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他醒了,攤開身子,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正欲下床去開門迎客,老媽何雪芬已經推門走了進來。
“學平,你大舅來拜年了,趕緊起床洗臉漱口,招待一下。”何雪芬見王學平一副懶洋洋的模樣,知子莫若母,她自然明白兒子對他的那位大舅不怎么待見。
何雪芬走到床邊,輕嘆一聲:“娘親舅大,不管怎么說,他都是你大舅啊!”王學平心里也跟著一嘆,勢利的何楊和善良的母親一今天上,一個地下,簡直沒法比。
不想讓老媽為難,王學平從溫暖的大床上爬了起來,穿上李小靈給他買的那套睡衣,推門出了自己的臥室。
坐在客廳的何楊一見了王學平,霍地從沙發上站起身子,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容,抬起手臂就想拉住王學平的胳膊。
王學平輕輕一閃,整個身體有意無意間避到了一旁,令何楊的那條手臂僵在了半空之中,好不尷尬!
好在何楊的臉皮夠厚,適應能力極強,他絲毫也不以為意地把手一揮,指著跟他一起來的小兒子何毅,笑著對王學平說:“學平,絡小子,早在二十年前,我就看出來了,你有出息。姐,你看看讓我給說中了吧?咱大外甥不到2s歲就已經是堂堂大縣長了,我這個做舅舅的都覺得臉上有光啊!”
王學平本不想搭理何楊,卻見母親何雪芬的臉色陰了半邊天,心里又是一嘆,淡淡地敷衍道:“大舅新年好,坐吧!”
何楊久走商場,如何看不出來王學平對他的冷淡,卻故作不知,硬撐出笑容,指著站在一旁的何毅,對王學平說:“學平,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將來肯定要做省領導的,我家老大不成氣,只會敗家不會賺錢,就不管他了。何毅打小和你親近,以后還要你多多照應照應,上陣父子兵,打虎親兄弟嘛!”王學平暗暗冷笑不已,既知道血濃于水的道理,又何必當初做得那么絕情呢?
不過,何毅確實和他親哥哥那個糊涂蛋完全不同,上次他大哥結婚“大舅”何楊請遍了親戚朋友,唯獨遺忘了他的親姐姐何雪芬。最終,還是何毅偷偷跑來下請愴,王家才知道何家要娶兒媳婦的消息。”小毅,別站著了,坐吧,坐塏,,喝茶吃瓜子,等我收拾完了就過來陪你!”王學平無視于何楊的存在,徑直和何毅親熱地打招呼。
何楊臉色微微一黯,緊接著,又恢復了正常,他的腦海里忽然冒出了一句古話:“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報應不爽!”
王學平整理完畢內務,從衛生間里重新回到客廳,卻見父親王英華坐在沙發上不冷不熱地與何楊拉家常。
父親王英華是老一輩的產業工人,受過去的老思想影響很深,盡管看不慣現在社會上的一些丑惡現象,經常發牢騷,卻是個重情義的好人。
王學平心里明白,父親這是擔心母親心里不好受,勉強撐著跑出來,接俸何楊父子。回屋換了了套西服,王學平坐到了父親的身旁,何楊瞇起小眼,笑道:“姐夫,學平這小子不錯,將來啊,光宗耀祖就指望他了!”
王英華扭頭看了眼王學平,平淡地說:“學平,陪你大舅說說話,我去給你媽幫忙。
“哥,今天是大年初一,您和我姐就都別忙活了。我已經定好了酒店,咱們待會上外面吃去。”何楊一把拉住王英華的手,小聲說“哥,做兄弟的不懂事,干了很多糊涂事,我確實對不住您和我姐。哥,您大人大量,就別記在心上了。”
王英華身子一滯,猶豫了片刻,揮動胳膊,掙脫了何楊的肥手,仰著頭進了里屋。
何楊想追過去,繼續騷擾王英華,王學平抬手攔住了他,笑道:“大舅,你的記性不錯啊,沒忘了老王家的大門朝哪邊開,不錯啊!
何楊心口一縮,恨不得馬上扇自己兩嘴巴,當初怎么就瞎了眼呢,楞是沒看出來,自己的這個小外甥竟然這么有出息。
如此年輕就當jl了縣政府的領導,這倒也罷了,上一次,何楊大兒子結婚的時候,王學平居然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市委大秘給領到了婚宴上去了。
何楊弄清楚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后,悔恨交加,自己家的外甥就有這么硬扎的人脈,何必掏出那么多冤枉錢,去打發市機關事務管理局里的那幾頭永遠吃不飽的餓狼呢?
后來,何楊聽市政府的熟人介紹,王學平好象和市長金有工的秘書高成秋走得很近,走動不是一般的頻繁。唉,我真是瞎了眼啊,何楊顧不得自怨自艾,為今之計,必須趕緊修復和王家的關系才是正理
市政府機關大院里頭的生意,何楊已經丟了,再也揀不回來了。可是,一夜之間,何楊猛然驚覺,王學平竟然成了縣政府的領導。
何楊就琢磨開了,他家的企業是資質并不高,不足以承接縣開發區的大型建筑項目,不過,縣政府機關事務管理局里面的油水卻著實不\當初承接市里的裝修工程,何楊其實并不能夠整個地吃下去,而是要和別的幾家企業一起分食同一個項目。
所以,看起來接市里的工程雖然很風光,具體落實到何楊頭上的工程額度,其實不過是幾分之一而已。
何楊心里早有判算,即使老王家的人對他有很大的意見,姐姐何雪芬卻相當重親情。只要工夫深,鐵棒磨成針,畢竟是有血緣關系的至親,只要肯放低身段,總有一日會獲得老王家的諒解。
再說了,何楊雖然聽說王學平的姐姐王學琴去國外發了大財,可是,王學平一家依然住得很寒酸,這個小道消息自然而然地就要大打折扣了。
這天底下哪有不沾腥的貓?以何楊這么多年經商的經歷,他杷信,只要用金釕開路,他遲早可以把王學平擺平,讓他為何家的事業牟利。
王學平無意中瞥了眼墻上的掛鐘,何楊倒是挺積極的啊,這才早上七點半鐘,他就急巴巴地從鄉下趕了過來。即使何楊有車,恐怕至少也得五點鐘就起床了吧?”小毅,最近干什幺呢?也沒見你上家里來玩?”王學平撇開何楊,笑著問表弟何毅。”最近我找了家駕校,正在學車。”何毅暗中瞅了瞅何楊的臉色,心里卻一陣嘆息,他雖然年紀小,卻是個明白人。
按照常理來說,何家和王家的關系,應該算是至親。只可惜,父親何一心想做市政府的裝修生意,以為王學平得罪了常務副市長史方之后,這輩子算是完了。
何楊完全沒有料到,位高權重的史方居駱在陰溝里翻了船,當眾出了大丑,最后黯,然下臺。
與此相反,王學平卻在全里面混得風生水起,短短的時間之內,就從縣開發區管委會副主任,一躍成為了縣長助理。
據何楊的老熟人介紹,王學平就任的縣長助理,不是那種照顧縣里老干部的虛頭玩意,而是由市委組織部下發的文件中,明確了副縣!r待遇,這就是正兒八經的縣領導了,并不是一般人想象之中的正科級。
“噥,縣里在年后,可能要招考一批國家干部,到時候,你報個名。只要憑真本事考上了,別的都好說。”對于何毅,王學平還是頗有好感的,有意拉拔他一下。何楊明顯感覺到,他們父子倆在王家的待遇,有著本質性的不同。
唉,這也怪不得別人,只能怪我自己太勢利了!何楊心里一陣哀嘆,上卻裝出驚喜莫名的樣子,拉過何毅,就讓他玲王學平道謝。
王學平擺著手說:“小毅你是中專畢業吧,平日里沒事的時候,還是參加一下高考,或是自學考試吧。文憑不是萬能的,可是在黨政機關里,沒有文憑是萬萬不能的。越往后走,機關里就越重視學歷的高低。”
有了前世的經歷,王學平十分明白何毅的坎坷遭遇,這孩子壓根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子,讀書方面卻很有些天賦。
只可惜,當年,何楊一心鉆到了錢眼里,硬逼著何毅讀了中專,以便早點畢業,幫他干活。
從王學平的本意并不希望何毅跨進深不可測的官場,他故意提及年后招考國家干部不過針對何楊的弱點,放出的誘餌罷了。
王學平已經計劃好了,只要迷惑住了何楊,到時候,他就直接把何赳送得遠遠的,讀法律,或是別的什么專業,都可以。
何楊偷眼看了看廚房里的何雪芬,有心過去陪她好好地說會話,心里卻有些猶豫,他傷她實在是太深了!
王學平不想陪著何楊這種人閑磨牙,正在想辦法脫身,這時,門鈴聲再次傳來。
走過去打開房門,王學平發現,薛文、古文強以及郝剛等人,一個個手里提著新鮮的水果之類不值錢的東西,把個樓道都給擠得水泄不通。
借著把部下迎進客廳的機會,王學平順利地擺脫了何楊的糾纏,熱倩地招待著他的這些老部下。
何楊心里一片沮喪,客廳里人太多了,他仿佛是多余的人一般,留也不是是也不是。最終,只得灰溜溜地閃到了門外,理由還算是比較光明正大,說是順道給幾個老朋友拜今年,中午再回來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