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克不知道跟周唐氏說了些什么,第二日一早,便離開了京兆城。宋可人雖有些好奇,卻也不敢細問。
周克一走,家里少了一口人,似乎也寬敞了許多。方芳這時跟宋可人一樣,有些擔心周克的安慰。妯娌倆一早上做飯的時候,就嘀嘀咕咕說著這個問題。
“咱們村的張老漢,就是媳婦跟人跑了,自己在臉面上過去不去,所以,才瘋了!你沒見著當時那樣子呢,嘖嘖。哎,我看大哥也是解不開心結,就怕,別像是張老漢那樣!”方芳說道。
宋可人舔了舔嘴唇,她又何嘗不是擔心這一點?但越是害怕,就越不能說出來。這一說出來,可就動搖了軍心。
“不會的,二嫂。哎呦,好像粥熟了!”宋可人連忙岔開話題。
方芳冷笑了兩聲,剛要辯解,就聽門口傳來兩聲咳嗽,登時,方芳跟宋可人便不再說什么了。
那一日上午,神通廣大的周唐氏第二日上午竟然租到了房子。當然她才來京兆城沒兩日,多虧了她閨女王周氏。
王周氏按照她的吩咐,在縣衙門對面租了一間小房。周唐氏帶著宋可人一去看,心里就涼了半截。心說這閨女也不會做生意呀,誰不知道酒香也怕巷子深?這地方距離縣衙也太遠了。足足差了一條巷子。雖然臨街,但是遠不及縣衙對面那條街熱鬧。
說完這地理位置不占優勢,就說這房子也不占優勢呀。屋頂是破草棚子,四周泥土夯實的土墻。這一下大暴雨,都怕土墻塌了。
就這樣的房子,也要一年十五兩銀子。這不是搶錢么?王周氏伶牙俐齒,又拖了情面,才算一年十二兩銀子,平均下來,一個月一兩銀子。
周唐氏看了,心中不免心灰意冷。自己這樣做的對么?拖家帶口的跑到這里來受罪。只為了救一個人,這個人,值得她救么?
周唐氏看著這間破舊的屋子,似乎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些不值得。但是,終究還是忍下了這口氣。不管怎么說,就算是路上見到了受傷的小貓小狗,你也會將她抱回家去細細調養,也不管她身上是不是有虱子,你會這樣做不是嗎?
同樣,苗蘭兒不管做錯了什么事情,她還是周曉曉與周多多的娘,不管怎么樣,孩子是無辜的。想到這里,周唐氏的心里似乎有舒服了一點。
宋可人不敢閑著,趁著周唐氏在一旁思索之時,她仔仔細細的將這屋子里打量了一番。這屋子里也就只有七十平米左右,勉強放下六張方桌,若是再外面放上兩個,這就是八張桌子。一壺茶大約十個大子兒,您算去吧,十壺是一百個大子兒。一百壺是一千個大子兒,一兩銀子。也就是賣出一百壺茶才賺一兩銀子。
家中九口人,一天的平均開銷至少要八十個大子兒左右,這還說不算房租的情況下。若是將店面的房租平攤,一個天下來至少要三十三到三十五個大子兒。好吧,折中一下算三十四。而家里租的房子也是一天差不多這個價格。算下來,光兩處房租一天就要七十個大子兒。
在加上人吃馬喂的八十個大子兒,一天必須收入一百五十個大子兒,才能勉強持平。
這樣一來,一天至少要賣出十五壺茶。說道這您也要說了,這茶水也不是沒本錢的。是呀,按照茶館的規矩,可以免費續杯。這一壺茶添兩回水,算下來也要五個大子兒。如此一算,只有一天賣掉三十壺茶,才能將勉強將維持周家人的日常開支。
咱還得賺錢不是?
周恒周茂要上學,周小妹未嫁,嫁妝周張氏雖然準備,但是,總也有別的開銷。這一點虧得周張氏大包大攬,到剩下了一份錢。但是這錢剩下了,日常的胭脂水粉,你還得準備著。好吧,這些都算小錢。最關鍵的錢,苗蘭兒的事兒總要上下打點。
方少文的姑是吃干抹凈一推的干干凈凈,不管她什么事兒了。那剩下的事兒,還得周家人自己張羅。哪兒不需要錢?
這一本懶婆娘的賬本看上去讓人煩的要命,誰看了誰心煩。但這事兒還得解決不是?
宋可人咬了咬牙,瞧了周唐氏一眼。
周唐氏從門口的小圍欄上站了起來,一臉凝重的說道:“既來之則安之,不必計較那些!”
有了周唐氏這句話,宋可人便放下了心。
后院搭起了一口鍋,您要問了,這開茶館又不是開飯館,您要鍋作甚?那您準是忘了周家跟方老板的合同,咱還得給他們家糕點鋪供貨不是?
這口鍋可以命名為“方芳專用鍋”,專門用來做點心用。這點心做出來,不僅僅送到方家去,咱自己家也可以賣點。
宋可人又打聽著找到了木匠,定了八張桌子。茶壺、茶杯無數,就連裝點心的小竹盤,宋可人都定了不少。
這一系列定下來,宋可人就笑了。
笑什么?
還沒茶葉供應商呢!
哎,真夠笨的。萬一找不到供應商,她這些東西不都是白定了?
她掩著街緩慢的尋找,談了兩三家后,宋可人就發現,這遠遠比她想象中的還要麻煩。
茶葉的價格下不來,只比零售價便宜幾個大子兒。不要說這茶葉沒利潤,全天下都知道,茶葉的利潤最大,那些茶莊的老板雖不能用富可敵國、家財萬貫這兩個詞來形容,但是,上下三代坐吃山空絕對沒有問題。
還不是欺負宋可人他們的店小?又欺負不是本地人,這樣的事兒,經常出現。
宋可人也學得精明了,一進茶莊跟方芳兩個人將自己家要開的茶樓形容的多大多大。老板們剛還正眼瞧你,但一說到購買能力,雙方拉鋸戰一打開,那些茶莊的老板便知道你的大概底細,老臉立刻拉了下來,隨便指派一個伙計招呼你。宋可人跟方芳欲哭無淚,誰家的生意不是由小到大的?你們至于這般的逼死人么?
兩人毫無結果的回了家,一籌莫展,大有一副無顏見江東父老的模樣。
兩人走到家門口之前還合計,回去要怎么跟家里說。宋可人還尋思,現在家中一定特別期盼見到他們倆吧?他們倆沒能完成組織交代的任務,真丟人!
兩人緋紅著臉鉆進了家,誰成想,家里正熱熱鬧鬧的。周張氏搬了兩把竹椅坐在院子里,自己占了一張,而另一張,則坐著一個漂亮的姑娘。那姑娘不是別人,正是那個楚楚動人的楚楚。
宋可人不禁的挑了挑眉毛,心說,這世界上什么人都有。都追到了這里?你還真夠可以的。
楚楚看到了宋可人,則落落大方的站了起來,沖著宋可人微笑著點了點頭。
“大姐。”楚楚微笑著說道。
宋可人立刻不愿意了,揚起了下巴,微笑著還嘴道:“喊差輩了吧?應該叫三嫂才是。”
楚楚轉了個眼珠,笑著說道:“都是一家人,往后不還得改口么?”
“等你有本事改口的那天在改也不遲!”宋可人立刻反駁到。
方芳立刻在后背豎起了大拇指,心說這小妮子還真行,話來的及時,將這狐貍精一下子噎了回去。
那楚楚卻臉不紅心不亂跳的,依舊保持著微笑,但陣勢上已經輸掉了一半。
周張氏看了,連忙笑著大圓場。
“好了好了,都是自己人。快,來坐下說話就是了!”周張氏說道。
楚楚立刻抓到這個機會反擊,微笑著說道:“真不好意思,你的位置被我占了。先來后到,抱歉抱歉!”
“嗨,這有什么?你是病人我讓著你。說來,也怪可憐的。這么年輕就得了這種病,前兒我還跟二嫂子說呢,都說紅顏薄命,你說這楚楚也算不上傾國傾城,命,怎么就這么差呢?”宋可人立刻冷笑著反駁道,話中的火藥味足以從京兆城炸到汴京去。
那楚楚也毫不示弱,“哼”的一聲冷笑了出來,撇著眼睛瞧了她一眼。
“是呀,楚楚當然不是什么紅顏。姐姐才是紅顏么,只可憐那三哥命苦,難道,又要當那鰥夫不成?”
“你三嫂命硬你放心,你三哥當不了鰥夫,你三嫂也當不了寡婦。你放心,你三嫂已經嫁過來了,命再怎么差,也當不了那望門寡婦了!”宋可人最不饒人,將目光轉到另一邊,就這幾句話,也氣得手腳冰涼。
“你!”楚楚怒道。
宋可人心說,你也比我好不到哪兒去,只有你比我更生氣的份兒。真奇怪,這年頭怎么還有上趕著給人當妾的主兒?誰都知道這年頭妾不過就是填房丫頭,你這還上趕著,不是命賤是什么?
周張氏眼見著兩人要打起來,立刻放下臉來,輕聲呵斥道:“該干嘛干嘛去,沒事兒就在這耍嘴皮子玩兒。都少說兩句不行么?楚楚,你是客,乖乖坐下!”
“可不是,人家是客,弟妹,你跟她計較什么?總歸,是客人!”方芳立刻接了話茬,句句都在“客人”二字上,又把楚楚氣的半紅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