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子被什么東西從里面推開,那東西猛然撲來,霎時間,在連鎖判定的觀測中勾勒出一個怪異的形象:人形的頭部就如同模特假人,構造體特有的材質色澤,五官只有輪廓,看上去只是裝飾,額頭以上的部位被挖出一個碗口,之內是各種芯片和管線,怪異又驚悚,讓人覺得它好似被科學怪人改造后才成為這般形象。許多管線糾纏在一起,同時也充當頸椎和脊椎,還有一部分延伸到入口內部,讓人覺得就像是個牽線木偶。
它身體露出了大部分骨架,殘破的蒙皮根本無法遮掩其內部的雜亂構造。除了有一顆人形的腦袋,其他的身體部分,就如同一個巨大的蜥蜴骨架,同時又吸附著諸多零碎的物體,顯得極為粗壯。它的劇烈運動讓身上一些零件散落下來,但對它的完整構不成任何損害,
這樣的東西完全不zidà該如何稱呼,但料想就是“加”提到過的瘋狂機器,它的身體就好似胡亂拼湊起來的,邏輯程序也已經混亂,型號根本就不在統治局安全網絡中,完全就是建設機器因為自身的錯亂而誕生的存在。面對這種東西,溝通是沒有意義,也沒有人會想去花大功夫調整它的自律程序。對原住民聚集地的搜索隊來說,是沒有任何價值但又特別難纏的存在。它往往無法離開誕生地太遠,就像是在最初構成的時候,就已經遭到限制。
我毫不猶疑揮動刀狀臨界兵器,強烈的震動在空間中擴散,扭曲的形狀就如同一道直射而去的半透明柱體,將瘋狂機器籠罩其中。它的行動停止,慣性也不復存在,直接從快速的移動定格成一副畫面。繼而,這副畫面開始崩潰。瘋狂機械的構造體從最細小的零件開始粉碎,眨眼之間就化作一陣飛灰。
之后,我小心翼翼地來到洞口,用連鎖判定觀測里面的情況,在不少時候會出現復數的瘋狂機器這種時候。這些瘋狂機器其實是一個復聯系統的組件不過我面對的并非這種情況。這個建筑的入口和里面的構造,就如同一個巨大的洞穴,就如同有什么人刻意將這個洞穴改造成基地,遍布統治局風格的管線和設備。里面的燈光已經完全熄滅了,也不清楚從什么地方打開,甚至于,或許建設機器建造這里的時候,就沒有布置燈具。我抱起真江跳下去,速掠超能一直在待機。但并沒有觸發任何陷阱,似乎除了之前的瘋狂機器,這里已經沒有任何防備。
我翻了一下戰斗風衣中的便攜設備,發現大部分已經在激烈的戰斗中損壞,唯獨全金屬合金的定制型諾基亞手機還能使用。它的款式已經很老了,而且從系統來說也只是功能機,不過,固定的軟件里。仍舊可以滿足日常和戰斗時的一些瑣碎需求。我打開手機的閃光燈充當電筒,雖然有連鎖判定可以掃描環境。但果然還是使用照明才更加符合習慣。
圓狀的光斑掠過四周,很快就發現了幾臺奇怪的設備,看起來像是維生艙,橢圓形,有著半透明的蓋子,我上前朝艙內看了一眼。最靠前的幾臺空無一物,只有最后兩臺,一臺里面充滿了綠色的液體,顯得油膩骯臟,就像是重工業排出的廢水。另一臺則似乎有什么東西漂浮在同樣的液體中。肉眼看得不太清楚,被照亮的時候,那東西翻滾了一下,沉到廢水的深處。讓人不由得去聯想,它是不是有生命的。
雖然有些警惕,但我還是沒有破壞這臺設備。統治局里有許多奇奇怪怪的東西,封閉這些東西的容器,或許是培養皿,但同樣也是一種限制保護措施,貿然摧毀容器,并一定可以摧毀里面的東西,反而會給自己帶來麻煩。既然我進來之后,這個洞穴中沒有啟動安全防御措施,我也不想做多余的事情。
不做就不會死,這個道理無論在小說故事中,還是在遍布“神秘”的地方,都是通用的。
我謹慎地繼續往洞穴深處探尋,沒有遇到更多的困難,我就找到了“加”描述過的,用來制造和存儲食物的設備。它相比起洞穴中的其它設備有些獨特,不僅僅體型是最大的,而且,擁有完整的傳送帶和直徑六米的圓形加工倉。它已經徹底停止工作了,我嘗試開啟控制板,但是無論怎么擺弄,儀表燈都不曾亮起。周圍有一些塊狀物體散落在地上,我摸了一下,又硬又粗糙,符合“加”對這種食物的描述,不過,除非是找不到保存得更ǎde食物,否則我可不想撿起來吃掉。
wènti在于,不開啟艙門的話,即便存儲艙內保存有完ǎde食物,我也拿不到,而這臺食物制造機已經徹底罷工了,只能想辦法破壞艙門我不清楚艙門的堅固程度如何,雖然從外表來看,整臺設備都是構造體材質,但是,構造體材質也有不同的強度,使用刀狀臨界兵器的話,有kěnéng會連帶整臺設備一起摧毀。
這個時候,我的身后發出“滴”的一聲。我倏然轉頭,只看到真江站在控制臺前,不zidà她做了什么,儀表燈已經亮起了。這個時候,真江的身姿看起來比之前要正常許多。
她抬頭看過來,眼神多了一些知性和清醒:“已經修好了。”她這么說,可是,到底是怎么修ǎde?我有些愕然,但是,這種事情還是不要深究為好,就當是“神秘”在起作用吧。難得真江可以“清醒”過來,我一點都不想聊那么無趣的話題。
“你肚子也餓了嗎?”我一邊問著,艙門發出了解鎖聲,但似乎年久失修還是怎么的,無法完全自行打開。我不得不雙手抓住艙門的把手,用力將它拉開來。這臺食物制造機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存儲倉內的燈光亮起來,連帶著周圍十米范圍也被照亮了,真江朝這邊走過來。我檢查了一下艙內,確認沒有表面上的危險,就從中取出一個儲物箱。將印有指示的鎖扣解開。
箱子中整整齊齊擺放著之前散落在地上的那種塊狀食物,從色澤上,看不出任何區別,所以,也無法判斷散落在地上的那些是否已經過期。看起來像是壓縮食物,但是。從外觀來看,可比正常的壓縮食物堅硬得多了。我嘗試抓起一根,挺沉的,大概有三公斤左右,深灰色的表面印有一些紋路,就如同大了好幾倍的精裝巧克力一樣,我一口下去,也只能咬住一個角吧。
這種重量和外表給人的印象,真讓人很難下嘴。我看了半晌。遞給真江:“嘗嘗?”
真江接過去,左右翻動看了看,毫不猶豫地塞進嘴里,咔嚓一聲就咬掉了一個角,就好似拒絕餅干般,幾下子就嚼碎了吞下去。
“沒有味道。”真江平靜地說,然后遞還回來。
這一次,我也沒辦法猶豫了。定定神。用力咬了她之前咬過的地方,果然很硬。讓我覺得可以輕松咬下那么一大塊的真江,牙齒可真是夠犀利的。至少,對我來說,這種食物硬的就像是豬的大腿骨。好不容易咬碎了一塊,還得咀嚼才能咽下去。味道就不要提了,正如真江說的。味如嚼蠟,但是,吃下去后,很快就有了滿腹感,口渴程度也迅速減少。按照這種補充sd。一天只需要三口就能解決溫飽wènti,而這樣的一整塊“能量塊”,足以支持一般人七天的用量。
我沒有想太多,直接提起箱子,里面的空間一共可以保存十二根。我突然有點想把這種食物安全帶回中繼器陷阱世界里,讓八景和咲夜也都嘗嘗。雖然很難吃,但是作為險惡環境中的戰時補充,卻是相當合格的食品。
“還要嗎?”我將手中的那根朝真江遞了遞,她搖搖頭,我也不勉強,權當磨牙,繼續啃咬起來。我發現,雖然這種食物可以填充饑渴感,但是,卻似乎不會有吃撐的現象。因為食物很新奇,所以,就算味如嚼蠟,我也想試試,自己可以吃多少。或許,這種食物釋放的能量,和一般的食物有所區別,才會造成這種不會吃撐的現象。
既然找到了食物,我也不打算在這里多呆。將存儲倉關閉后,朝洞穴出口走去。不過剛接近出口,地面就出現震感,緊接著是爆炸的聲音,一股氣浪猛然沖進洞口中,吹的洞穴呼呼作響,頭頂上有一些管線斷裂了,耷拉下來。
這樣的動靜可不尋常,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遇到任何動靜了,所以,勉強也算是好事吧。聽起來像是戰斗的聲音,我和真江彼此看了一眼,迅速爬出洞口,找尋動靜的源頭爆炸產生的光影在這片一直都保持死寂的廢都中,顯得格外顯眼。有一臺離線機從比我們所在位置更高的地方墜落,巨大的集裝箱外表已經扭曲破碎多處,裸露出來的內部結構上,有不少人在戰斗。
“是搜索隊。”我說。那些戰士穿著富有聚集地風格的厚重防護服,但行動卻并不笨重,他們的靴子擁有動力裝置,讓他們在傾斜角度超過四十五度的離線機里,也能自如吸附和滑動。有一部分人正在使用矛槍,而另一部分人則使用刀狀臨界兵器的仿制品,他們的對手是兩個素體生命和四個正式巫師。
真是踏遍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一邊啃咬著能量塊,一邊這么想到。無論是抓住哪一方,都應該有辦法找到末日真理教基地的線索。當然,比起對付原住民,我更傾向于干掉那兩個素體生命。無論如何,原住民當初都給我提供了一定的幫助,盡管我之后的事情做得不地道,大概也已經成為他們的目標,但是,相比起來,果然還是末日真理教更是優先的敵人。
“阿江,人格保存裝置在你那里?”他們的出現,讓我不由得想起,真江摧毀電子惡魔時的情況。
“嗯。”真江應聲到。
“那玩意有用嗎?”我問。
“有。”真江回答得很簡潔。
“怎么用?”我又問。
“吃掉。”真江的回答還是簡練又讓人驚悚。我可從來都沒有想過這樣的答案。
“吃掉?”我不由得重復了一次。
“吃掉。”真江點點頭,說:“我已經吃掉了,很好吃。”
“……八景和咲夜怎么辦?”我并不反對真江的做法,她在存在性上比我更接近“病毒”,對于如何處理人格保存裝置,在這個意義上。交給她處理才是正確的。但既然zidà人格保存裝置的功用,我還是忍不住為咲夜和八景感到擔心,在末日幻境里,人格保存裝置能有多少個呢?
“不要擔心,阿川。”真江只是微微笑著,撫摸著我的眉頭。仿佛是錯覺般。她的眼神似乎又微微變回了那神經質的狀態,有些恍惚地呢喃著:
“目標理想鄉的人,順流而下尋找鑰匙。
順川而下走到盡頭,終會到達“里”之所在。
在這里尋找兩人之岸。
此處沉眠著通往理想鄉的鑰匙。
手持鑰匙的人啊,應遵循以下所記出發前往理想鄉。
第一夜,奉上鑰匙選中的活祭。
第二夜,余下來的人啊,撕碎緊靠的兩人。
第三夜,余下來的人啊,贊頌吾高貴之名。
第四夜,剜頭殺之。
第五夜。剜胸殺之。
第六夜,剜腹殺之。
第七夜,剜膝殺之。
第八夜,剜足殺之。
第九夜,魔女復蘇,無人生還。
第十夜,旅途結束,終至理想之鄉。
歌頌吾吧。吾將賜予四件寶物。
一件復蘇所有死者的靈魂。
一件復蘇曾經死去的愛。
一件使魔女永眠。
一件愿汝安詳沉睡。”
我覺得自己不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言辭,但又想不起到底在什么時候曾經聽過。那種既熟悉又陌生的矛盾感,充滿了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惡意,讓人覺得,這就是一個詛咒。不過,這樣的感覺,反而可以證明。應該是來自于“江”,盡管真江這次所說的這些詞句,所散發出來的味道,和富江、真江曾經說過的,充滿了類似預言感的東西不太一樣。可是,反而更加契合我對“江”的感受。真江所說的這些內容,細究起來可以得出各種不詳的結論,可到底是有怎樣的深意,卻是完全無可捉摸。我不想將自己所zidà的情況,生搬硬套到這些詞句中,盡管這些詞句的內容比過去更加直白,也更加容易代入一些情況它給人的感覺,更像是末日真理教的東西。
說起來,真江、富江和左江在末日幻境中的身份,就是末日真理教的“最終兵器”,而且,從編號來看,都給人一種“最終的最終兵器”的感覺,連帶著由她而產生的各種異常,都充滿了諸多不詳的深意。
“999”這個數字,在神秘學中,往往是“666”的替指,反轉的形態,在許多時候,意味著“未成形卻已經注定的惡性終結”。在偏向宗教的神秘學中,“13”才是最常見的不詳,而“666”則更偏向魔性,是極為明確的魔王代指。999和666,就如同雙生子一樣,一個象征末日降臨之前,一個象征著末日降臨之時。
這些神秘性的深意,進一步驗證了我對“江”和“病毒”的猜想。其實,也同樣證明了系色和桃樂絲的猜想。我希望999不會翻轉成666,從這個角度來說,的確“比較不合理”。光從神秘學的角度來說,系色和桃樂絲的想法也是正確的999和666是一樣的,因為666就是999的wèilái,翻轉將不可避免。在神秘學中,在666這個數字出現之前,古老的神秘學者們,會毫無疏漏地清理每一個和“999”有關的象征。
末日真理教在自己的“最終兵器”沒有足夠數量的情況下,仍舊把999這個編號固定下來,僅此一點,就足以在神秘學中定性為“邪教”。
所以,身為“編號999”的最終兵器真江,在恍惚中所說的一切,看似預言的詞句,充滿了惡意和不詳,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如果堅持“999”不會成為“666”的話,無視這種內容上的惡意和不詳,不將任何糟糕的情狀傾向附會到這些內容上,本就是最基本的要求。
所以,無論富江、左江和真江在什么情況下說了什么,又有多少情況似乎貼合這些話語的內容,無論她們的存在,伴隨著多大的,可以直觀體會到的惡意和不詳。我仍舊會堅持自己的做法。盡管,在很多人眼中,這就如同鴕鳥將頭埋在地下躲避危險一樣可笑,充滿了不可理喻的唯心,但如果連我都無法支持這樣的行,又如何能說,自己的目標是“最完美的大團圓結局”呢?我一直都這么想,在這種時候,只要稍微退讓一步,結局就一定會出現缺憾。
“真江?”我喊著她的名字。但是,她已經恢復成了精神病人的狀態,只有那碑文一樣的言辭,一直在嘴邊呢喃著,而且,好似漸漸扭曲一樣,變成另一種聽不懂,完全不可理解的囈語。不過,在這種時候,這種不可理解的囈語反而更像是碑文內容的真正形狀,讓人覺得,能夠聽懂的那些,其實只不過是虛假的表象,或是基于自身所限,而只能片面解讀的內容。
我不再打擾她。離線機從我們的頭頂上劃過一道生硬的軌跡,硬生生砸入百米外的建筑群中,摩擦時閃爍的火花,耀眼得就如同是從煉鋼爐中跳出來的一般。墜毀的力量,完全不足以殺死正在戰斗的雙方,很快就有許多人影從半空落下,迅速在陰影中滑動。離線機開始爆炸,綻放的光芒,拖曳出一道道怪異絕倫的影子,其中就有素體生命的。它們并沒有立刻追趕那些原住民戰士,因為,他們根本就逃不掉。末日真理教的巫師已經封堵了所有的退路,被離線機撞毀的建筑碎片,在巨大的灰霧漩渦中凝聚起來,變成一個個半身巨人,擋在原住民戰士們撤退的路線上。
這些人的出現,在我的感覺中,完全符合“命運的巧合”這樣的說法。就如同我想著需要這么一個變化,于是它就到來了。不過,從末日幻境的本質來說,或許也有這么一回事。事實似乎在告訴我,的確不需要為下一步自尋煩惱,我的道路看似朦朧,但其實一直都很清晰。
“真是干脆利落的運氣呢。”
我嚼碎了一口的能量塊,將剩下的部分塞進口袋中,抱起真江一躍而起,速掠而去。
世界因為我的sd而減緩了流動,灰霧和空氣變得格外濃稠,素體生命的逼迫也好,末日真理教巫師的施法也好,半身巨人的拔起和原住民戰士的應變也好,就像是被從時間中割裂出來。這種感覺,一種都是“高速移動”中最令人著迷的景狀。它意味著力量,意味著改變,意味著勝利。盡管這個世界上,有許多“神秘”可以針對“高速移動”,但我仍舊認為,“無以倫比的sd”即便不是最強的力量,也是最強的之一。
我沿著建筑群的側壁,盤旋著爬升到比戰場更高的地方,然后從一棟房間的窗口躍出。沉重的空氣傳來巨大的托舉感,我覺得自己即便沒有翅膀也在滑翔。這一瞬間,我仿佛回到了過去,回到那個奔行于都市高樓中的夜晚,自己就是最自由的精靈。腳下的一切,都變得如此渺小,似乎一步就能跨過曾經無法跨越的高壁。
俯瞰著腳下的半身巨人,我高高舉起刀狀臨界兵器。
揮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