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丫環

34,對不起

一瞬間無數種念頭涌到容華的腦袋里。為什么富貴會這么認定了自己?沐容雪歌會不會答應他的請求?真的嫁給富貴自己會不會有好處?自己結婚生子?還是利用富貴繼續往上爬?又想到賤民的身份,按照大明朝的規則,這輩子都擺脫不了。富貴能不能幫助自己成為第一個打破這個爛規則的人?

富貴見容華不說話,手勁兒不自覺的就加大了。容華猛地甩開他,嘴里發出咝咝的聲音,搖晃著手。見富貴眼睛快噴出火了,突然反應過來。

從見到他開始,自己一直想著的是如何利用他。從他清楚的表達了對自己的愛意之后,自己一直想著的是如何盡量小的去傷害他。可是他,他對自己,終究是很好的吧。他擔心自己,緊張自己,以他的方式保護自己。

容華打了個冷顫。

當她在大四畢業時,相戀三年的男友沒有說再見就再也沒見以后,當她瘋狂的在兩年的時間換了七個男友以后,當她天天和上官洪的一個妻子二十多個女友n個前女友以及x個未來女友打交道的時候,她還相信愛情這種東西么。

上官洪說,你們年輕人,相信一下愛情也無所謂,相信一下對你好的那個人也沒有壞處。

容華頭疼了起來,看著富貴的臉不知所措。卻沒有注意到因為自己的叫聲又返回來的沐容雪歌,正在自己身旁滿臉期待的等著她的答案,他一臉感興趣的笑容,就好像剛才提出問題的是自己一樣。

富貴的眼睛里,只有容華。容華的眼睛里,一切都變得模糊。沐容雪歌的眼睛里,有兩個人在上演一場好戲。

屋頂上黑衣人的眼睛里,這正是絕佳的機會。

當時屋子里的情景是這樣的,門在六點方向,沐容雪歌在四點方向,容華在正中間,富貴在十二點方向。

當門外一把劍飛速朝著沐容雪歌刺去的時候,富貴條件反射般的,極其迅速的,一把推開容華,摟了沐容雪歌滑到一旁。

他把容華推向的,正是五點的方向。

如果是電影的話,這一定是個慢鏡頭。發絲一點點的偏移,眼神一點點的冰冷,容顏一點點的清晰,時間一點點的流逝,鏡頭,一定會定格成記憶。

容華就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晃動起來,一股極大的力道把她推向一旁。然后背后一陣冰涼,從皮膚,到肌肉里,到血液里,到心里。緊接著,便是疼痛,從外,到里。她低頭,看見自己身體里穿出的劍尖。血一滴一滴。真慢。

容華還沒有相信愛情,也沒有跌進愛情里去。她正在因為要不要打開這扇門糾結,正在擔心自己終究可能會對不起富貴,正在猶豫自己要不要嘗試一下兩個人一起往前走。

原來,她不過還是個女人而已。

洶涌而來的痛疼淹沒了容華的思維。大浪滔天的腦海里,所有的念頭都被擊打的粉碎。根本就再無原型。

黑衣人沒有停頓,迅速抽出了劍,轉身朝外飛去。

富貴沒有停頓,身形一晃,那把沾滿血的劍已經到了他的手上。門外,嘩啦一聲,有什么掉進水池,淹沒了黑衣人短促的、痛苦的、絕望的叫聲。

水蛇翻騰著,躍起,落下,再躍起,再落下。它受到了驚嚇。

上官洪啊,你終于欺騙了我一次。容華再站不穩,只覺得累,眼睛慢慢閉上。

富貴眼睜睜的看著容華朝后跌倒在地上,卻一動不動。他自己,也傻了。

沐容雪歌沒有傻,也沒有受傷,沒有任何改變,包括臉上的笑容。他走到容華身邊,蹲下,笑著看容華。容華閉了眼睛,看不見他,也沒有心思搭理他。

所以有些話,不是可以亂說的,有些便宜,不是隨便去貪的。她還是替他,擋了一劍。是不是冥冥之中,注定她是不能欠他什么的。

沐容雪歌的手,輕輕撫上容華的傷口,一點一點撫摸,他的手指,沾滿了鮮血。突然用力按了下去,容華本來已經麻木一些的痛疼便突然尖銳起來,她咬了嘴唇,硬是沒喊出聲。猛地睜開眼睛,對上沐容雪歌探究玩味的眼神,冷笑著說:“有意思吧。我,我告訴你,很疼,很舒服。你,你再按,使勁兒。我喜歡呢,疼才有意思,舒服。”她斷斷續續的說了一些詞,自虐似的笑了起來,挑釁的看著沐容雪歌。

頭一次,沐容雪歌的臉變得沒有笑容,他的表情和他的眼神,終于相符了。

容華笑了,原來變態的人,就怕你比他更加變態。她笑著看沐容雪歌,嘲笑,勝利者的微笑。然后笑著暈了過去。

再醒來,已經是一天后。

眼睛還沒睜開,就聽到沐容雪歌埋怨的聲音:“她要是明天還不醒來,你明天也不離開了嗎?那我明天怎么辦!明天可是要祭奠先皇的。”

沒有人回答他。

“這一天我什么都沒干成,悶在屋子里快無聊死了!”

沒有聲音。

“今天要是還不醒來,我把這三個豬頭御醫都殺了。”

有人恩了一聲,是富貴。然后是磕頭求饒的聲音,此起彼伏。

“哈哈,你也同意啊。真是無聊啊,好不容易遇到這么個好玩的,我也不想她死啊。”

容華再忍不住,睜開了眼睛。對上富貴通紅的雙眼,和漸漸浮現出來的笑容。但是那喜悅很快黯淡下去,他張了張嘴,輕輕的說:“對不起。”

沐容雪歌很快發現容華醒了過來,揮手制止了后邊跪著的幾個老頭,就撲到了床邊。在這個過程中,又很自然的調整出一臉的笑意來,依然很欠揍的微笑。

容華也笑了,對著富貴微笑,說:“沒關系。”

剎那間雨過天晴,但是他們都知道,永遠不會有彩虹。沐容雪歌沒有一點眼頭見識張嘴就要說話,容華眼疾口快的張嘴就說:“少爺不用問了,心不疼,也沒不開心。全身都舒坦的很,恨不得再替你挨一刀才是。”

她說完也以牙還牙的用沐容雪歌臉上的笑容對著他笑。心里卻一陣輕松,到底是真的替他挨了一刀,覺得腰桿很直啊脊梁很正啊背很硬啊!哼,耍酷,玩弄別人,讓別人緊張,讓別人摸不著頭腦,誰不會,不過需要這么個居高臨下的位置罷了。

沐容雪歌微微愣怔,卻不著痕跡的掩飾過去,笑著說道:“我聽著很是高興,那不妨就如你所愿。”他說完不知道從哪里拎起一把匕首,直接就朝容華傷口刺去,絲毫沒有猶豫,絕對是來真格的。

容華嚇得閉上眼睛,沐容雪歌,沒有更變態,只有你最變態。

但是沒有新來的疼痛,許久,容華睜開眼,富貴的胳膊擋在自己胸前,鮮血淋漓,插著一把匕首。

富貴跪在沐容雪歌面前,抬頭死死的盯著他。沐容雪歌臉上還是那抹微笑,不看富貴,看容華,輕聲問道:“還要再來一次嗎?”

容華搖頭,更像是身子在顫抖。

沐容雪歌又問:“你欠我的不開心呢。”

容華咬牙說:“你要用刀刺你的救命恩人,我不開心;你看著你的救命恩人鮮血淋漓卻無動于衷,我不開心。”

前一個是自己,后一個是富貴。

沐容雪歌抽出匕首,笑道:“很好,還有九十六個。”說完給后邊的幾個老頭打個手勢,讓他們上前查看富貴的傷口。

容華狠狠的盯著他,他微笑。一副得意的模樣。見容華許久不變的眼神,卻又過來俯身看她,輕輕的說:“你怎么總是這樣盯著我看呢?你現在,心里一定很疼吧?你能不能告訴我,那是什么滋味兒呢?”

容華慢慢的微笑,也湊到他的耳旁,輕輕的說:“就是針尖一樣的東西,輕輕的碰到我的心上,然后它慢慢的轉,慢慢的轉,一點一點,探了進去。再慢慢的轉,突然,”她一下加大了聲音,沐容雪歌朝后微仰,笑著看了她一眼,容華笑道:“那針就全進去了。沒了。然后我的心,就好像指甲磨著鐵皮一樣的感覺。”

沐容雪歌再看她一眼,笑著直起身子,不說話。

蘭姍撩簾子進來,見容華醒了,微微笑了笑,便探手去理沐容雪歌的衣服,軟著聲音說道:“少爺守了一天一夜了,還不休息么。妾身很是擔心。”

(謝三個打賞的加更,也是給沐容雪歌補的生日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