無常,身不由己的情況,那么,再過多抱怨也無濟于事。

我并沒有去思考,如何才能不再“身不由己”,因為,這顯然是沒有答案的,所以,只能將之當作必須考慮的現實因素,去調整自己的計劃。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真江變回“一個精神病人”的狀態,都能看作是環繞自身的諸多動蕩的一個完結。

真江穩定,我也就會穩定下來。穩定而漸進的變化,即便是失去了神秘力量之后的我,也覺得比在全盛時期,面對急促而充滿惡性轉折的變化,更來得安心容易一些。

“我只看到了不可名狀的怪物……如果你們覺得,這是左江變成真江時,所造成的神秘現象,我也沒什么更好的看法。但我覺得,這樣的判斷太過武斷。”我回答到:“而且,我當時也無能為力,因為,我的魔紋已經消失了。”我將右腕呈現在他們面前,他們果然沒能主動察覺到我的變化,讓我對自身的處境,有了更明確的認知。

我的神秘,或許并非是消失了,僅僅是變成了“隱性”。

“……怎么可能!”在場的鉚釘和三位隊長都不由得失聲。的確,魔紋的強大和堅固,早已經被圈內人士證明,我并沒有死去,魔紋卻消失了,大概在全世界范圍的魔紋使者中,也是個例吧。魔紋使者的魔紋被剝奪的情況,在以往只有一個:那就是被擊殺,或者是被其他的魔紋使者擊殺,奪走了魔紋,亦或者遭遇不幸,徹底死亡,于是魔紋消失。

“我落入了中繼器的陷阱。”我說:“那是一個近乎真實的世界,應該就是隊伍準備去往的地方。不過,我的情況你們也看到了。”

“是的,nog的情報中有提到過。納粹對拉斯維加斯中繼器的應用,是制造了一個針對神秘的陷阱。任何神秘落入其中,都會被壓制。”鉚釘有些色變地說:“但是,連三級魔紋都會被抹消,是不是太夸張了一些?在我們行動的時候,倫敦和五十一區已經對納粹所擁有的中繼器進行了牽制,末日真理教也有針對納粹的行動,說不定也動用了中繼器……在這種壓力下,仍舊可以做到這種程度?”

“那個陷阱世界,神秘并不顯現,是一個完全正常化的世界。”我說:“但是,在我呆在里面的時間里,神秘開始顯現了,顯然是陷阱機制已經被動搖。我趁這個機會,利用一次神秘事件,才抵達這個地方。這證明,nog打算從這里打開進入那個世界的入口是可行的。”

“這樣嗎……”鉚釘沉吟了一下,問到:“既然神秘開始顯現,你的力量是否有復原的跡象?”

“有這樣的跡象。”我沒有說謊,僅僅是說得不夠全面而已,“否則,我無法處理神秘事件。”

“但是,你的力量,在抵達這里之后又再度消失了?”鉚釘皺起眉頭,“這么說來,恢復的神秘,僅僅是定義于那個陷阱世界的神秘嗎?”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有說過。不過,夜鴉夸克的事情,也的確不方便說出來,若讓他們知道真江對我做的事情,說不定又會是一陣波瀾。真江當時所做的事情,一旦被確認為“敵意”和“不穩定”,定然會被隊伍所排斥。雖然說,如果大部隊要開啟的入口,就位于中繼器陷阱世界中我所在的城市,那么,我和隊伍的關系一定會惡化,如此,真江和隊伍的關系如何,的確也就無關緊要,但是,即便發生那樣的情況,讓鉚釘這些人知道“真江的力量”,又對那樣情況下的我有什么好處呢?

現在,他們主動誤會,倒也省了我一番麻煩。

“五十一區和我們一起行動,那么,末日真理教那邊,又到底是在做什么?”火炬之光的希格瑪隊長看向鉚釘,“網絡球提供了很多情報,nog的計劃中,有三分之二是我不曾知道的,那么,我可以懷疑,網絡球和末日真理教有協議嗎?而且,從我們這些天來的順利程度來判斷,的確是有這樣的味道。網絡球的立場,也會發生偏差嗎?”

“你問我也不會有答案。”鉚釘說:“了解情況的人,應該是約翰牛。她才是網絡球的高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