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恨江山

第三十七章 傾心

孟云衣趕往前門的時候,孟岳峙已經大開中門將楚琮迎了進來。孟氏父女恭敬地將這位尊貴的南楚睿王迎入中廳。

楚琮命手下抬上來幾箱謝禮,熱情而又懇切地向孟氏父女表達了謝意。

賓主正敘著話,宮里派人前來宣旨。孟家人趕緊擺設香案,迎接圣旨。

圣旨夸贊了孟云逸舍身救人,保護南楚尊貴使臣安全的行為,并賞賜了一眾金珠珍寶。

宣旨太監走后,楚琮與孟岳峙談了一會東昊和南楚的風土民情,便順勢談起了兩國的政局。

平日里作為軍方重臣的孟岳峙并不方便與楚琮這樣的他國皇族私下接觸。但是今日借著感謝救命之恩的由頭,楚琮拜訪了定遠侯府,向這位東昊重臣示了好,探了口風。

對缺乏本國軍方力量支持的睿王一系來說,此次楚琮特意借賀壽的名義親自出訪東昊,也是為了與東昊上下拉近關系,多爭取這個鄰國實質上的支持。

楚琮在侯府不便久留,談了一會之后,便起身告辭。

孟氏父女將楚琮送至門口,楚琮的車駕已經候在那里。楚琮親近又不過分熱情地告辭后,正打算上車,忽然聽見旁邊一連串的肚子叫聲響起。云衣霞生雙頰,窘得恨不得鉆進地里去。

楚琮仿似沒聽見,保持著淡定的神色,眼里卻忍不住帶了點笑意。

對一直生活在勾心斗角、虛情假意的環境里的楚琮來說,這個勇敢聰明、偏偏又很嬌憨可愛、天真率直的小兄弟就像一股清流一般,很是討楚琮喜歡。

楚琮眸光一轉,對云衣溫言道:“小王初來東都,對東都有哪些好吃、好玩、有趣的地方不甚了解。云逸賢弟若是方便,可否帶小王逛逛東都?”

云衣心中雀躍,拿眼去瞧孟岳峙。

孟岳峙想了想,自己不方便與那睿王有過多來往。云衣只是個皇家伴讀,且對睿王有救命之恩,讓云衣去陪六皇子,倒也說得通,問題不大。于是便允了。

楚琮向孟岳峙告辭后,帶著云衣上了馬車。

上了車后,楚琮微笑著說:“我今日起得早,現時已有些餓了。云逸久居東都,可知哪家酒樓的菜肴最是可口地道?”

云衣向楚琮推薦了醉白樓,楚琮便使御者往醉白樓行去。

楚琮笑著對云衣說:“我與云逸在上元佳節蕓蕓眾生中相遇,已是有緣。后又得云逸舍身相救,更是有恩有義。云逸若不嫌棄,你我私底下兄弟相稱如何?”

云衣扭捏說:“睿王殿下如此尊貴,云逸與殿下宛若云泥之別,譬如皓月同螢火,怎敢兄弟相稱。”

楚琮握住云衣的手正想說話,心下一個念頭一閃而過,怎么云逸的手這么纖小,就像女子的手一般。

他沒有細思下去,只是親熱又懇切地說:“云逸這么說就見外了。我的性命都是云逸救的,區區虛名算什么。何況云逸乃堂堂定遠侯之子,將來是要承襲爵位的,定遠侯乃昊國柱石,身份又何曾低了。”

云衣被楚琮握住手,身子一顫,直覺地想抽回手來,又想起現在是男子身份,怕顯得小家子氣,忍了忍便沒動,那臉便又是紅了,手心里暗暗沁出汗來。面上卻不愿意露怯,僵著脖子故意粗聲說:“如此云逸就不客氣了。”

楚琮眼見這個長相漂亮的小兄弟動不動就臉紅,覺著很是有趣。只是越看越像姑娘家,楚琮疑竇暗生。他不知道,孟云衣向來臉皮厚,似在他面前這般容易害羞的情況,卻是少見。

兩人到了醉白樓,楚琮請熟悉情況的云衣點菜。

待云衣點完菜,小二上了茶水后,楚琮說:“敬宗賢弟是你的朋友吧?還有慶國公府的那位公子,以及敬宗賢弟的妹妹,你看要不要將他們也一起叫來。昨日匆匆與敬宗賢弟談了兩句,覺得他是個胸有丘壑的才子,我也想好好認識一下。云逸你看方便否?”

孟云衣想起姜洇墨的告誡,心中一虛,怕見他們,說:“昨日出了這么大的狀況,有很多事需要善后,他們很忙的,估計今日沒空。改日再約吧,改日再約。”

看云衣的神色,楚琮并未堅持,只在暗中繼續觀察云衣。

楚琮是見慣各種場面的人,察言觀色、能說會道、長袖善舞,兼且學識豐富,博聞廣識。一頓飯吃下來,把云衣哄得喜笑顏開,心悅誠服。

因著云衣有傷在身,楚琮沒有令店家上酒。不然的話,孟云衣三杯黃湯下肚,怕不跟楚琮勾肩搭背稱兄道弟起來。不過,面對楚琮如此美色,喝多的孟云衣會不會色令智昏,非禮楚琮,也是難說之事。若真如此,可要丟大臉。

飯畢,孟云衣帶著楚琮去了東都最清雅的妙音坊。

妙音坊是家清倌坊,以曲目時新,善歌的伶人多,環境清幽雅致出名。

妙音坊的頭牌是若羽姑娘,有“若羽一曲,繞梁三日”的美名,不光在東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整個東昊,聽說過她名聲的都為數不少。

盡管若羽姑娘不好見,但聽說是尊貴的南楚睿王來訪,媽媽還是緊趕著安排若羽出來待客。

二人在妙音坊最雅致的聆泉軒坐著聽若羽彈琴唱曲。

春寒料峭,聆泉軒四周掛滿了厚厚的棉窗簾,點著旺旺的火盆,室內暖意融融。

由于炭火燒得熱,云衣不光將厚厚的大氅脫掉,把夾棉比甲也一起脫掉了,只剩一件夾薄棉的蘇繡白錦袍。

冬日衣服穿得多,云衣便只是束胸,不墊肚子了。這時候把厚的外衣都脫掉,胸部便隱約現了點輪廓出來。由于頭發被燒掉了一綹,那綹頭發便束不起來,垂在臉頰一側,平添了一些嫵媚。

楚琮看了看云衣的身形,再仔細看看云衣的喉嚨,沒說話。

若羽年方二十,正是剛剛成熟,尚未完全褪去少女的清新,又兼有成熟女人嫵媚風姿的時候,嬌美得如同一朵開到正好的鮮花。若羽素手撫琴,琴音清越。一段撥彈后,若羽歌聲響起,清靈通透,柔婉動人。一曲即罷,余音裊裊。

楚琮一直半闔著眼仔細傾聽,手指有節奏地輕點桌面,面露贊賞。

若羽演唱完畢,楚琮喝了聲彩,卻見云衣還沉浸在先前的歌曲中沒回過神,被楚琮驚醒才跟著喝彩。

云衣愛聽音樂。即便是以她定遠侯之子的身份,也不是能經常聽得到若羽的歌聲的,更何況是在包間里只唱給他們兩個人聽這么好的待遇。云衣聽得很是入迷。

楚琮是皇貴妃李覓之子,而李覓是作為南楚文人之首的左相李逸夫之女,姿容絕代,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未嫁時便有南楚第一美人之稱。楚琮肖母,不但長相出眾,也繼承了其母的才華。

棋逢對手,將遇良才。若羽彈了幾首曲子后,楚琮聽得興起,便也技癢。問若羽借了琴過來,試了幾個音,便彈奏起來。

只見他信手撥弦,輕攏慢拈。琴音初時如花間鶯語、泉水幽咽,柔情切切,百回千轉;后又弦音一變,高亢若金鐵之聲,洋洋兮若江河,峨峨兮若泰山,氣勢磅礴,震人心魄。

云衣沒想到楚琮的琴技竟高超如斯,聽得目瞪口呆。

楚琮略低著頭,長長的睫毛如鴉羽一般略遮了那星子般的眼睛,皮膚透著如玉的光澤,鼻梁挺直,薄唇好看地抿著。他就這么挺拔地坐著,手勢優雅舒展,從容自若地彈著琴,那樣子美得就像一幅畫。

云衣聽著看著,仿佛心神被吸了進去,渾然忘了時光流逝,斗轉星移。

琴音已收,云衣卻還沒回過神來。

楚琮深深看了她一眼,揮手示意若羽退下。

琴音再起,卻是換了首曲子。只聽得渾厚磁性的男聲在室內響起: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

無奈佳人兮,不在東墻。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

何日見許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攜手相將。

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楚琮琴彈得好,歌也不遑多讓。一曲《鳳求凰》聽得云衣時而心動,時而憂傷,柔腸百結,是哪位幸運的女子能讓六皇子牽掛思念呢,是遠在南楚的六皇妃么?明明知道不可以,一顆芳心卻忍不住一陷再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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