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假冒了空醒來之后,看到方笑語還在昏迷著,他自己也迷惑了。樂文小說S520.
按說這種時候殺人滅口是最好的方法,無論方笑語知不知道些什么,只要人不在了,也就沒有了會泄露出去的可能。
他們狐狼草原的人其實最喜歡直來直去的做事,那些彎彎繞繞需要動腦子的事對他們來說都是一種折磨。比如打入大承,假裝和尚這種事。
可是,方笑語的身份在那里擺著。先不說她是和大承的皇帝一起來的,若是平常的千金小姐也就罷了,頂多推說后山不小心失足落崖,以莊嚴寺的名聲,事情也未必會鬧大。可是眼前這個卻是鎮遠將軍方劍璋的女兒。
這個方劍璋的鼎鼎大名他當然聽過,甚至也做過詳細的調查。他一共就一子兩女,那一子和方笑語這個女兒最得他歡心,近期更是言聽計從,寵愛可見一斑。
若是方笑語死在莊嚴寺,他嚴重懷疑方劍璋會不會直接帶兵將莊嚴寺夷為平地。有時候跟武夫講道理是最愚蠢的行為。
方笑語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莊嚴寺,不能死在他的手里。
如果方才的迷藥不是方笑語所為,那就代表有別的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給他們下了藥。這個人若是不找出來,終會成為后患。
假了空四處檢查了一番,并無發現不妥,這才將目光轉向方笑語,神色閃爍不定。
方笑語故意動了動手指,然后裝作馬上要醒來的樣子,先是將眼瞇開一條小縫兒,然后又像是被陽光刺痛一樣用力的閉上,最后才將眼睛全都睜開。
而方笑語在見到一直看著他的假了空時。突然跳了起來,雙手抱胸,滿眼防備,語氣陰狠道:“你對我做了什么?”說著開始檢查起全身看是否受到了侵犯。
方笑語的舉動一氣呵成,看起來并不像是作假,假了空哪能想到這種事對曾經當過影后的方笑語來說實在是信手拈來毫不做作。
“施主多心了。”假了空一時之間摸不清方笑語的底,只能苦笑道。
“多心?了空大師是將我當傻子對待么?說是接受賜福。將我引進房來。順手就迷暈了,如今你說我多心?”方笑語臉色有些猙獰,倒是讓假了空多了份信任。
有哪個女人愿意敗壞自己的名聲的?若是這事兒傳出去了。恐怕這小姐的名聲也沒了,將來想嫁人都難。
于是假了空道:“施主當真是誤會老衲了。方才老衲也被迷暈,剛剛轉醒,施主見身上衣衫完整。寸絲不亂,當也知老衲與施主皆是清白的。”
方笑語頓了頓。臉上的表情雖還有疑,可卻不似之前那般處處帶刺,問道:“當真?”
“施主,老衲乃是出家之人。不涉紅塵,又如何會做出那等事情來褻瀆佛祖?施主與老衲當是受了他人暗算,老衲定會揪出那偷摸鬼祟之人。還失主一個公道。”假了空一臉的慈悲為懷相,若非是知道他是假冒的。恐怕會被這副假面輕易蒙騙。
方笑語一臉不信,道:“被人暗算?將你我迷暈,卻什么都不做,這算哪門子的暗算?但凡暗算,必有目的。若當真是他人將你我迷暈,總該有個能讓你或者我傷筋動骨的打擊。大師可別告訴我,這人趁你我不備將人暈迷就是為了閑來無聊?”
方笑語嗤之以鼻。
假了空自己還迷糊著呢,又如何能回答方笑語的問題,于是只能道:“方施主,此事老衲定會給你個交代,只是事情暫時不宜聲張,否則不僅僅是老衲失了百年佛寺的名聲,施主也會被殃及池魚,這又是何苦?”
“難道就這么算了?我一個還未及笄的女兒家,因為信任莊嚴寺的百年聲譽,這才接受大師賜福,卻不想被人跟一個和尚迷暈在同一屋檐。若是被人知道了,要我還如何活下去?”方笑語目光不善,一副隨時要跟人拼命的架勢道:“了空大師,這件事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若是遭他人陷害便也罷了,若當真此事與大師有關,就休怪本姑娘踏平了你莊嚴寺。就算拼個你死我活,就算最后魚死網破,也在所不惜!”
見方笑語這一副氣憤之極之態,了空反倒是松了口氣。
女子對清白極為看重。若是傳出了不好的名聲,幾乎等同于毀了一生。
他相信,若是對方想要從他這里得到什么而使用了迷藥,本也該有更好的法子將自己摘出去,沒必要用自己的清白作代價,此事恐怕當真是有人陷害。
正當假了空還想要說些什么,就聽外頭傳來一陣嘈雜之身,其中某個尖銳的女聲特別刺耳。
方笑語和假了空同時皺了眉,就聽外頭一聲音道:“沒想到這方笑語如此不檢點,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與和尚同一屋檐做些茍且之事,若非是我不小心看現,恐怕還要繼續被她虛偽的假象蒙蔽。”
“事情沒有弄清楚之前,商小姐不可妄言,女子清白事大名節為重,容不得半分詆毀。”其中一人說道。
“我親眼所見她與一個和尚衣衫不整同處一室,這還做得假來?”商可人一副勝券在握的姿態。
她剛剛確實親眼所見,方笑語與一個和尚被迷暈在屋內,若非是巧遇二皇子殿下,又如何能看到這樣一出好戲。
這正是整倒方笑語的絕好時機。她的前途被方笑語和梅春水這兩個賤人盡毀,若是不扒下她一層皮,她如何能甘心?
而二皇子殿下竟然說是在為她出氣,這又怎能不讓她心花怒放?
想起二皇子殿下答應之后納她為側妃,她心中就不免小鹿亂撞。她也知道,以她的身份,不足以為二皇子殿下帶來足夠的用處,能許她一個側妃之位都還是因為二皇子殿下對她一往情深。
她原本以為只是她單相思而已。卻不想,二皇子殿下竟被她打動,愿意許下承諾,允她伴隨在他的身邊。
而這個方笑語,不僅讓她顏面盡失,竟還敢給二皇子殿下擺臉子看,這種不知好歹的女人。就該好好教訓一番。
如此絕好的機會。她焉能錯過?
方笑語臉上是震驚之色,實則心中冷笑。看來葉西辭的手腳夠快,商可人這種感人的智商。她還擔心她不會上鉤,真是高估了她。
“這聲音……是商可人……?”方笑語一臉的陰霾,其實心底下已經笑開了,只是戲還得演下去。于是道:“聽她的意思,我倒是成了不知檢點的蕩婦?與一個和尚茍且不說。虧得她能叫來這么多人來捉奸在床,我還真是小看了她!”
假了空一聽方笑語的話,頓時順著方笑語給出的思路想開了。
既然有人來捉奸,那么。就代表他們確定這屋子里有兩個衣衫不整的人給他們捉。難道他們是被這個商可人給做了手腳迷暈的?目的當是為了要害方笑語?他只是被殃及無辜?
假了空松了口氣,但是同時又怒火中燒。就算他是假的,可他現在也是莊嚴寺的主持身份。這樣的德高望重的身份竟被人如此算計。先不說是否會壞了大德高僧的名頭,還險些誤了他的大事!
若是因此而暴露了身份。從前布置的一切豈非都成了鏡花水月?
假了空突然就對商可人生出了一絲殺意。
方笑語捕捉到了那絲殺意,心底冷笑。這個商可人是自己愿意往套子里鉆,自己蠢可賴不得別人。
昨日她栽贓陷害,若是成了,殺害丞相孫女的罪名可就要她一力擔下,先不說丞相府是什么態度,一個殺人兇手,且還是在佛寺里明目張膽的殺害朝廷重臣的家眷,這要讓外界如何評她論她?
商可人的陷害是帶著殺機的,她又憑什么要讓商可人好過?
在得知今早要面見了空大師時她就有了這個想法。她不需要讓商可人去死,但是卻可以讓她以后再無路走。
原本她打算自己親自動手了結了商可人,然后賴到余老太太身上,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她心里竟生起了一種濃濃的厭惡感。
這種厭惡感她并不陌生。在輪回的九十九世中,她已經經歷過許多次了。
從一開始她牢牢記著‘輪回百世者,不為惡便成仙’這句話的那一天開始,她就覺得這句話實在是有些荒謬。
人生在世,所歷經大小事不知凡幾,喜怒哀樂一一嘗遍,總有私心作祟或言不由衷的時候。
有時說一句謊話也是惡,有時言不由衷也是惡。那么這個‘惡’的定義究竟是什么?
若人真能輪回百世,那這無數個歲月里,有誰能保證自己完全是一張白紙毫不被污染?
方笑語原本以為這話就是個笑話。無論她記不記得住,但她一定做不到。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發現,每當她生起要害人的心思時,就會有一種被人束縛著的感覺,十分難受,除非她打消這種念頭,否則這種感覺就會一直伴隨著她。
于是漸漸她明白了,所謂的善惡,上天自有定論。因果循環,沒有絕對的善與惡,只是要看時機如何。
而通過這九十九世的輪回,方笑語已經摸透,不主動害人便不算為惡,若是有人要害你,被動反擊也不算為惡。
再者,戰爭也沒有絕對的善惡,除非你是左右戰爭的君主或帝王,就像是她那一世為將軍一樣,盡管她在戰場殺人無數,卻并無那種被阻攔被束縛的感覺。雖然對方的士兵也有父母兄弟妻兒,可卷入這個國與國之間的戰場,無論是她殺了敵方,還是敵方殺了她都不算是惡。
這種善惡因果不會應在將軍或士兵的身上,那是挑起戰爭的一方帝王該承擔的因果。
而就像是之前她擔心沈善若會投向丞相梅蒼云一方而瞬間生起了殺意,也就在那一瞬間,她立刻就感覺到了那種被束縛被捆綁被阻攔的感覺。
因為沈善若是好人,不曾做過虧心的事,又治病救人無數,若是想要害他,那就是惡,除非他真的站到了梅蒼云的陣營。那么,因為梅蒼云與方劍璋的因果,她作為方劍璋的女兒為父親除去敵人,那也不算是惡。
而此事卻又有一個例外。因為這一世她是重生的,所以接收了前世的因果。
前世她死在了葉書成和梅春水的手上,這就是一種因果。所以重生這一世,就算最后葉書成和梅春水變成了好人,她殺了他們也不算是惡。
這種感覺很玄妙,只可意會不能言傳。而她昨日對商可人產生殺意時,那種束縛的感覺竟又再次出現,雖然束縛的力度似乎很小,可是她卻知道,這是一種商可人所作所為不足以致死的表現。若是她強行殺了她,或許就觸摸了所謂‘惡’的邊緣。可是當她放棄了親手殺死商可人改為陷害商可人的時候,這種束縛的感覺就消失了。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她陷害你,你當然也可以陷害她。
這就是老天所謂的底線。
方笑語反正是沒弄懂這底線究竟是怎么劃出來的。不過老天爺說了算,她也沒那本事反對,自身有個測試善惡的雷達在,倒也省了她一天到晚提心吊膽的研究什么是善什么是惡來的方便。
如今假了空對商可人產生了殺意,就算最后商可人死了,那也與她無關。她的嫁禍頂多就是與商可人昨日嫁禍她的因果抵消,至于最后會走向什么樣的結局,她只需在旁拭目以待便是。
眼見著商可人帶著一堆人來捉奸,假了空冷哼一聲,卻并沒有沖動的沖出去,只是恢復了平日里慈悲的莊嚴寺主持神態,悠然的坐在蒲團上。
方笑語也同樣坐下,臉色變為虔誠,雙眼緊閉,雙手合十,儼然就是一個在接受高僧賜福的信徒一般。
而門外,商可人一臉陰險的想要推門而入,卻忽聽一人攔到:“商可人,你是說,方家大小姐正在此屋中與一和尚?”
梅春水簡直要笑哭了。這禪房乃是了空大師的禪房,若是此時出去說鎮遠將軍府的小姐正在與莊嚴寺的高僧了空大師,信不信會笑掉人的大牙?
“我親眼所見還能有假?”商可人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態,卻沒有注意到那些來看熱鬧的人一臉鄙視的目光。
商可人只來過莊嚴寺兩次,從未得過主持召見,所以不知道這是主持的禪房倒也罷了。可這些看熱鬧的大臣家眷卻有不少人來過這里,自然是對商可人的話嗤之以鼻。
就算方笑語就在這屋子里那也沒什么。昨日她獨自上山,并未依賴僧人,得主持一見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商可人,你確定你要進去捉奸?”梅春水一臉看傻子一樣的表情看著商可人,覺得她的智商得到了終極的挑戰。
可商可人卻沉浸在二皇子葉書成給她制造的這個出氣機會中不可自拔,完全忽略了眾人的神色,一臉嘚瑟的想著方笑語被打落塵埃的凄慘模樣。越想她就越興奮,越想她就越等不及,不顧梅春水的阻攔,一腳就踢開了了空大師禪房的木門。
而迎接她的是兩道詫異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