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權相

襄陽血第二十章 血濃于水

第二十章血濃于水

簽定了一系列的對蒙古極其有利的協議后,陳領著張邦直、李毅和戴曲薛三人的幼子走了。雖說在外交上與大宋取得前所未有的大勝利,可忽必烈的心情卻沒有半點愉悅,心里總覺得若有所失,總覺得有點不對勁。但具體那里不對勁,忽必烈卻又說不出來,有心想問姚樞、竇默和張文謙這些謀士幕臣吧,這些人又個個口風緊閉,一句大汗英明睿智,臣等不敢班門弄斧就堵了回去。苦思不得其解下,忽必烈只得把這件事情拋諸腦后,將注意力轉移到李叛變的善后問題上。

舉凡優秀的陰謀家,總是最擅長把壞事化為好事,忽必烈就是這樣的人。在子聰的建議下,忽必烈利用李叛變事件為借口,命令各路總管身兼萬戶者,止理民政,不許參與軍政,實行嚴格的軍民分治。當即收繳了嚴忠濟、張弘范、史天澤和張榮四個最大世侯的封邑,將封戶改歸民籍,蒙古官員進駐嚴忠濟和史天澤等人的私家地盤;諸路世侯的私人軍隊也被收歸蒙古朝廷,設十路奧魯總管統帥并由蒙古人擔任,漢人不得擔任此職,變相的取消了漢人世侯盡操地方軍、政、財權的特權。

除此之外,陰險毒辣的子聰還獻計忽必烈,讓忽必烈乘機打亂漢人諸世侯的統屬關系,把河北的張弘范和鄭鼎都調到南京路,掌管史天澤派系的舊部;南京路的史天澤則統屬河北張柔的舊部軍隊,其他世喉也是如此,山西地調到山東,山東的調往山西。河南河北互換,徹底打破漢人世侯軍隊地統屬關系。鞏固忽必烈對軍隊的統治。最倒霉則地是張邦直的父親張榮和侄子張宏,被調到開平前線充當忽必烈與阿里不哥做戰的炮灰。另外子聰還建議忽必烈建立質子制度。讓漢人眾世侯把兒子送到大都擔任文武官職,更進一步防止漢人世侯叛變。(以上史實)

面對忽必烈的陰險手段,大部分蒙古漢人諸世侯心中不滿,只是細胳膊扭不贏大腿敢怒不敢言,但是張弘范和史天澤兩個超級漢奸卻最堅決擁護,帶頭交出兵權并服從調動(史實),諸路漢人世侯無可奈何,也只好乖乖服從忽必烈的旨意。答應在回去后盡快調整隊伍,交出兵權并服從調動——事實上,歷史上忽必烈為了做到這點用了兩年時間。而現在的忽必烈已遠不如歷史上那么強勢,忽必烈推行的世侯軍政改革需要多少時間能否成功還是個未知數。

做完了軍政調整,忽必烈開始揮動屠刀了,剿滅李失敗的罪魁禍首自然是安到倒霉地嚴忠濟頭上,雖然嚴忠濟大聲喊冤,無奈他的責任實在難以推卸,好弟弟嚴武也十分給他爭氣。所以他很快就被一擼到底打發到開平去和張榮張宏祖孫做伴,封地全部被收繳充公,軍隊也被收編,成為李事件的頭號倒霉蛋。二號倒霉蛋是合必赤,盡管他再三推卸責任。但還是被削去了宗王頭銜和一切兵權。只在蒙古朝廷里領一份閑差;史天澤和玉文干等其他世侯也遭到了或大或小的處罰,所幸沒有人為此掉腦袋。僅有表現最為出色的張弘范一路得到嘉獎。得了不少物質實惠,幾個兄弟也跟著升了官。就連益都都被劃給了他的哥哥張弘略治理,很是讓眾人妒忌了一通。

做完這一切布置,時間已經是大宋使者陳一行離開大都的第十天,這一天早朝剛散,心情郁郁的忽必烈打算回宮去找愛妻察必下盤棋談談心,順便看看心愛的次子真金,誰曾想忽必烈見到察必后還沒有說上三句話,一名高麗籍太監就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驚惶失措的大叫道:“大汗,大汗,大事不好了!出事了!出事了!”

“混蛋東西,冷靜點,天塌下來了嗎?出什么事好好說。”心情郁郁的忽必烈大怒喝道。那個剛入宮不久的高麗太監慌忙雙膝跪下,磕頭答道:“大汗,奴才失禮,但真的出大事了——郝經大人回來了,正堵在皇宮門口用拐杖打子聰大師和姚樞大人他們。”“郝經回來了?還堵在皇宮門口打人?”忽必烈聽得一頭霧水,有些不敢相信。正抱著真金地察必也驚訝道:“郝經前不久不是被大汗派去開平與阿里不哥談判了嗎?怎么現在就回來了?還打子聰大師和姚老先生?這那跟那啊?”

“朕也奇怪,郝經一向文質彬彬,今日為何如此粗暴?”忽必烈同樣萬分疑惑,又搖頭道:“算了,朕還是親自出去看看。”察必也來了興趣,站起來說道:“大汗,讓察必與你一起去看看吧。”忽必烈同意,當即與察必共同出宮。

當得皇宮門口時,忽必烈地皇宮門前已然是人山人海,人群中頭發花白的郝經正拿著一根木拐杖追打已經是頭破血流地子聰,郝經一邊打還一邊大罵,“誤國禿驢!禿驢!誤國奸佞!”旁邊蒙古的文武百官不拉不勸只看熱鬧,不少人還臉上掛笑指指點點,顯然很是樂意看到子聰挨揍這一幕。忽必烈地另幾個謀士姚樞、竇默和張文謙等人則躲躲閃閃的藏在后面,臉上頭上也有些被拐杖打出來的青紫。

“住手!把他們拉開!”忽必烈鐵青著臉喝道:“朝廷大臣大庭廣眾之下互相毆斗,成何體統?”

“大汗萬歲。”發現忽必烈和察必出來,蒙古文武百官與圍觀百姓趕緊跪下行禮。忽必烈身后的怯薛則沖上去將郝經和子聰拉開,兩人分開后,子聰倒是向忽必烈跪下了,郝經卻象發瘋的獅子一樣推開拉他的怯薛,三步做兩步沖到忽必烈面前雙膝跪下,哭喊道:“大汗,臣要參禿驢子聰。參他賣國求榮,誤國誤君!臣還要參姚樞、竇默、張文謙和張德輝。這些人食君俸祿,不但不為君分憂。還瀆職誤國,罪該萬死!臣還要參滿臣漢臣心懷不軌,對大汗懷有異志!”

“好家伙!”忽必烈嚇了一跳,心說這個郝經膽子夠大,竟然朕的滿朝漢臣都罵得一干二凈,還真夠不怕得罪人。看了一眼跪在遠處擦著臉上鮮血的子聰,忽必烈向郝經問道:“郝經,朕命你出使漠北。你為何匆匆返回?還把朕的滿朝漢臣參盡,又是為何?還有,你為什么把子聰大師打成這樣?”

“子聰誤國,罪當不赦,老臣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郝經大哭道:“老臣在出使漠北途中,忽然聽聞大汗被子聰禿驢蠱惑,答應以開放長江航線為條件釋放張邦直等逆賊之子,釀成滔天大禍。小說整理發布于老臣故而匆匆返回大都。阻止禿驢子聰地賣國之舉。”

“用張邦直逆賊他們的兒子交換宋人開放長江航線,對蒙宋兩國都是兩利之舉,如何是滔天大禍?”忽必烈驚訝問道。郝經大哭說道:“大汗,你上當了!儒家最重孝道,而不孝有三。無后為大。這是漢人學說地核心!每一個父母都希望望子成龍,為此可以犧牲一切。包括性命!張邦直等逆賊之子年齡雖幼,對漢人反蒙意志來說卻關系重大。大汗若是讓張邦直等逆賊之子平安返宋,接受宋人的封侯賜爵,中原漢人必將認為宋人朝廷乃是重視儒學孝道地天下正統,反蒙抗蒙決心更為堅定,造起反來更加后顧無憂。再有逆賊造反之時,漢人群起響應,中原大地必將星火燎原,動搖大汗國本啊!”

“幾個孩子,有這么嚴重嗎?”忽必烈覺得郝經有些夸大其詞。不料郝經忽然指著察必懷里的孩子說道:“大汗,皇后,微臣斗膽打一個比方,假如你們二位與真金太子共同遭遇不測,三人之中僅有一人能夠逃生,大汗和皇后會把這個機會讓給誰?”

“當然是我們的兒子。”察必脫口答道。忽必烈卻皺起眉頭,隱隱有些后悔十天前答應陳的請求。郝經又哭喊道:“不錯,這就是天下父母的砥犢之情!賈似道利用這點大做文章——讓千年來飽受儒學熏陶的中原漢人產生一種錯覺,認為自己造反抗蒙能福澤子孫,縱然犧牲自己性命也可讓孩子衣食無憂,對蒙古大元更加仇視!抗蒙更加肆無忌憚!而子聰禿驢熟讀史書,深知此要領卻故意蠱惑大汗放過張邦直等逆賊之子,釀成將來的滔天大禍!不是誤國奸佞是什么?還有姚樞、竇默他們同樣明白這點,卻有意無意對大汗不加勸說,不是瀆職是什么?滿朝漢人誰不明白這道理,他們故意不說破就是在為他們的子孫后代考慮,這不是心懷異志是什么?”

郝經哭喊一句,忽必烈地神色就凝重一分,臉色鐵青一分。子聰見勢不妙——自己再不說話只怕腦袋就沒了,趕緊跪著膝行到忽必烈面前解釋道:“大汗,小僧決無此意!小僧只是覺得大汗眼下的戰略局勢急需打通長江航線,為了大汗的千秋偉業才建議大汗答應宋人的條件,除此別無他意。”

“奸賊誤國!”郝經又提起拐杖對著子聰亂打,哭罵道:“賈似道老賊奸詐如狐,陰毒似蛇,會那么容易把長江航線送給大汗?大汗的精銳天兵若是在長江航行之時遭到宋人水軍偷襲,如之奈何?以賈似道老賊之卑鄙無恥,會讓大汗完全掌握戰略主動嗎?”

“來人啊。”忽必烈這次沒有叫怯薛拉開郝經和子聰,而是淡淡的命令道:“傳旨,讓安童領騎兵追趕宋人使節,追上之后,將張邦直等逆賊之子即刻斬殺,人頭帶回大都示眾。”

“大汗,不可失信啊!小僧料定賈似道這一次不會對大汗失信……!”子聰嚇得魂飛魄散,想要解釋賈老賊這一次是想再度平衡忽必烈與阿里不哥之間的實力,不曾想忽必烈聽也不聽就轉身仍宮,對子聰不理不問。子聰不由在心底長嘆道:“賈老賊說得不錯,鄂州之戰忽必烈的精銳喪失后,天命所歸的車輪就已經徹底偏離了忽必烈。看來,本佛爺得早點給自己準備后路了。”

忽必烈也許可能反悔。這一點是賈老賊早就料到地——畢竟忽必烈手下地能人異士比賈老賊的手下多得太多,就算忽必烈利欲熏心當時答應。過后也會有人提醒勸說。所以得到賈老賊指示地陳在離開大都后,立即指使大宋使團加快速度南下。想搶在忽必烈反悔之前趕回大宋——就象郝經對忽必烈說的那樣,張邦直等人地遺孤對漢人抗蒙反蒙地意志士氣實在是太重要了。

乘船走京杭運河火速南下,十天時間陳一行就已經抵達了山東的濟州,可就在這時候,其中年齡最小地張邦直幼子張窠卻發起了高燒,盡說胡話,不斷叫喊已經慘死在忽必烈屠刀下的父母,病情十分嚴重。陳被逼無奈。只得在濟州城里停下為張窠請郎中看病,直到張窠病情有所好轉才敢繼續南下,耽擱了四天寶貴地時間。還好陳的兒子陳樓與張窠年齡相仿,十分玩得在一起,又從小聰明懂事,懂得安慰和照顧僅比他小半個月的張窠,卻也替陳省了不少心。

在濟州耽擱四天后,憂心忡忡地陳當即領著使節團啟程再度火速南下,只可惜上一次黃河改道淤塞了運河。北方戰亂不止又沒誰好心去疏通運河,只能舍船換馬南下,足足走了五天時間,陳一行才抵達徐州,在徐州再上船走黃河南下楚州。可就在陳一行上船離開徐州碼頭走了不久后。后方的黃河岸邊忽然傳來密集的馬蹄聲。還有人大叫道:“前面的船,停下。停下!再不停下我們就放箭了!”

“功虧一簣,韃子終于追來了。”陳心里一沉。抱著最后一線希望讓副手出去答話道:“我們是大宋使臣的船隊,你們想做什么?”

“奉大汗命,追殺張邦直、李毅、戴曲薛三名逆賊之子!你們識相的話就停船把三個逆賊的兒子交出來,否則就算我們蒙古人不殺使者,也要讓你們嘗嘗馬鞭的滋味。”蒙古追兵囂張的叫道。陳稍一盤算,咬牙道:“不理他們,加快速度向前。”

“媽地,宋人要跑!”蒙古追兵發現陳的船隊加快速度,立即破口大罵起來,“追!別讓他們跑了!”于是,陳的船隊在河心向前猛沖,蒙古的騎兵在后面緊追不舍,一前一后一口氣跑出數十里。可上天不佑,眼看陳的船隊已經逐漸拉開了與蒙古騎兵地距離時,前方忽然出現了幾條打著蒙古軍旗幟地戰船,后面的蒙古騎兵大喜,紛紛大叫道:“弟兄們,攔住他們!攔住那些船,上面坐著大汗要殺地人!”

“三位將軍,你們把公子托付于我,我陳對不起你們。”眼看到前方的蒙古軍隊戰船攔截,陳淚如雨下,回艙向三個孩子大哭道:“三位公子,看來韃子還是不肯放過你們,陳已經無能為力,愧對你們為國捐軀地父親,愧對你們啊。”

“陳叔父,你已經盡力了,這是我們的命不好,怪不得你。”年齡最大的李毅之子最是冷靜,向陳跪下說道:“陳叔父,侄兒多謝你十幾天來對我們的照顧,大宋的恩情,我們已經銘記在心,請叔父回報大宋皇帝和賈少傅,我們請你向他磕頭感謝了。”說罷,李毅的兒子向戴曲薛之子和張邦直之子張窠招手道:“弟弟們,過來陳叔父磕頭,感謝他讓我們多活了十幾天時間。”

“多謝叔父。”兩個小孩子都十分乖巧,都跪到了陳面前磕頭感謝。可這些孩子越是懂事,陳卻越是心如刀絞,也是跪下抱住三個孩子泣血大哭,旁人無不落淚,陳的兒子陳樓更是哭得死去活來,傷心要與小伙伴生離死別。但就在這時候,蒙古的戰船已經迎上來把陳的船逼到了岸邊,蒙古軍隊的馬蹄聲也越來越近……

“陳大人,張將軍他們的孩子,那怕保住一個也好!張將軍他們為國捐軀,我們那怕保住他們的一個孩子,也可以無愧于他們的在天之靈,無愧于漢人同胞。”宋京轉達的賈老賊叮囑忽然在陳耳邊回蕩起來,淚眼模糊中,陳看看張邦直的幼子張窠,又看看自己那與張窠年齡相近的獨子陳樓,一個想法逐漸浮上了陳心頭,繼而噴發出來……

“樓兒,父親向你懇求一事。”陳跪到了自己的獨子陳樓面前,落淚道:“為了大宋江山,為了中原漢人,為了無愧于張邦直將軍他們的在天之靈,父親求你一事……。”

“本將軍乃是大汗怯薛長安童。”安童在岸邊用刀指著陳,氣勢洶洶的叫道:“大汗不上你們宋蠻子的當,用逆賊兒子交換長江航線的交易做廢!識相的,把張邦直他們的兒子交出來,否則我們就動手硬搶了。”

“安將軍,言而無信,這是君子所為嗎?”陳冷冷的質問道。安童鼻子差點沒氣歪了,大吼道:“少在本將軍講什么君子,你們的少傅賈似道老賊騙了我們大汗多少次?有一次守信用嗎?再不交出來,本將軍就馬鞭侍侯了。”

局勢已經無法挽回,陳淚如雨下,只得哽咽道:“來人,將三位公子請出來。”船艙簾布掀開,陳六歲的兒子陳樓和李毅之子、戴曲薛之子昂首出艙,各自向陳磕了一個頭就昂首上岸,陳樓大聲說道:“本公子就是張邦直的兒子張窠,你想做什么?”

“小崽子,挺有膽量啊。”安童長滿絡腮胡子的臉上猙獰一笑,鋼刀刀光一閃,陳樓的人頭飛上半空。陳幾乎暈去,只是害怕安童看出破綻才咬牙忍住……

“小蠻子,死!死!”安童狂吼兩聲,先后砍去李毅十五歲兒子和戴曲薛十歲幼子的人頭。安童吩咐部下收起三個孩子的人頭,向陳一拱手獰笑道:“陳大人慢走,回去告訴賈似道老賊,我安童遲早有一天也會象今天這樣砍去他的腦袋。”說罷,安童一揮手大吼道:“我們走!”

“我們也走吧,趕快返回大宋,別讓韃子看出了破綻。”陳平靜的吩咐,牙齒松開間,一行細細的鮮血順著陳的嘴角流了出來……

三天后,陳一行抵達楚州,將張邦直的幼子張窠交到前來接應的姜才手中,繼而口吐鮮血,大哭暈去……

十天后,當安童喜滋滋的將三個用生石灰腌著的幼童頭顱交到忽必烈面前時,忽必烈仔細打量半晌,突然連扇了安童數十個耳光,一腳把他踹翻到了地上……

很多天后,真相逐漸流傳開來,遠在開平的張榮和張宏祖孫倆明面上不敢說什么,背里卻抱頭痛哭,而象他們一樣暗中哭泣的北方漢人,又何止千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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