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麗莎號上的甲板上,橫亙著三具尸體。
夢未覺,路奇奧和暝。
其中暝已經變成了一團碎肉,只找到他的部分肉塊,勉強拼出一個人形。
至于47號——他根本無法被打撈,就此長眠海底。
海面上的血水已經散去,大量的碎木依然在漂流,還有少許水手在水中呼號,卻無人理會。
謝榮軍怔怔看著眼前的一切,他已經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寡婦號被毀了,夢未覺死了,路奇奧死了,47號也掛了,甚至連暝也死了,藍瓶更是被人捉走。
一場戰斗結束,刺血隊遭遇的是前所未有的損失。
可以說自刺血隊成立以來,還從未遭遇過如此重大的挫折。
就象是狠狠的一巴掌扇在謝榮軍臉上,沈奕用他凌厲果決的作風告訴了所有人,他們的敵人從來都不好對付。
“混蛋!”一旁站著的阿諾全身血氣上涌。
血腥都市能夠組成隊伍的,無不是一起經歷過多次腥風血雨的好朋友,彼此之間往往都有著極深的感情。越是強隊,彼此間的情誼往往也就越深,信任感越重。貌合神離的隊伍,即便個人實力再強,也無法成為強隊。
夢未覺等人的死,帶給每個人的沖擊都是如此巨大。阿諾憤怒大叫:“我去宰了他們!”
“沒錯!殺回去,宰了他們!”所有人一起大叫。
“夠了!”謝榮軍斷喝道:“拿什么去殺?你們還不明白嗎?這里是他們選擇的世界!是他們的主場!他們早就做好了一切準備!”
“他們也受了傷,我們現在過去,一定能干掉他們!”陳弈叫道。
“放屁!”謝榮軍瞪了陳弈一眼:“現在過去,還沒靠近他們,船就先被他們轟爛了。沒有藍瓶,我們怎么上他們的船?還有,就算對方受了傷又怎么樣?我們已經損失了五個人!你,還有帝羽,又還剩下多少戰斗力量?去掉你們兩個,在人數上我們是平等的!可是沈奕那個混蛋還有T1000和收割者,還有足夠的水戰裝備……”
說到T1000和收割者,謝榮軍從牙齒縫里吐出涼氣。
他怎么也沒想到,沈奕竟然會擁有這兩件大殺器。
必須慶幸,海上戰斗雖然給了沈奕足夠的地利優勢,但也使得收割者的威力無法充分發揮,否則只怕連帝羽和陳弈都難逃一死。
這場戰斗,刺血隊付出的代價遠超想象,一支十二人的隊伍,真正還保留作戰力量的,竟然只剩下五個半。
以目前這種狀況,想和斷刃隊做水上決戰,顯然已無勝算。
謝榮軍雖然憤怒,但他畢竟是隊伍的老大,知道不可沖動。
此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就是這場戰斗的失利,不但帶給刺血隊巨大影響,同時也帶給自己巨大影響。和斷刃隊的恩怨是因自己而起,因為他的私人恩怨和指揮失誤而導致隊伍折損重大,對他的聲望和威信絕對是一個重大沖擊。
因此當務之急不是立刻報仇,而是穩定軍心,并制訂下一步計劃。
他已經犯了一次輕視敵人的錯誤,并為此付出代價,如今再不會輕視沈奕。他可以肯定,沈奕絕不會沒有留下后路,如果他們現在追上去,只怕迎接他們的是又一場慘敗和更多的死亡。
“那我們現在怎么辦?兄弟幾個就白死了嗎?”阿諾質問謝榮軍,口氣已然不善。
謝榮軍從牙齒縫里蹦出回答:“當然不可能就這么算了。這次的失利,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我們不知道對方有T1000導致。周宜羽這個狗雜種,沒想到這個家伙竟然敢坑我們!”
于立不解:“你怎么能確定是周宜羽故意隱瞞的?T1000這種東西,就算能得到,也一定是最終獎勵級別,周宜羽就算不知道也是正常。”
“那沈奕又是怎么知道我們不知道的?”帝羽冷笑:“還記得市場上周宜羽和沈奕說過的話嗎?這狗日的,他是在故意提醒沈奕,有哪些東西他沒說!就因為這樣,沈奕才很確定我們不知道T1000的存在,所以他才敢用T1000騙我們!”
“這個雜種!”所有人這才明白過來,一起痛罵出聲。
謝榮軍冷哼:“只要知道是誰出賣我們,后面的自然就好辦了。等完成這次任務后,自然有機會找他報仇。不過在這之前,我們還要先做幾件事。”
說著,謝榮軍看看身邊眾人,他沉聲道:“首先,兄弟們,我謝榮軍要向你們道歉。因為我個人的原因,把你們拖入了這場戰火,害得死了四個兄弟,還有一個兄弟被敵人擄走,我謝榮軍……不配當這個老大。”
“老大!”
“老大!”
所有人同時叫了起來。
于立急忙說:“老大你別這么說,我們知道你也不想這樣的。對付一個剛從貧民區上來的隊伍,誰都沒太當回事。大家都太過大意,這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我不管別人怎么看,反正我還是服你當老大。”
阿諾點點頭:“老實說,我對你是有點不滿,不過還沒想過不認你這個老大。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和沈奕那幫人已經是不死不結的仇恨。你不挑這個擔子,沒人挑的起。”
其他人也紛紛附合。
謝榮軍在刺血隊中威信終究還是比較高的,這個時候謝榮軍以退為進,總算暫時穩定了軍心。
“還是說說下面怎么辦吧。”潘多拉說。
謝榮軍眼中仇恨火焰一閃而過,想了一會,他說:“這里是沈奕挑選的任務世界,水上能力至關重要。沈奕顯然是看準了我們水戰能力不足,所以才選擇這里。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首先要彌補缺陷。”
“怎么彌補?”
謝榮軍冷哼:“當然是吸收新的人才和完成任務了。這一戰,我們雖然付出重大,但是沈奕壞就壞在沒能把我們全殲。只要我刺血隊還在,刺血隊的招牌還亮著,我刺血隊就不會倒!你們可知道,普通區里有多少人都渴望著加入刺血隊呢?”
帝羽眼前一亮:“沒錯,只要我刺血隊的招牌還在,我們就不會倒!死了幾個兄弟,我們就再招人,而且就在這里招募!”
阿諾也明白了:“對啊!這加勒比海盜的世界,我們固然是沒有準備進來的,可其他人未必和我們一樣啊。這趟任務有42個冒險者,除去我們和沈奕,以及風暴里死掉的兩個,還有23個人。我們大可以發布招募令,招募有本事的冒險者加入我們。失去的實力,我們可以補回來,死去弟兄的仇,我們更要報回來!”
潘多拉冷冷接口:“臨時招募,沒經過考驗,我怕人心不齊,沒法信任,而且實力也未必夠。”
陳弈踏前一步:“為了報仇,顧不了這么多了。邊用邊考核,就讓沈奕做我們的主考官吧!”
于立也道:“既然這樣就暫時先不急著追殺沈奕,這里是水上世界,我們先完成一些滅殺軍艦和海盜的任務,應該能得到部分水上裝備或技能。”
“不過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藍瓶,他還在沈奕手里,得想個辦法救他出來。”
謝榮軍語氣森然:“放心,沈奕既然花大力氣抓他,就不會隨便殺他。只是他要想活著回來……怕是得被那個混蛋扒層皮了。”
從謝榮軍等人回游超過一百五十米時,其他四艘船上的士兵就已經停止攻擊,轉而起航離開。
伊凡娜公主號依然是領頭羊。
弗羅斯特站在桅桿上方,用望遠鏡觀察著遠處。
“中校,那邊情況怎么樣了?”萊爾在下邊大喊。
“還不錯,那些人好象很傷心的樣子……他們少了五個人。”弗羅斯特大聲回答。
“哇哦,長官他們干得不錯,對嗎?”
“也許吧,我們最好快點離開,在他們追上來之前。”
“我到是希望他們追上來,還有些布置沒派上用處呢。”
“哦,說到這個,萊爾,趕快把其他船上的炸藥全部挪走!真見鬼,我都忘了我們還坐在火藥桶上呢。”
“還是等等吧,等長官他們回來,確認安全之后。”
“你說得對。”弗羅斯特放下望遠鏡,對著下面喊道:“拉爾夫,找幾個人放下小船準備接應長官們。”
“好的,弗羅斯特。”
“阿里亞斯,你最好讓那些水手去燒些開水,我想長官他們回來后需要好好洗個熱水澡。”
“水手們都嚇壞了,中校。”
“那你就親自過去。”
“……好吧,中校。”
十分鐘后,溫柔與金剛率先出現在伊凡娜公主號附近。
他們幾乎連爬上船的力氣都沒有,四名士兵兩人一個將他們攙扶上船。
隨后是被捆著的藍瓶。
“別讓他上來,先把他泡在水里!”溫柔吩咐:“看住他,他敢亂動就開槍。”
大船小船上的士兵一起把槍口對準藍瓶。
小船上一名士兵看著金剛肚子上的大洞駭然說:“您的傷很嚴重,長官。”
“沒事,只要人活著,什么問題都可以不是問題。”金剛咬了咬牙,從紋章里拿出一卷繃帶,這大概可算是他們能買到的最便宜的治療物品了。
將那包塞肚子的衣服拿出來,金剛用繃帶胡亂在傷口上纏了幾圈。
“我需要一些止疼藥。”金剛對溫柔說。
“用這個吧。”溫柔扔給金剛一針嗎啡。
金剛把嗎啡扎到肚子上,推進去后長長吐出一口氣,然后問溫柔:“你的胳膊怎么樣?”
溫柔看看自己的左臂,搖搖頭:“應該是斷了。”
“咱們沒帶接骨散,沈奕的醫療術又沒法……”
“你不必提醒我這個。”
金剛只能閉嘴。
過了一會,洪浪也冒出頭來。
他身上的傷就更多了,乍一看還以為是剛從凌遲刑場上逃出來的。一只左手只見骨頭架子,左腿的小腿肚子上一大塊肉都不見了,直接露出了小腿骨,肚子上也有一個破洞,只是比金剛小一些,胸部以上則滿是傷痕,臉上更是被啃得坑坑洼洼仿佛一只上過餐桌的豬頭。
如此恐怖的傷勢,洪浪竟然還能一上船就哈哈大笑:“五個!解決了五個!殺了四個抓了一個!哈哈,謝榮軍,你個龜兒子,我看你再狂!”
說著他用還算完好的右腳狂踹藍瓶的臉,大腳板踢在藍瓶臉上啪啪作響,洪浪猶自哈哈大笑,只是痛的臉上的眉毛鼻子都擠到了一起。
藍瓶的嘴被一大把水草塞住,連話都說不出來,只能怒瞪洪浪。他到是還有精神力可以釋放技能,一條飛爪也不可能真正束縛他,但問題是他現在人在水里,上頭幾十把槍對著,又有三個冒險者對付他一個,就算能掙脫又如何?只能強忍了這口氣。
“夠了,洪浪!”沈奕從海中探出頭來。他雖然沒有推進器,但是有珠子在,速度到是絲毫不比洪浪他們慢。
把潛水夜視儀往船上一扔,沈奕在兩名士兵的攙扶下上船。
他先用望遠鏡看了一下遠方,確認刺血隊的船早成天邊的小黑點,然后先對金剛使用醫療術。
“喂,喂!我的傷更重啊!”洪浪大叫。
“我看你精神頭挺足的,最后一個治你吧。”沈奕淡淡回答。
“……沈奕你生兒子沒屁/眼!”洪浪破口大罵。
溫柔狠狠瞪了他一眼。
在醫療術的作用下,金剛肚子上的那個人頭般大小的傷口終于漸漸彌合。
沈奕看了看金剛的狀態,拍拍他笑道:“還好,沒有缺胳膊少腿的,十分鐘后就又是一條好漢了。”
金剛笑道:“你還是先照顧好你自己吧,你也夠戧。”
的確,沈奕自己的情況同樣糟的可以。他左腿上那一刀并不比洪浪輕多少,肚子上也樣被暝扎了一刀,還被47打過一槍,被藍瓶扎過一記骨刃,臂骨都險些被帝羽砸斷。
說起來這趟戰斗,沈奕他們固然大獲全勝,卻也風險至極,可以說是沈奕自從進入都市以來,打得最艱難的一場。
這還是在他們準備充足的情況下,有備算無備得此戰果。如果是兩方狹路相逢,即便人數相等沈奕也不敢說能贏。
又過了一會,胖子也終于冒了泡,浮在水中嘿嘿笑著看沈奕:“老大,我宰了路奇奧。”
金剛洪浪同時大喜:“哈,你小子終于開葷了!恭喜恭喜!”
他們一起拍打著羅昊的頭,劈里啪啦就象是在敲鑼打鼓一般。
“你傷的怎么樣?”沈奕問。
胖子把頭一搖:“我沒事,就是肚子上挨了那個47號一槍,開了個洞,其他都還好。”
“又是一個肚子上開天窗的。”金剛笑著一伸手,把胖子拉了上來。相比他們四個,胖子所受的攻擊最多,傷勢到是最輕。
“這家伙怎么辦?”金剛用嘴角一指藍瓶。
“把他拉上來吧,有咱們幾個在,他跑不了。”
“那還得找人看著,太麻煩了,我說還是宰了省事。”
“活人永遠比死人更值錢。”
人已到齊,沈奕向著上方揮了揮手,小船向著空中升去。
船向著遠處天邊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