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阿媛(何甘藍)全文網絡
何甘藍82.6萬字2022091217:43:28網絡txtwl,! 夜深人靜,四下昏暗,唯有關內侯府的書房里還亮著一盞明燈。 “屬下不負侯爺重托,此次南下終于有了成果。”一道略顯駝背的身影站在書房中間,他身量不高,臉龐偏瘦,一雙精明的眸子是整張面容里唯一的亮點,“程都督當面向屬下許下承諾,決意追隨侯爺的腳步。” “當真?”劉茁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一下子站了起來,“他程南之真的愿意追隨本侯?” “確鑿無疑。屬下代侯爺與都督擊掌盟誓,絕不反悔。” 劉茁大喜過望,繞過書案,不停地屋子里走來走去,連聲道:“太好了,太好了,真是天助我也……” “屬下也很吃驚,幾乎沒有費太多口舌就將程都督說服了,實在是出乎意料。”矮瘦的人站在原地,雖沒有劉茁那般歡喜,但同樣揚起了嘴角。 劉茁回頭,臉上掛著笑,他道:“你是有所不知,當日陛下蟄伏于江南之時,曾率軍駐扎于揚州的鐵大將軍是程都督的至交好友,鐵大將軍之死雖查明了兇手,但陛下并未同意當眾處置,以至于后來揚州監牢被破,兇手才有了機會逃脫。” “那程南之對義兄之死一直懷有余恨,再加之陛下登基后一直重用陸、衛等人,冷落了他,所以才讓他有機會想咱們這邊靠攏。”劉茁嘴角彎了起來。 瘦子恍然大悟,終于明白了為何自己如此輕而易舉地就說服了程南之,沒想到他是心中早有怨氣未消啊。 “要我說,陛下也是太過依仗陸、衛等人,若不是當日采納了他們的諫言,怎么會給自己埋了個這么大的禍患。”劉茁哼笑一聲,有些得意于自己知曉其中的緣由。 “說起來,衛洪就罷了,陸斐的確是侯爺的絆腳石啊……”矮瘦的謀士一下子凝重了起來,他并沒有資格小看陸斐,事實上他曾經也有幸拜在這位大名鼎鼎的大司馬的麾下,只是后來因為一些事情,他轉而投向了當時的大皇子如今的關內侯。 “若侯爺要以武取勝,這陸斐是一定要最先除去之人。” 劉茁的面色同樣深重了起來,他不是沒有這樣想過,反之,他一直想給陸斐制造一些難題,然卻始終未果。 “朝政上陛下對他多為倚重,朝臣們也隱隱以他為首,若從此處著手,本侯想做點兒什么并不容易。” 謀士微微瞇眼,道:“明面上侯爺奈何不了他,那暗地里呢……聽說他對清陽公主死心塌地,侯爺就沒有想到從公主那里下點兒力氣嗎?” “劉媛?本侯與她勢不兩立,早就想讓她死了。”只不過陸家守衛森嚴,尤其是出了上一次的事情之后,更是牢不可破,這么久了他竟然連一絲機會也沒有窺到。 “公主生產在即,屬下認為這是絕佳的機會。一方面可以打擊陸斐,另一方面也可以傷到陛下的筋骨,讓他無暇顧忌咱們在南邊的動作。” “你所言不錯,但要對付劉媛,咱們該從何處著手?”劉茁蹙眉,他之前幾次失手,已經讓陸斐加重了警惕了。 謀士微微沉吟,而后眉峰上挑,一言道出關鍵:“產婆。” 長安城里有名的接產的產婆就那幾個,提前買通幾個不成問題。何況清陽公主乃皇室中人,說不得到時候皇上會親自賜人,屆時一樣可以操作。 “產婆?”阿媛轉頭看向陸斐,“有什么問題嗎?” “聽說女子生產乃九死一生的大事,我不敢將你的性命輕易托付他人,所以特地從外地請了產婆,也就這一兩日就會到長安。”陸斐道。 阿媛低頭看自己的肚子,抬手覆在上面,她似乎都能感受到里面的小生命在蠢蠢欲動了。 “沒事,那么多人都挺過來了,我不信就我不行。”她感受到了一股體內蓄勢待發的力量,像是孩子在鼓勵她,給她信心。 陸斐卻不敢下這樣的賭注,他要把所有可能發生的情況都考慮進去,無論他是不是多此一舉。 “別想那么多,這幾日好好待著,其他的就交給我了。”他起身走到她身前,伸手環住她的腰,這一回僅僅能環住大半個腰身了。 阿媛嘆氣:“我都這么胖了……” “還是這么美。”他輕笑一聲,在她耳邊落下一吻,如春風過境。 油嘴滑舌……阿媛微微嘟嘴,臉上的表情是想笑不能笑。 哎,誰叫她就吃這一套呢? 不僅是陸斐在為她的生產擔憂,宮里的太后也念叨了起來。說起來,阿媛也是她的孫女,不過就是因為沒有長在她的跟前所以祖孫倆關系并沒有那么親厚。如今因為小皇子的關系,倒是時不時的會見上一兩面,日子長了,也生出了幾分情意來。 劉曜來太后宮里探望小兒子的時候,太后便趁機說起了此事。 “清陽沒讓咱們操什么心,就連成婚這樣的大事也是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人。如今她認祖歸宗了,皇上可不要厚此薄彼啊。”太后道。 劉曜抱著小兒子,輕笑:“母后放心,朕絕不會虧待清陽。” “不是虧待,是要補償。”太后搖了搖頭,一副“你果然沒有記在心上”的樣子看著劉曜,道,“哀家琢磨著清陽就快生產了,所以想撥幾個貼心的人去照看她,也算讓大司馬知道咱們沒有委屈清陽。” “還是母后思慮周全。”劉曜恍然大悟。 “你成天忙于政事自然顧及不了這么多,這不,哀家替你打算著呢。”太后笑著說道。 “多謝母后,兒子這個做父親的倒是失職了。” “嗚!”此時,他懷里的人動了起來,兩只手在空中揮舞,似乎要抓到什么。 劉曜低頭看去,見懷里的一只粉團子睜著明亮的大眼睛看他,似乎在辨認他的身份。 “傻晃兒,連父皇都不認識了。”太后笑著在一邊說道,她是最疼劉晃的了,幾乎是毫無理由的偏心,連劉熠都經常嘟囔說皇祖母不喜歡他只喜歡小弟弟。 劉晃日漸長大,眉目間有了幾分溫懿皇貴妃的樣子,尤其是那一雙幽幽的眼睛,像是會說話似的,劉曜偶爾看著他會出神片刻。 “晃兒,認識父皇嗎?”劉曜把他舉高了一些。 胖嘟嘟的小孩兒咧著嘴笑了起來,他喜歡這樣的居高臨下,他甚至伸手去撓劉曜的臉。 “哎喲喲,看他,都會撓人了!”太后在一邊說道。在她的眼里,劉晃就連調皮也是可愛的。 劉曜退后一步,劉晃的手便伸前一分,夠著身子,似乎非要撓到人才罷休。 父父子子,君君臣臣。此時的父子情意未摻雜任何雜質,彼此都是真心得不能再真心的。 …… 次日,太后賜下了一位嬤嬤和兩位宮女到大司馬府上,說是專門伺候清陽公主的。 太夫人有些吃味兒,縱然她也覺得公主媳婦兒不錯,但她才是婆婆啊,伺候兒媳婦生孩子不是理所應當的讓她來?不過既然是太后下的懿旨,她也沒有反駁的權利,只得裝作歡喜的接受了。 宮里的嬤嬤果然有幾分真本事,臨近生產,府里的人都怕阿媛出房門,尤其擔心她走路摔跤。可自從這位方嬤嬤來了之后,阿媛散步的時間就多了起來,有時候甚至還會累得出汗。 “公主現在越辛苦,待生產的時候就會越順當。”方嬤嬤如是說道。 阿媛也沒有生產過,但既然是太后派來的人,她也只得捏鼻子認了,乖乖按照她說得做。 倒是陸斐,見阿媛這幾日累得倒頭就睡,問清楚緣由之后便請來了陳大夫。 “方嬤嬤說得不錯,這孕婦不宜多坐,越是動起來才越好生。加之方嬤嬤是伺候宮里娘娘生產的老人兒了,于照料孕婦上面自有一套自己的方法,大人不必擔憂。”陳大夫說道。 陸斐怎能不擔憂?產期越近他越睡不著覺,有時候半夜醒來擁著她像是做夢一般,生怕她離自己而去了。 “我知道了。”陸斐面色嚴肅的點了點頭。 陳大夫知道他不會真的放松下來,也就不勸了,反正生完了之后他自然會恢復正常的。 這晚,睡到半夜阿媛被渴醒了。最近天氣轉熱,她又“負重”,動一動都是熱汗淋漓的。 “陸斐?”阿媛揉了揉眼睛,看著眼前的人影兒。 像是知道她是被渴醒的,他貼心地為她端來了蜂蜜水,喂她喝。 “……謝謝。” 阿媛喝完倒頭欲睡,結果看他一動不動沒有躺下的意思,忍不住問道:“你怎么了?” “沒事,我看著你睡。”他彎腰,替她蓋好被子。 阿媛即使再遲鈍也知道他心里裝著事兒了,她艱難地坐了起來,握著他的手:“陸斐,是出什么事兒了嗎?可以告訴我嗎?” 陸斐喉嚨一動,眼睛里閃爍著不明的星光。 “跟我有關?”阿媛眨了眨眼。 “阿媛……” “我在。” “我拜托你,一定要闖過這道難關。” 他語氣嚴肅又沉重,一下子將阿媛唬住了,她愣在原地,直愣愣地看著他:“什么、什么難關?” 他低頭,目光掃過她的孕肚。 “哎……”阿媛長舒了一口氣,拍拍胸膛,“嚇死我了,我以為你在說什么呢。” 陸斐面色晦暗不明。 “陸斐,陸大人,你會不會是自己嚇自己?”阿媛往前挪動了一下屁股,捧著陸斐的臉,理直氣壯的說,“女人生孩子就像是如廁一樣,感覺來了就生了,哪有你想的這般兇險?” 陸斐:“……”他該佩服她心大嗎?還有,如廁這么爛的比喻她是怎么想出來的?難道他陸斐的孩子就是她拉出來的一坨屎?越想越糟心。 “不要想東想西的嚇自己,我這條命是我自己從老天爺手里奪回來的,就算是閻王爺也別想取走。”阿媛湊過去,親了親他的唇,“放心啊,說好了要陪你白頭到老呢,我不會言而無信的。” 雖然她并不如她自己所說的那么堅強,但思及她一貫是個傻大膽,又運氣不錯,陸斐還真是被她給安慰到了。 “睡覺。”她一掀被子,挪動笨重的屁股,安安穩穩地躺下。 不再想其他的,他躺在她身邊,擁著她一同入睡。 …… 花姐! 阿媛沒想到此生還能再見到花姐,還是在大司馬府這樣的地方。 “花姐……”阿媛忍不住上前幾步。 太夫人笑著介紹道:“這就是肖夫人了,聽說是江南一帶有名的接生婦,沒想到竟然這么年輕!” 花姐像是沒認出阿媛一般,規規矩矩地給她磕了一個頭,嘴里說著“給公主請安”一類的話。 阿媛心里砰砰跳,她轉頭看太夫人,她似乎并沒有注意到剛剛自己的失態。 “肖夫人是子明特地從外面請來的,是頂有名的產婆,在你生產前她都會住在咱們府上。”太夫人轉頭對阿媛說道,“你有什么不懂的或是想請教的,只管問她便是。” 阿媛點頭,心里好生心虛。 太夫人得意地掃了一眼方女人嬤嬤,似乎終于給自己出了一口氣一般。方嬤嬤并未被她這一番話給刺激到,肅著一張臉,依舊是那樣不茍言笑的樣子。 待太夫人離開,廳堂里就剩下阿媛和伺候她的人,阿媛笑著對旁人說道:“正好我有些事情想請教肖夫人,你們都先退下吧。” “是,公主。” 花姐抬頭,長舒了一口氣,她看著阿媛,絲毫認不出這是當初那個蓬頭垢面又慌慌張張逃命的小姑娘了。 “公主……”花姐心里有些惴惴不安,被突然請到大司馬府,突然見到故人,都讓她惶恐不已。 “花姐,這一路來嚇著你了吧。”阿媛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花姐認真看她,見她眉眼之間還是那股溫潤的氣質,心里的大石頭落下了一半:“可不是……大司馬派來的人什么也不說,綁了我們夫婦就走,實在是嚇壞我們了。” “綁?”阿媛吃驚。 花姐有些難為情:“中途我們想逃跑來著,若是早些知道是見你,我也就不費那力氣了……” “撲哧——”阿媛笑了出聲,果然,花姐還是那個花姐。 “你過得可好?哎,看我說的,如今都是公主殿下了,還有什么不好的!”花姐自己賞了自己一個嘴巴,笑著看向阿媛。她看人鮮少出錯,唯一錯的一次還被她自己給料理了,此時看阿媛待她與當初那個小丫頭別無二致,心里欣慰極了。 阿媛笑著道:“好,本來就好,如今見到老朋友了便是好上加好了。” 花姐笑著,看著她的華服,看著她的金簪玉鐲,眼里是純粹的欣賞,毫無嫉妒。 “對了,花姐,你不是跟姐夫一起走了嗎?怎么多年未見倒是成了接生婆了?”阿媛問道。 “在外面待久了就也是那么一回事,想著落葉歸根,還是得回揚州城。這一回去就找了這么個營生做,哪里知道我有這個天分,做得還行,也就這樣出名啦。”花姐落落大方的說道。 “你真會接生?”阿媛挑眉。 “會啊,你忘了我家那口子是做啥的了?”花姐拍著胸脯說道。 赤腳大夫……阿媛有些想笑。 晚上,陸斐回來,阿媛把他堵在屏風的門口。 “你要來幫我換?”陸斐抖了抖衣裳,挑眉看他。 “想得美。”阿媛撅嘴。 “那你這是想做什么?”陸斐輕笑。 “我問你,你找肖夫人來有何目的?”阿媛叉腰逼問她。她可不信接生那套說詞,誆得過太夫人誆不過她。 陸斐慢條斯理地換衣裳,道:“娶妻娶賢,我也不求你能看點兒眼色幫我換衣裳了,可這說話的語氣……” “怎么?”阿媛抬了抬下巴。 ”我不是犯人,更是你的敵人。”陸斐扣好衣裳,嘆著氣看她。 阿媛一臉茫然。 “你完全可以好好問話。”他握著她的手往榻邊走去。 阿媛回過味兒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自己最近好像是有些得意過頭了哦。 “……對不起。”知錯就要改。 “嗯,我接受你的道歉。” “所以……能告訴我了嗎?”她傾身向前,用手指勾著他的衣扣。 胸膛好像有只貓爪在撓,癢到了心底……他緩緩低頭,觸及到那白嫩嫩的指頭,眼睛突然就熱了起來。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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