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心計

第兩百八十四章 離別惜

第兩百八十四章離別惜

第兩百八十四章離別惜

“嗯。”剡洛應道。“我以為你睡著了。”他忽然間害怕自己燒信的那一幕有沒有被蘇綰瞧見。

“被你弄醒了。”她的回答似乎是專為打消他的念頭而設定。事實上,蘇綰從剡洛說要帶精兵打前鋒時,便醒了,從噩夢中驚醒,然后……將剡洛的一切舉動都看在了眼里。那封被燒掉的信,她選擇了沉默……

她睜開眼睛微笑,左手又抬上來畫著他那兩道隱匿云海的冷眉:“談什么事情談了這么久?”

“綰綰……明兒,我就會帶人出去了。”

“嗯……”她輕輕應道,“幾天?”

剡洛沉默了一下,然后將蘇綰摟住:“不知道……入關成敗在此一舉。”

“哦……”蘇綰若有所思,“睡吧,一定會成功的。”

“但愿如此。”

“不,一定會……”在她看來,剡洛選了一個特殊的時間避開了與她接觸。他在害怕與她接觸,他得為謊言爭取緩沖的時間,好讓自己能夠更加坦率地面對自己。她都理解……蘇綰在心里默默禱告,如果真的存在耶穌或者佛主,那么請讓這戰爭早日平息吧,讓這些出征的勇士們早日平安回家。

想著,蘇綰分別在剡洛的額頭,左右肩上各點了一下。劃成一個十字架。她從來不迷信,人生沒有什么信仰,可是在古代久了,她居然慢慢地被同化了。可笑的是,作為現代人存在于被洋貨浸yin著的環境,她就算在這個時刻想找個信仰來依靠,找的都是基督教。

她的這一怪異行為并未讓剡洛覺得怪異,反倒是更加肯定了蘇綰在同他俏皮,他燒了信的事兒她沒有看到。這似乎是自我安慰的成分居多了些。

兩人各懷著心事睡了過去,兩只手卻緊緊握在一起。

翌日凌晨,外頭大雪蒼茫,唳風如刀鋒一般剜人的血肉。

五百名精壯的將士早整裝待發,剡洛一聲令下便秘密潛行出營,游走于密林深處。

蘇綰看著大雪樹叢掩蓋住那些人的影子,將身上厚厚的披風壓緊,咳嗽了幾聲。蘇棋趕緊攙住她:“少夫人,快點兒進去吧,仔細著涼。”

“嗯。”蘇綰點了點頭。正巧李嫂子遠遠地跑過來,邊喊著邊道,“少夫人,少夫人……”

蘇綰對于李鐵匠意外失了條腿兒的事總歸有些歉疚,所以對李尤氏也頗為尊敬,見她跑地有些急,便加快幾步迎上去:“李嫂子這般急事做什么?”

李尤氏大氣傳得“呼哧呼哧”的,從咯吱窩下取出個布包,攤開來是雙壓在一起的厚棉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公子知道我納的鞋底兒結實。便特意吩咐我做的,這不我給趕出來了么,來試試能不能穿。”

蘇綰鼻子一酸:“是……公子吩咐的?”

“對啊!”李尤氏笑得歡快,彎下身抬起蘇綰的腳,將她腳上的那只已經殘破的鞋子放到一邊兒,套上新鞋,“嘖嘖”了幾聲,“我還以為公子畢竟是男人,沒有這般心細的,沒成想他說的尺寸與少夫人果無偏差。少夫人,你真是好福氣啊……”

“福氣?”

李尤氏便捂住嘴笑了,站起身,臉兒被凍地通紅通紅,手指上是幾個破裂的凍瘡。

蘇綰皺起了眉,睫毛濡濕,將頭別到一邊兒看地有些心里難過:“李嫂子,外邊兒冷,你還是再回去躺躺吧!”

“哎!”李尤氏爽快地應道,便又頂風回去了。

蘇棋攙著她回軍帳,路上她又不聽地嗆聲兒,咳地頗厲害。蘇棋急得一到軍帳便連忙端茶遞水。讓她先喝點兒順順氣兒,再晚些她就去煎藥。

蘇綰喝下幾口茶,覺得腳上暖暖的,便抿住唇酸酸地發笑,目光落到沙盤旁邊兒的那個火盆,忽然想起昨兒夜里剡洛燒信的情景,便對蘇棋道:“還早,你也再去歇一會兒吧,我沒事兒,躺躺就好了。”

“可是……”蘇棋不大放心,畢竟如今剡洛不在這兒,若出了什么事兒,等他回來她不得遭罪死。何況蘇綰這臉色也讓她放不下心離開。

“別可是了,回去吧,啊!”蘇綰笑了笑,兩片略顯蒼白地唇勉強勾出來的笑意顯得清淡而無力。

蘇棋拗不過,于是便想著索性去煎藥了,待蘇綰一覺醒來就可以喝。便就這樣暫且離開了。

待蘇棋走后,蘇綰又坐了一會兒,然后才起身慢慢地在火盆四周轉了一圈兒。泥地里還殘剩了一些白灰,輕飄飄粘在泥屑上,輕輕一碰就崩成了更細的碎末。她微皺眉,嘆了口氣,便起身打算回內寢,忽然瞟見沙盤里半掩著一張邊緣燒焦的碎片兒。

她心口一緊,用手指夾出來,那只有一截拇指粗的紙片兒上是用細毫揮就的幾個字——“寅正村口”——最為緊要關鍵的四個字!

“寅正村口?”蘇綰蹙起眉,這分明是一封約函,約人之人是誰?約誰赴會?寅正。豈不是已經過去一個多時辰了嗎?為何剡洛沒去?還反而將信焚毀了?細細一想,她便又領會過來,這信定然不是給剡洛的,因為剡洛既然能拿到信,又豈會再有約他的呢?那這信就是給她的了?

這么一想,不禁渾身繃了起來,能給她這樣一封信的,舍方晉還誰?這上頭有時間有地點,難道……他想約她赴會?

憑著這四字推測出來的內容令她無比錯愕。方晉竟然如此大膽,在剡洛眼皮底下約她月下相見?但是剡洛竟然也會將信帶了回來?他究竟是知道這信的內容,還是不知道呢?若是不知道當也罷了,但若是知道的話,卻還依舊將信帶回來,這便說明,他與方晉之間存在著一種不想讓她知道的關系,或者說,這是一種交易?

心被拽地發痛,呼吸一下子沉了下來,幾不可聞。交易?這不是剡洛最為擅長的伎倆嗎?不,不會是這樣的!剡洛不會知道這封信的內容還仍然將它帶回來,他是就連金寶找她說說話兒都會吃味兒的人,如何容忍方晉這般放肆?他驕傲地如同山巔雪蓮,睥睨著腳下的一切。絕對不能容許一絲污垢。

閉上眼睛,讓這一切在腦子里回流一遍,然后她豁然瞪住雙眼,果斷地將這張紙扔進了火盆,背過身去蹚進了內寢。

在這事兒上,無論是沒有看過信的剡洛,還是已然知道了信件內容的蘇綰,都有相同的決定。他們默契地保持一致,想盡可能地留在對方身邊兒,不出一絲兒危險的差錯。就憑著腳上的那雙棉鞋,蘇綰暗暗告訴自個兒。剡洛,即便再一次騙她,那也是必然有騙她的理由。他愛自己,那確然是愛,她能感受得到。

打從答應嫁他的那天,她便選擇了寬容這個人,包容這個人,相信這個人,也對他保持自己最高的忠誠。

所以不管是方晉還是金寶,對她來說,要么是朋友,要么是路人,要么……是敵人!除此之外,似乎已沒有第四種選擇。對于愛情的忠誠,她不會讓自己陷于與別人曖昧的境地。這似乎有些讓人錯覺,以為她的堅定對于維護兩人之間的感情會起到保駕護航的作用。可是世事總無常,顛簸的并非是感情,而是這造化。

天稍微亮了起來,那一柱寒陽攏翠,照見山頂青白相間的雪影綠枝,給人以春冬交壤的錯覺。仿佛撥開那堆厚厚的積雪,便是一個永恒的春季。

掐算時間,這時應該算大年初六了。前年的大年初六,她窩在公寓里看碟,放松心情準備初七

;去年的大年初六,她的眼睛被煙熏傷,盲路讓剡洛領著,一天天接近北園,一天天觸摸這個滔天巨謀;今年的大年初六,她已然身在漩渦中央。

這,是否算一個紀年表呢?

她苦笑,突然覺得剡洛才走了沒幾個時辰,而她卻已開始思念起來。昨夜的溫度仿佛殘留肌膚,她努力回想他的呼吸,清淺如雨露一般,噴灑她的臉,讓自己的每個細胞。都記住這樣一種味道。

這時有人倉惶來報:“啟稟少夫人,外頭有一伙人,指名道姓要見少夫人。”

蘇綰立刻直起身子:“幾個人?”

“約莫六七個。”

這荒山野嶺之地,哪里會有人找她!這方晉的膽子未免也太大過了天去。他不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嗎?西狄戎與永興交壤之處,情勢嚴峻,最為劍拔弩張的地方,他居然只帶了幾個人就沖到了永興皇子殿下的大營里來?這不是他膽大包天,而是他的蔑視!

她目光一凜,想到那夜被擄去之后的事,一份恥辱以及厭惡頓時碼到心頭,對外說道:“速令程將軍外頭候命,讓棋姑娘過來!”

“是!”來人立刻就去了。

不一會兒蘇棋便端著藥疾走進來:“少夫人,如何這般急著找我?”

蘇綰早已下床,自己穿了衣服,正坐在鏡前仔細弄妝,她要讓方晉知道,剡洛雖是未有正式封號的皇子,但他的威嚴也容不得他小覷!

她道:“棋姐姐,快幫我將頭發梳了。”

“是!”蘇棋不敢怠慢,難得見蘇綰用心起梳妝來,便跳跑著過去利索地繞辮盤發。

第兩百八十四章離別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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