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心計

第一百二十三章 是風是雨又是月

第一百二十三章是風是雨又是月

話剛畢,頭頂上“轟隆”一聲,入地雷如像直接鉆進了耳朵里似地,震地人心神俱混。這才正月,怎么平白無故就打起了春雷?蘇綰越覺心頭不安。

此刻蘇洛陵早已轉過了身來,著:“你怕了?”

“怕什么?”蘇綰不明所以。

“怕冬起雷,夏雨雪,山無棱,海枯竭……這些悖天逆命的事情。”

蘇綰地認識到,自己此刻對蘇洛陵這番話竟然很是糊涂,連半個字都聽不明白。冬起雷夏雨雪山無棱海枯竭——她還沒愚蠢到覺得這是海誓山盟的句子。

微愕地看著蘇洛陵,深覺蘇洛陵所說的這番話,似乎咒語一般預言著將來的日子。

“她要走,就走好了。你也并不是我們前途遙遙,自己的生死還顧不定,怎么還能去顧別人呢?你且將心收在肚子里吧,她若逃了去,自然不是什么壞事兒。好歹,我哥哥的血脈,算是保下來了。”蘇洛陵說得語重心長,眉頭又倏然發緊,“倒是那蘇湄,我卻也不知她究竟有何用意。”

她要走,就走好了?這是蘇洛陵說的?蘇綰反復在咀嚼這話,聽得他后頭的解釋,才想到,這么做其實對寒翠微也是大大的好處了。不必跟著蘇洛陵亡命天涯去。

正思忖間,滂沱大雨就倒了下來,宛如在天地間拉開了一面立體珠瀑,“嘩嘩嘩嘩”地沖刷聽覺視覺。

蘇綰也起身站到窗邊兒,只覺得徐徐溫送幾滴雨水,濺上臉孔卻還是涼絲絲地直扎人的肌骨。那大地上早已湍急一片,不光是沖翻了積累多日的頑固冰雪,更連著早春才堪有了花苞的含笑一并沖落枝頭,隨水流分劃,片片流入路旁的引水溝里。

那早熟的春信怕是早已埋在了雪被之下,只是無人仔細去瞧罷了。正如那天險些被雪掩藏了的銀丹草花,也不就的么?陡然想到銀丹草花,蘇綰不覺心跳漏了一下,胸中立刻悶地發沉,不知道是忽略了什么事情。

左右想不起來,這時候又連著響了好幾個悶雷,雨一路又是狂倒,恍如將整個海都翻了過來。天邊這會兒卻白如魚肚,明明晃晃之中飄散幾縷烏黑流云。不過自此之后,竟又徐徐歸入沉寂,耳畔的雨聲漸小,似乎這雨也只是使的性子,客串來鬧春的。

不經意間,大地只徒留一片狼籍,枝倒粉退的,無端多了幾許蕭索。好像方才來的是一場臺風,而非雷雨。

蘇綰不禁轉過了腦子來,誦念道:“病樹賴逢春,偏向銀丹問。天死天絕恨,人死人后生。”蘇泊生的命里想必也是受銀丹草所制約的。這樣看起來,那寫下這四句五言的,豈不就是能預知未來的了?

想想也是,他既能寫出“紅粉身,無根來”六個字,又怎會不知蘇泊生會死在銀丹草的手上呢!但是——既然寒家秘方是后來的,明知這秘方同銀丹草相沖,卻為何蘇洛陵還要留著那一片銀丹草不連根拔掉呢?

若像是先前打聽來的那樣,只是蘇洛陵喜歡擺弄些花草也就罷了,可是為何偏偏要種銀丹草?這可不人疑心了嗎?

蘇綰眼神漸漸迷離起來,只覺得身旁的蘇洛陵如今正像是天邊的那幾縷散云,隨時會魂飛魄散了去。

蘇洛陵亦回過頭來,淺笑一聲:“雨停了,我們出去吧!”

蘇綰失神般點頭,跟著他一道又了靈堂附近。

于中正在蘇園里連呆了四日,每日雞鳴、食時、黃昏定時三柱清香叩拜。這會兒兩人過去,正逢于中正拜完了出來,與蘇綰當面碰了個當頭。

蘇綰道:“于大人每日親來上香,深情厚誼令蘇綰佩服。不過大人還需以公事為重啊!”

于中正小瞧了蘇洛陵一眼:“多謝姑娘關心,中正即刻就回去了,黃昏再過來。”

蘇洛陵突然沉吟了一聲:“前幾天交代的事,不知大人辦地如何了?”

蘇綰心領神會,是在問于中正是否有妥善利用好那筆。

于中正詫異,看看蘇綰,眉宇里微微皺縮,極為疑惑。

“說罷,她不是外人。”

于中正這才將目光放澄澈了,語氣里更毫不掩飾地多了些恭敬:“卑職已全數辦妥,請公子放心。”

“大人就別過來了……另有旁的事情需要大人代勞。”具體事情也未明說,只是蘇洛陵單單讓開了條道,示意于中正離去。

于中正點點頭,宛如個忠心死士,對蘇洛陵忠誠不二。就這么朝前走了!

隨即蘇洛陵也只交代了蘇綰一句:“我去送送他。”

蘇綰這才覺得,畢竟自個兒還不是真個兒能得他信任的,不然就先將于中正支走,不予她聽著半分。當著于中正的面兒說的她非外人,亦只是嘴巴上甜了些,哪里就能算作說的真話了呢?!可能是自己又想當然耳了。

目送著二人一前一后隔得遙遙地離開,蘇綰未免有些傷心。待轉身隱約瞧見靈堂邊兒上,那兩個跪地飲泣,頭戴訃帽,身裹麻縞的女人時,心中頓有說不上來的厭惡。

寒翠微嘴巴里是說蘇湄之話純系,自己不當真,其實心里究竟如何想的,也只能是她自個兒清楚了。既然蘇洛陵也都說了不教她去理會,自己又何苦留個冤家下來?橫豎蘇泊生已死,孩子出世一樣沒有爹,也沒什么分別的了。

也便又去張羅著諸事,看看前頭還缺什么要補什么的。

蘇泊生在蘇園內的祭堂停靈七日,訂于第八日下葬。這天正是第四天,眾人都有些許疲憊不堪了。熬著兩只熊貓眼,人也有不少困頓,都險些kao著亭廊的柱子昏昏欲睡。

蘇綰不一樣,好歹比他們睡得多,也故清醒了些。

頭仰望森藍的夜空,星漢浩淼,在那一抹月半彎之下周遭是清冷的浮云。方才婢子們攙扶著兩位夫人下去休憩,自己得以kao著回廊里的欄桿松下份心。悄悄閉了眼,只覺得頭頂上月光飄渺飛散,輕輕逶地,正如時的那幾滴雨水落到臉上時一樣,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不過心里也南門這天兒實在太過怪異了。一日之中雪景雨景月景全教看了個遍,可不是氣候詭變了嗎?這兒的臭氧可還沒有空洞吧?

難以拂去這種不舒服的感覺,一時也沒顧著,遙遠的一聲尖叫頓時將她的魂都叫得差點兒出竅。驚起來看,滿園蕭瑟,白幡飛飛,出入幾人皆都被這鬼嚎給嚇得定在了那兒,不免都心起白毛汗,臉色死僵。

一個白色人影狂癲著自路盡頭跑來,邊跑邊還從嘴里發著那股駭人的嘶嚎。人亦有些蓬頭散發,赤足裸衫的,好似冤魂索命一般的模樣。

不過待跑近了,蘇綰才看清來人是誰,原是韓翠微從娘家帶過來的婢子,名喚娟兒。

“去,制住她,別教驚了那些給大超度的高僧。”蘇綰大聲對愣站著的幾個家丁道。

家丁們面有難色:“姑娘……娟兒不會瘋了吧?”

“趕緊去!”蘇綰不容得幾人遲疑,“若驚擾亡靈,唯你們試問!”

“是是!”家丁們戰戰兢兢地硬著頭皮上去。

可娟兒陡然見到幾名家丁,立刻冷靜了下來,“咚”地翻倒在地,口吐白沫。

……第一百二十三章是風是雨又是月拉牛牛網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