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里乾坤大,壺中曰月長。
大袖飄飄,袖口大張,若旌旗遮天蔽曰招展,頃刻間將十只足有結丹后期沖擊力,眼看就要將道徒淹沒其中的空濛靈獸籠罩,不用說,自是在最關鍵的時刻,張凡出手相救。
若是換了其他人,他未必會這么好心地伸出援手,但是散人道徒不同。
先不說他在眾人之中首屈一指的實力對后面的探索會有多大的幫助,單單先前他攔在九子鬼母面前,將金珂兒護在身后的一個小動作,就足以讓張凡出手相救。
真論起來,張凡是虧欠了金珂兒的,這么一個喜歡粘著他,對他撒嬌的小女孩兒,其親身父親,卻是被他親手滅殺的,只要想到這一點,張凡就有點不自在,或許是補償心理,無形間,他竟是真的有將金珂兒當成親身女兒的感覺。
在這樣的情況下,道徒那一個小動作,就足以讓他做出回報。
“轟~”
恍若天宇之上,驟然破開一個大洞,無數云氣匯聚填補,彼此撞擊,轟然有聲。
隨即“劃拉”一聲,直如裂帛,張凡手上一甩,乾坤袖驀然收回。
霎時間,嘩啦啦的響動不絕于耳,重新變回尋常大小的乾坤袖,恍若置身狂風之中,烈烈做聲不止,好像由內而外,無數動作掙扎。
見此情況,張凡不屑地一笑,手上由是一甩,靈氣光輝閃過,仿佛清泉石上流,所有的躁動,驟然止息。
十只結丹后期級別的空濛靈獸,一招滅殺!
張凡好像理所當然地一笑,負手站在云車邊緣,望向外面一片空濛,衣袖輕輕地顫動著,猶如隨時可能再次施展出吞噬一切的恐怖威能。
云車之外,一片平靜,不知是被他嚇怕了,還是蕩然一空,總之神識范圍之內,再無一只空濛靈獸。
這空濛靈氣對神識的限制實在是太大了,要不然苦道人也不會在那些空濛靈獸欺得如此之近方才發現,道徒更不可能被它們偷襲,故此張凡并未放松警惕,視線依然來回巡視著。
與此同時,不管是血神子、九子鬼母他們,還是剛剛回到云車上,周身殺氣單薄到了極點的道徒,皆是駭然望向張凡,尤其是他那只恍若平常的袖子。
三人之中,也只有血神子嘗試過袖里乾坤的厲害,他雖然對這招神通已經看得頗高了,但還是不曾想到,在面對比他這個級別的修士,稍稍弱上那么一線的對手時,這神通竟然會爆發出這么恐怖的威能。
一擊覆滅十大結丹后期的空濛靈獸,想來就是元嬰老怪親自出手,也不會如此輕描淡寫吧!
血神子也還罷了,九子鬼母的臉色就難看到了極點,那慈祥的笑容再也擠不出來了,雖然實際戰力遠遠不如她,但論起修為境界當不在她之下的十只空濛靈獸,就這么被解決了,若是換成她呢?
一時間渾身戰栗,先前張凡的警告之言重新在腦海中浮現了出來,不由自主地飄向熟睡中的金珂兒的目光,幾乎在剎那間便被她駭然扭了回來,低頭搖著襁褓,不敢再四顧。
少頃,一直沒有動靜之后,張凡才松了一口氣,回過頭來,恰好見得了他們幾人的異狀。
對于血神子和九子鬼母他并沒有多做表示,只是向著一直站立在他身旁,恍若護法一般的散人道徒點了點頭。
四目相對,道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沉聲說道:“我欠你!”
簡簡單單三個字,自他口中出來卻如擲地有聲之金石,話音落下,他好像很不習慣這種場面一般,扭頭便走,徑直到了一個孤零零的角落坐下,閉目不語。
對救命恩人就是這么一個平淡的態度?若是換成別人,或許會覺得心中惱火,張凡卻只是淡然一笑,深知每個人表達心意的方法不同,要是一概而論,未免偏頗,更何況,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對方回報,不過是還上個人情而已。
這之后,渡厄云車自進入這瀚海深淵以來,最平靜的一段時間出現了,足足小半個時辰,竟是一只空濛靈獸都未再出現打擾,就這么安安穩穩地,以極快的速度一直深入,恍若要直入地心一般。
驀然間,一直對外界不聞不問的殷衡,猛地睜開了眼睛,頭也不回地急促道:
“圖!”
沒頭沒腦,簡簡單單一個“圖”字,她這是什么意思?
恰在張凡迷惑不解的時候,血神子一個箭步上前,手上一翻,一個血色玉簡遞到了殷衡的面前。
這個過程中,殷衡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只是凝神于玉簡之中,秀氣的眉頭微微蹙著,似有什么難解之事。
血神子也不以為意,退后兩步站到張凡的身旁,面對他疑問的目光,笑了笑,解釋道:“這是我從老不死的哪里偷看來的,這瀚海深淵的標記圖。”
此言一出,張凡就明白過來,尤其是解開了心中的一個疑惑。
方才他就在奇怪,這殷衡是怎么打算的,竟然讓渡厄云車筆直下落,甚至為了不改變方向,而任由一眾空濛靈獸輪番沖擊不加趨避,只是由張凡等人硬擋,現在卻是明白了過來。
這就猶如屋中行走,只要能做到保持行走的方向準確,再記清楚步伐數,那么即便是蒙上眼睛再走上一次,也能大致找到目標。
現在的渡厄云車,就等于在暗室中找尋唯一的出口,殷衡的作為,就等于按照記憶熟悉的步伐與方向前行。
“老不死太過小心了,我費盡心機,也只偷看到了一半,只有前方七個光臺的方位,這光臺,可是一共有十個之多啊!”
血神子懊惱中夾雜著痛恨的聲音入耳,張凡眉頭一挑,問道:“光臺?”
與殷衡與血神子等人準備充足相比,他實在是一頭霧水,由不得他不弄清楚,否則真到了關鍵時刻,怕是會吃上大虧。
“就是當年從天而降的天光殘余所凝結的,一共有十個,就分布在前往深淵底部的必經之路上。”
“可惜了!就差三個!”
血神子稍稍解釋了兩句,扼腕嘆息道。
“那三個我知道!”
恰在此時,殷衡方自抬起頭來,淡然說道。
“阿衡你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
血神子不敢置信地問道,張凡等人也同時將疑惑的目光投向了殷衡盤膝而坐的身上。
“我神水宮長輩也曾進入過瀚海深淵,她們記錄下來的。”
殷衡頭也不回地說道,簡單平淡,好像在敘述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一般。
此言入耳,無論是血神子還是張凡,幾乎同時皺起了眉頭,眼中分明閃過“不信”二字。
“會那么巧?”
“神水宮先人要是有這手段,能做到跟血神真君一樣的事情,又豈會默默無聞?”
張凡暗自嘀咕著,卻沒有多問,看殷衡的樣子,就知道她不想多說。
血神子更是郁悶,沒想到他千辛萬苦弄來的地圖,在殷衡的手上,也就是個印證的作用而已,一想到這里,他就感到憋屈得不行。
這個時候,一直平穩的渡厄云車猛地傾斜,轟然聲中,第一次改變了方向,攪亂無數空濛靈氣,斜斜地地飛出。
前方,一點亮光在一片灰蒙蒙中顯露,遠遠看去,恍若多云的夜空,倔強地閃爍著光輝的星斗,給一片死寂的空濛靈氣世界,點綴上了些許燦爛。
——光臺!
出現在他們眼前的,赫然是一個數十丈方圓大小,晶瑩剔透,遍體天光四射,將周遭空濛靈氣一概取出的光之平臺。
見得此物,眾人齊齊松了口氣,這東西的出現,也就代表著,他們并沒有在這不見四面八方,盡數一片空濛的世界中迷失道路,依然走在正確的方向上。
……天光云影共徘徊,濛濛灰氣不敢前。
在一個天光平臺上,渡厄云車散開,化作一團溶溶云霧籠罩,其上,張凡等一行七人盤坐,血神子的“珍藏”,正端著一個個托盤、美酒,四面游走。
若是仔細看去,就可見得這些放在外面,都是頂尖高手的一群人,一個個臉上都不由得帶出了些許的疲憊之色。
尤其是一路艸縱云車的殷衡,清麗中不失端莊的面容上,淡淡的蒼白透出,隱現青色,好像是透支了大量的心力一般。
與張凡他們只是與空濛靈獸交手不同,殷衡不僅要消耗靈力支撐云車運轉,還要保持方向,選擇道路,到了現在,說是心力交瘁也不為過,否則眾人也不會在此停留。
“這已經是最后一個光臺了,應龍,后面的都靠你了。”
殷衡長出了一口氣,輕抿了一口手中靈酒,即便是說及這個事關生死和元嬰大道的緊急事情,她的聲音之中,依然不改優雅。
“好!”
張凡神色不動,只是淡然點了點頭說道。
盤坐在這第十個光臺上,他人或許不覺,但他這個專修火屬姓功法,并擁有最擅長尋找而利用火焰的噬火之人,卻不可能感覺不到,就在這下方無盡空濛的阻隔下,一團熾熱的力量,正在隱約澎湃。
瀚海深淵之底,五大元嬰身處,他們的目的地,也隱藏在這片熾熱中的某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