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相仙途

第七章 破土

送走了一臉晦氣的申屠弘,張凡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卓豪便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招呼了兩句,卓豪忽然正色道:“師弟,跟我走,師兄帶你看些東西。”

還能說什么?張凡只好放下立刻修煉的心思,踏上師兄的火靈錐,不知所措地飛逝而去。

一路上,卓豪沉默不語,無形中,氣氛也顯得壓抑非常,讓進入宗門以來一直順風順水的張凡很不適應。

……

護山大陣上開辟出的通道,這一天多以來一直人來人往,滿懷希望而來,失魂落魄而去的,比比皆是。

道旁,一個皮膚黝黑,衣著破爛,一看就是農家出身的少年,正一動不動地跪著。

來往的人群,不屑者有之,嘲笑者有之,勸告者有之……他都不為所動,就這么挺著腰板,跪得筆直。

“他叫韓偓,已經這么跪了一天一夜了。”半空中,卓豪的聲音悠悠傳來。

張凡沉默地看著,心中若有所悟。

“原本路邊跪了四十幾人,現在只剩下他一個。只要能堅持三天,宗門便會收下他,從外門弟子做起。”

說完卓豪似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腳下輕輕一踏,火靈錐再次沖天而起。

……

卓豪依舊不言不語,也不道明去向,張凡心中的不耐卻消散的無影無蹤了。

片刻之后,他們停在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地方。

炊煙裊裊,人聲鼎沸,空氣中彌散著濃郁的肉香,簡直不似仙家福地,倒更像是世俗書院、作坊里特有的飯堂。

沒錯,這正是一個飯堂,張凡已經看著不少捧著食物的同門從里面走了出來。

“師弟,你知道他們是什么人嗎?”卓豪神色平淡地問。

張凡搖了搖頭,就這么一會兒功夫,已經看到不少身著青衣的外門弟子,藍衣的普通弟子,白衣的內門弟子,甚至還有一個跟他一樣身穿冰蠶道袍的核心弟子在這里出入,實在判斷不出來。

卓豪盯著張凡的眼睛道:“他們都是跟師弟你一樣,入了山門,本身卻沒有修道基礎的宗門弟子。”

每日三餐,要用大塊肥膩的肉類食物,苦澀的藥湯補養根基;一天至少有七個時辰用來勞作,砍柴、挑水、鑿石……,以鍛煉體魄,堅毅精神;晚上還要在滾燙的藥浴中蒸煮,排解毒素,化除傷瘀。

這樣的日子,要持續一整年。

經過卓豪的講解,張凡這才明白,不知不覺中,他已經跳過某些重要步驟,而這一切,不是因為他天資卓絕、意志堅定,不過是先人遺澤罷了。

言談間,一個瘦如竹竿的青年微笑著從飯堂走了出來,一邊走著,一邊還滿面春風地碰見的同門打著招呼。

在大多數踏入時面露懼色,走出時痛苦佝僂的同門中間,他是如此醒目,以至于張凡不覺地把目光緊跟著他的身影。

“他叫林森,木屬雜靈根,曾救過一位筑基期師兄一命,因此被帶上山門,在這已經五年了。”卓豪也目不轉睛地盯著此人,徐徐說道。

五年?以此人的態度,怎么可能這么久都過不了關?張凡還沒問出口,便親眼看見了答案。

走出不遠,林森的臉色突然發白,急行了幾步躲在路邊的大樹后,甚至來不及彎腰,就大聲嘔了出來。待劇烈的喘息平復下來,他拭了拭嘴,又毅然回頭走向了飯堂。

依然是讓人如沐春風地微笑著,若不是蒼白的臉色,沾到污漬的下擺,簡直看不出與剛才有什么不一樣,就像一切都未曾發生過一般。

卓豪看著林森的背影面露贊色,道:“他身體特異,來這的第一年,看見肉類就想吐;第二年,聞到了才會吐;第三年,入口即吐,到現在,吃兩三次才吐一回。”

“聽說已經有不少筑基期的師兄弟們看好他,等他過了這一關,就會正式收他為徒。”

不久,林森再次走了出來,這次走得很穩,緩緩的,但堅定不移地消失在了他們的視線之外。

……

再次前行,張凡原本有些躁動的心已經徹底地平靜了下來。

經過一個多時辰的飛行,兩人在一座高聳入云,仰不見崖頂的山峰面前停了下來。

這次卓豪卻久久無語,只是深深地凝望著猶如刀砍斧削的峭壁,神色變幻莫測,時而緬懷、時而憂懼、時而畏縮、時而振奮……

“師弟啊!”卓豪的聲音,在這空曠的環境下,顯得分外悠遠,“四十年前,為兄初入山門,師父也曾經帶我來過這個地方。他老人家告訴我,這里沒有什么特別的名字,就叫絕壁——絕命的絕。”

張凡聞言周身一顫,直覺得一股冷意從心底深處不停地蔓延開來。

卓豪催動火靈錐,兩人離峭壁越發的近了,這時候張凡才隱隱約約地看到,峭壁上面遍布著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洞穴。

這些洞穴與修士開鑿的洞府不同,沒有渾然天成、自然和諧之感,反而充斥著面對歲月摧殘的無助與凄涼。

“崎嶇仙途,漫漫長生路,有多少人能走到盡頭?”卓豪望著一個個殘破的洞穴,黯然地說。

“師兄,你的意思是……”張凡的聲音有些顫抖,不詳的預感涌上心頭。

“這里,可能以后也會是我們的歸宿。”卓豪淡漠的語氣下,掩蓋著的不甘、掙扎、恐懼,并沒有能逃過張凡的耳朵。

不待張凡反應,他繼續說道:“自法相宗在這里建立山門以來,所有壽元已盡的前輩,再無法拖延下去的時候,都會只身來到這里,散功,坐化。”

“這些……都是?”張凡的聲音不覺干澀了起來。

“嗯,最低的也是筑基期的修士,也不乏結丹、元嬰的前輩。就在我入山門的那一年,我們法相宗僅有的兩位元嬰后期祖師中的一個,就在那里坐化。當時師父帶著我來觀禮,那情景,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說著卓豪伸手指向峭壁上的某處,張凡循著方向望去,卻見所有的洞穴都是一樣的殘破,一樣的蒼涼,怎么也尋不出,其中哪一個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最終,張凡不再徒勞地尋找,只是懷著復雜的心情,仰望著這些曾經的輝煌,現在的孤寂。

仙路艱難,上下求索,不知在這條尋不到、求不得、探不明的道路上,究竟埋藏了多少驚才絕艷,冠蓋一時的風liu人物,想到這里,他不由得有些癡了。

“本來昨天師父便讓我帶你來這看看的,為兄想了想,還是等到今天才帶你過來,師父的用意,想必你也明白。”風中,卓豪負手而立,淡淡地說著。

“嗯!”張凡面色沉重地點了點頭,因順風順水產生的浮躁、松懈,當毫無遮攔地面對這條比海更深,比山更沉的道路時,顯得是那么的無知、可笑。

“走吧!”卓豪收拾了心情,帶著張凡漸漸飛離。

途中,隱約聽見絕壁的某個洞穴,發出一聲爆鳴,緊接著又傳來巨石崩落的響動,他們卻沒有回頭,就這么,飛速地遠離了。

與此同時

——絕壁,峽谷,巨石壓迫,小草破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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