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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筱被郁紹庭拉著回到郁家院子門口。
還沒上車,郁仲驍從屋子里出來,看到準備離開的兩人,視線轉向郁紹庭說:“紹庭,爸讓你進來。”
白筱現原本停在院外的轎車少了一輛,她看了眼屋子,徐家人走了嗎?
郁紹庭深看了郁長一眼,放開了白筱的手,她手里多了一個車鑰匙:“在車上待著。”
話畢,他穿著單薄的一件羊毛衫進了院子。
郁仲驍正準備回進去,白筱喊住了他,卻欲言又止,可能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郁長回過頭看她,以為她擔心郁紹庭,說:“沒什么事,只是爸今晚也氣得不輕,父子倆沒有隔夜仇,喊他進去,也不過照規律訓他幾句,過會兒就出來了。”
“……徐家那邊的人,都走了嗎?”白筱問。
“梁局身體不適,徐書記先送她回去了,現在,淑媛的小叔跟徐恒在里面整理東西。”
郁仲驍對徐家人的稱謂令白筱不由想起徐敬文說的那句話——從此,徐家跟郁家再也不是姻親關系。
“要不,進去等紹庭吧。”郁仲驍突然說。
白筱搖頭,心中對郁家人存了歉意:“沒關系,我在車上等他就好了,您先進去吧。”
等郁仲驍進去后,白筱給轎車解了鎖,正打算坐到車里等人,那邊,有人喊她的名字。
白筱循聲轉頭,蘇蔓榕走過來,手里拿了個保溫杯,關心地看著她:“怎么一個人站在外面?”
“……”跟蘇蔓榕,白筱一直不知道該怎么相處才是最好的模式。
“臉色怎么這么難看?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那邊,虛掩的門開了,有人從家里面出來,白筱跟蘇蔓榕不約而同地轉頭望過去——
徐敬衍抱了個紙箱出現在臺階處,看到了跟白筱并肩站在院門口的女人,溫婉秀麗的臉龐,長挽起在腦后,露出飽滿光潔的額頭,精致小巧的瓜子臉,當她轉過頭來時,眼里眉間是淡然的知性和優雅。
那一刻的對視,仿佛一眼萬年,穿透了時光的隧道,將兩人定格在了這一幕上面。
“嘭!”保溫杯掉落在地上,可能沒有擰緊,蓋子在蘇蔓榕腳邊打轉。
白筱察覺到蘇蔓榕的異樣,轉頭,看到她臉色慘白,擰眉,還是問了:“你沒事吧?”
“……”蘇蔓榕收回神思,匆忙地移開和徐敬衍對望的視線,沖白筱扯了下唇角:“我沒事。”
白筱被她溫情的目光看得不自在,別開頭,緊了緊身上郁紹庭的外套。
“六叔?”徐恒出來,喊了徐敬衍一聲,卻現徐敬衍整個人像是頓在那里,怔怔地,一動不動。
不知道出來的徐家人會對自己說什么,也不愿讓蘇蔓榕瞧見自己的狼狽,白筱淡淡道:“你進去吧。”
“紹庭不在嗎?”蘇蔓榕看著她不太好的神色:“你等我一下,我去開車,送你去醫院看看。”
白筱說不用,剛巧,郁紹庭從家里出來,看到站在車邊的白筱,臉色當即有點冷下來,徑直走過來,白筱往前走了兩步,聽到他皺著眉,語氣不善:“不是讓你在車里等嗎?”
“……正準備上車呢。”白筱彎起唇,不但沒惱他惡劣的態度,反而握了握他的手。
郁紹庭本陰沉的神色稍緩,打量了會兒她的臉,下命令:“上車。”
“先把外套穿上。”白筱見他穿的少,作勢就要把外套脫下來。
郁紹庭卻拉過她去扯外套的手,把她帶到車邊,拉開副駕駛車門把她塞了進去,自己也繞到駕駛座上了車。
自始至終,他都沒怎么理會徐家的人和蘇蔓榕,恐怕,也只有郁紹庭,敢這么目中無人。
看到賓利歐陸在拐角處消失,蘇蔓榕才緩緩轉過身,不去看那人,蹲下撿起了保溫杯。
撿著保溫杯起身,蘇蔓榕抬頭,和徐敬衍滔天駭浪般浮動的目光對上,除了最初的愕然,此刻,她的眼神很平和,仿佛在看一個素昧謀面的陌生人。
“回來了?”郁老太太出來送客,不想,看到了大兒媳婦:“進去吧,外面怪冷的。”
蘇蔓榕點點頭,垂著眼睫走進了院子。
擦肩而過的那一刻,徐敬衍的雙手攥緊紙箱,張了張嘴,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叫了一聲:“寧萱?”
“對了,蔓榕,今天畫廊那邊送來副畫,說是你之前預訂的。”郁老太太說。
蘇蔓榕仿佛沒聽到徐敬衍的叫喚,朝著郁老太太莞爾一笑:“是我訂的,我進去看看。”
說完,推開門進去,重新合上的門擋住了她的身影。
蘇蔓榕進屋,靠在玄關處,閉上雙眼,內心,遠不如面上那樣風平浪靜。
看到張阿姨拿著一大堆雜物從樓上下來,蘇蔓榕問:“怎么理出這么多垃圾來?”
“剛才徐家那邊,三少父母都過來了。”張阿姨壓著聲,往書房方向看了看,想到剛才三少奶奶母親扇三少的那一巴掌,她還心有余悸:“您還是問老太太吧,這些事,我也不好說。”
聽張阿姨這么說,蘇蔓榕心跳一頓,不安感系上心頭,難道徐家——
等郁老太太送走徐敬衍進屋,原在出神的蘇蔓榕忙過去:“媽,徐家是不是知道……”
郁老太太點頭,默認了她的詢問,嘆息:“小三,大清早跑到都,去人家家里攤的牌。”
“……”蘇蔓榕不敢置信,可能無法理解郁紹庭的做法。
郁老太太也頭疼,她一向摸不透小兒子的心思,你說好好地,何必折騰出這樁事來?
難怪老頭子剛才氣得頭上都快冒煙了。
“那筱筱她……”蘇蔓榕焦急,徐家人的強勢,她曾經親身經歷過,那樣的痛,終生難忘。
“放心吧,她沒事,小三護著呢。”
郁老太太似想到什么,看向蘇蔓榕:“剛才,徐家老六,你們以前認識?”
“……”蘇蔓榕忽閃了下眼眸,望著一臉好奇的老太太,搖頭:“不,我們不認識。”
車子行駛在路上,白筱轉過頭,看著郁紹庭略略紅腫的右臉:“徐家那邊怎么會突然知道的?”
這些年都瞞得好好地,為什么突然就成這樣了?
“她下午來公司找我時,還說要把景希帶回都去撫養。”
白筱見他不說話,梁惠珍鬧上門時他也沒驚訝,突然想到一個可能:“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知道徐家知曉了景希的身世?
“嗯,我跟他們說的。”郁紹庭一邊開車一邊漫不經心地說。
白筱訝異地看著他,他說,是他說的……原來凌亂的思緒突然就理順了。
但,他又是什么時候說的,白筱想起他不見蹤影的一天,他去都并不是出差吧。
梁惠珍給了他一耳光,那在徐家——
如果不講,雖然會一直面臨徐家討要“外孫”的麻煩,但也比現在這樣郁徐兩家鬧翻來得好。
白筱望著他如常的面色,猜不透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在徐家時,他需要面對的又是怎樣的刁難,他要怎么在亡妻的家人面前說,他跟其他女人生了孩子?
“是不是因為我昨天那么說,你才跑去都跟他們攤牌的?”白筱忍不住,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因為她說,不想讓梁惠珍把孩子帶走,她的不安,她的焦慮,讓他做了這個決定?
也因為她的緣故,所以,郁家跟徐家,現在是老死不相往來的局面了嗎?
“就算你不說,我也沒打算瞞一輩子。”
“那不一樣。”白筱撇開眼,望著窗外的黑夜,如果她沒有跟他在一起,那這個故事的真相又會是另一個樣子,絕對不是他現在成了負心漢,“如果不是因為我,你根本沒必要這么忍氣吞聲。”
郁紹庭一手把著方向盤,一手攬過她,讓她靠在自己的肩上:“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嘛?以后徐家人不會再來要孩子,至于其他的別亂想。”
回沁園前,白筱讓郁紹庭把車開去星語府,她想起,郁景希還在和歡那里。
“總算來了!”葉和歡打著哈欠,黑眼圈有點深,精神也不好。
白筱在玄關處換了鞋,往公寓里看了眼:“景希睡了嗎?”
葉和歡揉著脖子,看了眼白筱身后的男人,轉身,往里走,一邊說:“你自己去看看。”
郁景希在葉和歡的房間里,自從白筱搬出去后,葉和歡就獨住了,當時說有親戚要過來,也不過是想撮合白筱去跟郁紹庭同居,至于中間,郁紹庭給了和歡什么好處,白筱并不知情,也沒問過。
房間里,臺燈光線調到最弱,白筱進去,看到了上睡著了的郁景希。
白筱現小家伙連外套都沒脫,就那樣胡亂倒頭睡了,看著心疼,有些埋怨地轉頭看和歡。
葉和歡舉雙手表無辜:“不是我的錯,是他自己不要脫得,說是你會來接他,怎么也不肯在這里過夜,只要我碰他一下,就猛地睜開眼,以為是你來了,我都被他折騰得神經衰弱了!”
白筱坐在邊,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似乎是怕她的大大咧咧吵醒孩子。
“我去喝水。”葉和歡撇撇嘴角,出了臥室,看到郁紹庭站在客廳里看墻上一副油畫。
葉和歡直接去了廚房,拿著水杯轉身,瞧見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門口的男人,嚇得差點丟掉杯子。
“郁總,人嚇人,嚇死人。”葉和歡捂著砰砰亂跳的心口。
郁紹庭走進來,瞄了她一眼:“不做虧心事,慌什么?”
“……”葉和歡不吭聲,換做別人,她早就反駁了,但在郁紹庭面前,她選擇了緘默。
因為他是郁家人,因為……他是那個人的弟弟。
“你打算這么吊著我二哥到什么時候?”
葉和歡眼神閃躲:“什么’什么時候’,你二哥跟我有毛線關系。”
“哦。我怎么忘了,他都跟你小姨離婚好多年了,確實跟你這個前妻外甥女沒什么關系。”
“是你自己答應我的,我幫你騙到白筱,你不把我的事告訴他。”
郁紹庭也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偏過頭,看著心緒不寧的葉和歡:“要走,下次就走得干脆點。”
說完,放下杯子,離開了廚房。
白筱在邊坐了會兒,凝著小家伙的睡顏,然后,伸手,輕輕捏了捏他的小鼻子。
郁景希“唔唔”了兩聲就醒過來,用手背揉著惺忪的眼皮,入目的是白筱含笑的臉龐。
“小白!”小家伙大叫一聲,一下子撲進她的懷里。
白筱摟著他,親了親他軟軟的臉蛋:“睡覺怎么不讓和歡阿姨給你脫衣服,這樣,會著涼的。”
郁景希從她懷里離開,滑下,一邊穿鞋子一邊說:“我們現在可以回家了嗎?”
白筱瞧著干凈的地板被他踩出一個個的腳印,卻不忍責備他,替他撥好頭:“嗯。”
夜已深,離開前,白筱去跟葉和歡道別。
葉和歡躲在廚房里不出來,敷衍地擺著手,“快走吧快走吧!”這令人糟心的一家三口!
坐進車里,白筱扭頭問郁紹庭:“你是不是跟和歡說了什么?”
郁紹庭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白筱也沒想深究,不過隨便一問,郁景希坐在白筱的腿上,很快又睡過去,白筱輕撫他的額頭,滿足又甜蜜。
回到沁園,白筱考慮到自己的身體狀況,沒有立即抱著郁景希下車,車停穩后,郁紹庭先下了車,再開了副駕駛車門,抱走了郁景希,白筱看著前面抱著孩子的男人,手,下意識地去摸自己的肚子。
她該怎么告訴他,還是等去醫院檢查確定后,再告訴他?
白筱忽然想起在黎陽時,那個早上,他說的話:“給我生孩子又怎么了,又不是沒生過。”
李嬸已經做好了宵夜等在家里。
郁紹庭沒有吃宵夜的習慣,但白筱有,郁景希從小也有,顯然是隨了白筱這個做媽的。
白筱剛吃了一口,一陣惡心泛上來,丟下調羹,起身跑去了洗手間。
“白老師,這是怎么了?”李嬸聽到白筱干嘔聲,急得團團轉,以為自己的宵夜做壞了。
郁紹庭把兒子抱回房間,下樓來就聽到動靜,眉頭緊鎖,到洗手間門口,直接開門進去,看到趴在馬桶邊的白筱,尤其是她青白的臉色,顯然也驚到了,上前,手撫上她的背:“不舒服?”
白筱吐得連搖頭的力氣都沒了。
郁紹庭看她不對勁,打橫,把她抱了起來:“我送你去醫院。”
白筱頭暈目眩,惡心的感覺又襲來,她想讓郁紹庭放開自己,她想吐,但剛張嘴,就吐了。
“三少……”李嬸驚呼。
郁紹庭低頭,看著毛衣上的污穢,卻顧不得去擦拭,抱緊擰著眉的白筱,對李嬸道:“把我的車鑰匙拿過來。”
李嬸連連點頭,跑去拿了車鑰匙給郁紹庭。
郁紹庭把白筱抱進副駕駛座,替她系好安全帶,身上沾了污穢物,他卻好像沒看見,臉廓線條緊繃著,摸了摸白筱蒼白帶汗的臉,關了副駕駛車門上車,給路靳聲撥了通電話:“你在家里?馬上去醫院,白筱身體不舒服。”
白筱比之一般孕婦,妊娠反應特別強烈,當初懷景希時,照顧她的保姆曾感嘆:“從沒見過這么夸張的孕婦!”
當下,白筱吐得整個人昏昏沉沉,不知過了多久,只感覺自己被人抱著,然后,放在了柔軟的上。
她好像聽到有人說:“急急忙忙抱來心臟科做什么?這人,應該送去婦產科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