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第一縷陽光普照大地的時候,北京時間才五點。
不過何默的適應能力特別好,一起床就去下面的小公園跑了兩圈,流了汗整個人就更加精神了,在面對外國人熱情的打招呼,她也認真地回了微笑和點頭。
“看來你的手段的確很高明。”
這個聲音有點熟悉,何默往旁邊一看,竟然是傅承凱。
許是到了國外,傅承凱不用遮遮掩掩待墨鏡口罩,今日的他打扮得很親民,白色體恤,修身緊身褲外套一條短款的黑色運動褲,額頭上還圍著黑色頭巾,看起來特別像拉拉隊員。
唯一區別是,他是一個特別養眼的拉拉隊員,剛跑過去的幾個外國女人看到他,眼底都冒著光,恨不得反過來與他同行的那種。而傅承凱對她們也不似對她這般冷漠。
原來在他這里還有禮貌。
“從國內跟到國外,你的本事真的不簡單。”傅承凱說,語氣里滿是厭惡。
何默聽得莫名,但也感同身受,她最近和傅承凱的碰面次數的確太多。
基于知道他不喜歡自己,何默二話不說就加速往前沖,回了自己的旅館。
回到房間關了門她才記起來,剛剛她好像隱約聽到一句話:“跑什么跑,我不打女人。”而她之所以會把這句話忽視得一干二凈,只因為她剛剛是在跑,而非逃跑。
匆匆洗了個澡,何默去了攝影會展。
胡瀟雖然在音樂上更顯才氣,不過參加攝影展的人卻不少,而且更多的還是外國人。
在這種場合,外國人一般都會很安靜,所以何默參觀的時候也很舒心,偶爾聽到幾個人討論作品,她從來不會插嘴,別人問她的時候她也只是回以淡淡的微笑,然后走到另一處安靜的觀賞照片。
尼賽爾很多山,蜿蜒山道,穿插在沙漠與綠洲之間,也像極了中國的西藏。
今天胡瀟的攝影主題就是山河。
眼前她停下來觀看的這張照片是尼塞爾最大的一片山群,拍攝的時間在日出,太陽剛剛投射出第一縷陽光的時候。陽光很暖,山頭還縈繞著霧氣,朦朧卻又真實。照片中央的一個不起眼的山道里,還有一個挑著袋子的男人,他正踩著石階下山,背部微駝,跨步不大,可見那袋子里的東西并不輕。
奇怪的是,這張照片并沒有名字。
它被掛在最旁邊,位置明明是最不起眼,可它的框欄卻是最大,這又使得它成為這里的獨特之最。
何默往前一步想看得更清楚一些,不過被另外一個人捷足先登,他好像是故意站在那里的,修長而精壯的身軀,剛好擋住她的所有視線。
何默緩緩擰起了眉頭。
“很抱歉,何小姐。”又來了一個男人。
雖然她認不得這張臉,但他的聲音何默記得很清楚,昨天替她解圍的那個先生。而據他先前的介紹,他好像是傅承凱的助手之一,趙生。
“何小姐,凱哥喜歡安靜,您能不能先去別處看看?”趙生低聲說,語氣溫和,讓人聽著很舒服。
何默盯著那個擋住視線的背影,郁悶又無奈。
這種巧合,她很不喜歡。
在何默決定另尋角落之時,傅承凱突然轉身看著她,“你現在最應該做的,是離開攝影展。以后都不要出現在我的視線之內。”
何默突然停下腳步。回頭,小臉表情認真,還有固執,“傅承凱,你不要太過分。”
她的語氣很輕,說話像溪水平靜地流淌般,平緩清脆,輕易讓人想到寧靜。
傅承凱有一瞬的晃神,在那一瞬之后,何默的身影已經從他視線里消失無蹤。
趙生走過來說了一句,“凱哥,我覺得你對何小姐,過于苛刻了一點。”
傅承凱冷冷看著墻壁的照片,“對于一個不知分寸咄咄逼人的瘋狂粉絲來說,這樣的苛刻還只是恩惠。”
九點半,胡瀟準時出現在攝影展。
他和助理一路走來,和經過的朋友一一打了招呼,遇到熟點的朋友還會擁抱,寒暄的話題有關生活,也有關墻上的那些照片。
“你打算在這里長待下去了?”有一個外國人用驚訝的語氣問出這個問題。
胡瀟笑了笑,也用英文回他,“很大的可能。”
“為什么?明明你在樂壇上更有天分!你要是從樂壇離開那就太遺憾了。”
“沒有什么遺不遺憾的,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我覺得更有價值。”胡瀟回得坦蕩。
這句話何默就十分贊同。
但外國人還是表示不解和惋惜,“我真替你可惜。從此中國的樂壇上將少了一位音樂才子。”
胡瀟哈哈一笑,一如看淡風云般,又十分幽默,“我們中國人有一句老話,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中國博才廣眾,你可千萬不要輕易小看他們的實力。”
那些外國人便笑了。
胡瀟也笑,轉而指了指墻壁的照片,問他們這些照片里面他們最喜歡哪一張。
何默看到很多人都參與了這個話題,不過卻沒有人注意到角落那張無名照片。
而不知不覺間,何默又一次走到了這張照片下。
這次她看清楚了,原來這張照片重點不在山水,不在晨霧,也不在這萬丈光芒,而是山林里山腳下隱約夾雜著的那幾處低矮的房子。
“你喜歡這張攝影?”平和的聲音從她身后傳來。
何默稍稍愣了愣,回頭看見胡瀟也在看這副畫,他指了指畫面,問:“能說說,你為什么喜歡它嗎?”
他已經先肯定了她的回答。
何默微微點頭,把她發現的,還有自以為的重點說了出來,最后還補充了一句,“雖然您這次的攝影展主題是山河,但你的重點在人。”
胡瀟微笑,說,“你的觀察很入微。我能冒味問一句,你是不是初北?”
“胡先生。”一道低啞中含著愉悅的聲音。
但在何默耳中,這道聲音比任何時候都要難聽和厭惡。
走過來的是胡瀟的助理,他在胡瀟耳邊說了幾句話,胡瀟的表情中露出輕微的詫異和微笑,對何默說了句客氣的抱歉,然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