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笑語拎了幾包藥材獨自走在大街上,身邊并沒有絲竹和墨痕跟隨。s520.
外界傳聞方將軍為救皇上重傷,這幾日一直都在將軍府里養傷未曾露面,朝也不上,消息捂得嚴嚴實實,探不到任何的蛛絲馬跡,于是便有了傳言方將軍重傷將死,甚至已經有了方將軍已死的傳言。
大承的戰神遇難,百姓間頗有些恐慌,甚至有些信了傳言的,都已經在家中供了方劍璋的牌位。
方笑語自己出來買藥,且買的還是比較兇猛的藥物,那藥鋪的掌柜的看她的眼神都透著濃濃的同情。
將軍府就指著方劍璋支撐著。若是方劍璋就此死了,留下這幾個還年幼的孩子,將來要如何生活?
任何大宅門里的后院都不太平,何況方將軍的繼室是丞相府曾經聞名一時的嫡女梅素惜,這幾個孩子還能得到個好?
方笑語總不能告訴他方將軍沒有重傷,倒也樂得外界多想,如此自家老爹偷偷出京之事便沒有多少人會起疑心。
那日梅春水來將軍府見過梅素惜之后已經過了五日,方劍璋初步習得易容術后,就大搖大擺的離開了京城。果然如自家閨女所言,沒有任何人產生過懷疑,出城順利的讓人不敢想象。而躺在病床上裝病人的是方笑語找來的替身,然后蕭索隱在暗中看護著,也是要看看方笑語不在府中的時候,有誰會先蹦出來觸霉頭。
方笑語走得很慢,身后鬼鬼祟祟跟了她一下午的人明顯很有耐心,絲毫沒有任何急進的念頭,若非是方笑語武功高強。恐怕還不能發現這幾個人已經一路跟了她許久。
眼見天色漸晚,方笑語一路引著幾人朝著城外走去。她若是一直在城內行走,有京畿衛隨時巡城,就算這些人有再大的膽子,恐怕也不敢在京城內行兇。
幾人似乎也知道了方笑語的用意,見方笑語竟然主動出了城,他們心中已有數恐怕方笑語是已經發現了有人在跟隨。且這人有著強大的自信。不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危。
幾人隨即開始懷疑是否有人暗中保護,且武功在他們之上。可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既是有了難得下手的時機。不出手似乎又說不過去。好在他們不是一人,他們相信,方笑語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就算生在將門。會點三腳貓的功夫,也定然只是些花拳繡腿。他們五個人。在江湖中混跡十幾年,殺過的人沾過的血連他們自己都記不清楚,五人配合,就算是武功在他們之上的江湖前輩也折在他們手中。何況一個十四歲的女娃娃?
而且根據雇主所給的情報,這次的目標實在是普通的很,就算在將軍府里只手遮天。也不過是些后宅里女人們勾心斗角的手段。他們又不是那些后院里爭風吃醋的女人,連害個人都要拐彎抹角。江湖人信奉強者為尊。一切事情能用拳頭解決的就絕不動嘴。
如此想著,信心重回身體,五人相互對了個眼神,留下兩人注意著周圍是否有高手隱藏其中,剩下的三人招招殺機,直撲方笑語而去。
方笑語真想跟他們說她真的期待很久了,從梅春水去見梅素惜那一天開始他就等著梅素惜出招,本以為會是什么陰毒的詭計,或許要發揮梅素惜最擅長的后宅里陰人的手段,沒想到梅素惜卻十分體貼的選擇了直接的擊殺。
梅素惜一定沒有想到她前腳剛托梅春水找人暗殺她,后腳梅春水就偷偷摸摸的來見她,牛飲了一杯茶后,將茶杯往桌上一扣,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梅素惜要找人殺你。”
梅春水實在是太直接了,讓方笑語都沒反應過來這家伙是來出賣她自己的姑姑的。梅春水卻似乎毫不在意對親人的出賣,將梅素惜說的所有關于她的壞話一個標點符號都不帶漏的全都透露給了方笑語,甚至于當場就商量著要找江湖里哪些殺手來完成這次計劃,于是這五個一開始就讓方笑語十分討厭的殺手兄弟們倒霉的成了方笑語的目標。
今日一早梅素惜意外溫柔的跟她商量著想要見方劍璋一面,方笑語就琢磨著或許是梅素惜急著要出手了。說實話梅素惜能忍這么多天已經出很乎了方笑語的意料,但方笑語心里自有想法,所以對于梅素惜的計劃,倒是有了幾分配合。
空氣中多了幾分肅殺,方笑語被三道殺氣鎖定,仿佛是被嚇呆在當場一般,竟是一動也不動。三人沒有任何阻礙的近了方笑語的身,正得意于這次的任務實在是太過簡單,銀子前所未有的好賺時,方笑語細微的表情變化就像是被放慢了無數倍,硬生生的在眼中炸裂。一聲什么軟軟的東西被抽出的聲音,隨即天地變的一片空白,許多曾經殺人時的畫面在腦中飛快的過了一遍,甚至于連曾經已經忘卻的年幼時單純無瑕的自己都開始慢慢被記起。
這種感覺很奇怪,仿佛置身于水中,巨大的阻力阻止著身體的動作,原本靈活的身體變的機械,隱藏著犀利殺招的動作竟然慢的如同龜爬。而臉上似乎被滴水沒過有些難受,思緒一點點抽離身體,然后一片純白的空間突然歸于黑暗。
一切沉寂。
方笑語笑著看了眼手中還在搖晃的軟劍,那是一直別再她腰間被她當做腰帶使用的軟劍,是方劍璋曾經殺過一個刺殺他的江湖高手而繳獲的戰利品,被她毫不猶豫的貪墨到了自己的手中。
沒有人知道,方笑語最善使軟劍,曾經身為魔教教主的那一世,她就是憑著一手軟劍的好功夫聞名武林的。她修習的羅剎陰女功是至陰至柔的功法,而將羅剎陰女功修煉至巔峰之后她又開始修煉地經,以其中的溫和的陽氣來中和體內過剩的陰氣。這種陽剛與陰柔自由轉換的功法特別適合軟劍的使用,一把好的軟劍在方笑語的手中比之鋒利的刀劍棍棒能發揮出更加強大的殺招與威力。
許多人都以為她是以暗器功夫而聞名于世的,這也是她留給世人的假象。當初被她一不小心弄死的武林盟主就是太相信他自己所知道的她的能力,完全沒有想到她還留了一手比之暗器更加地道的軟劍功夫,所以才自信滿滿的糾纏著要比武,最后卻死在了出乎意料的功夫手上。也是自那之后,江湖人才皆知,魔教教主真正能縱橫江湖的,比起暗器。實則是一把軟劍。
這一世的方笑語復制了那一世的模式。展露給他人看的就是她那一手出神入化的暗器功夫,可是她腰間的軟劍可不是吃素的,總得適時的沾點血。開開葷腥。
這還是她的羅剎陰女功剛剛修煉至巔峰,剛剛開始修煉地經之初,武功還不算太穩定。若是地經大成,殺這幾人。只需一劍不說,劍上甚至連血跡都不會沾上一滴。
地經中的功夫講究的就是一個快。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是快若游龍,一氣呵成,滴血不沾。練至大成。他人或許連她何時出劍何時收劍都無所察覺,只是就算是她當魔教教主的那一世,她的地經也未練至大成。越是練到后來。就越難精進。不僅是需要自身的天賦與努力,還需許多對人體有用的藥材精華來錘煉筋脈。就算是想想。方笑語都覺得頭疼。
三個殺手的死亡快的難以想象,剩下那兩個甚至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看到三個同伴殺氣彌漫的沖過去,然后突然一頓,然后十分同步的倒下,這之中只不過數秒的時間,對于這個世界的人來說,只能用一瞬來形容。
就算再傻,剩下的二人也該知道方笑語之前自信滿滿的表現并非是因為暗中有高手保護,而是因為她自己本身就是個他人難以企及的高手。
他們不明白,一個十四歲的女子,常年待在府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怎會有如此可怕高端的功夫,竟是他們這種混跡江湖,在生死之間游走的頂級殺手在她手中走不過一招。僅僅一招,或許自己的同伴都沒有感覺,卻已經就此殞命了。
這是個怪物。
這是剩下的兩人此時心頭難以抑制的想法。
方笑語放下手中的劍,卻并未將它重新纏回腰間,只是皺著眉頭看著劍尖上那一丁點的血跡,心里十分不滿意道:“弄臟了我的劍,你們還想逃到何處去?”
本能的想要轉身逃走的兩個幸存的殺手頓時一驚,對于自己竟然在一個十幾歲的女娃娃面前膽怯的事情感到了深深的恥辱。
殺手是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討生活的職業,從一開始殺人的時候他們就知道,早晚有一日他們也會死在別人的手中,這是殺手的宿命,可是他們都以為這至少是十幾二十年后的事情,沒想到報應來得那么快。
他們開始恨起了自己的雇主,若非是給他們的情報有著巨大的失誤,他們也不至于出手的如此魯莽。
這是個普通的世家千金?這是三腳貓的功夫?這是個只會在后宅里玩弄過手段仗著是將軍嫡女的關系對長輩不敬的草包小姐?
去他媽的草包!誰他媽家的草包是這種等級,草包這個詞就不會是貶義而是褒義了。
兩個殺手欲哭無淚,卻不知一手將這幾人送上方笑語的劍下的罪魁禍首梅春水此刻正在府中耍著她大小姐的脾氣,故意的折騰著丞相府的人,加油添醋的說著梅素惜怎么欺負她的事情,氣的余老太太心悸的毛病都險些犯了。
而在方笑語的殺機緊緊的鎖住兩個殺手時,方劍璋的書房之中,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小心翼翼的正在翻找著什么,但是似乎一無所獲。
而同時在方劍璋的房內,床上正躺著一個奄奄一息連呼吸都十分微弱的重傷者,而傷者房間的房門被悄然推開,另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四處的看了一看,似乎沒有看到有人看守,這才躡手躡腳的進了屋,然后又小心的關了門,努力的不發出聲音,看著床上臉色蒼白的男人,刀削一般堅毅的臉上此刻只有虛弱,露出了復雜的神情。
“將軍,將軍醒醒。”梅素惜輕輕搖動方劍璋的手臂,聲音不大,手上的力度卻不小。
方劍璋被搖的有些不舒服,皺了皺眉頭,干裂的嘴唇抿動著,頭上冒出了些許汗水,似乎是正在做噩夢一般,身體輕輕的扭動著。
“將軍,起來喝口水吧。”梅素惜為方劍璋倒了杯茶,強行將方劍璋拖了起來,給他灌了下去。
“是你?你來做什么?”方劍璋被搖醒,身體有些不適,語氣也有些虛弱,心情更算不得晴朗,連看梅素惜的目光都帶著一些不善。
梅素惜被方劍璋的眼神盯得有些發毛。明明眼前的人此刻虛弱的不堪一擊,即便是一個柔弱的女子恐怕也能將他給打趴下,卻偏偏那眼中的煞氣僅憑看著就讓人心悸不已。
不過,為了自己的兒子,更為了自己,她不得不壯著膽子說下去道:“將軍,你上次說過要將子風過繼到你的名下,讓他成為方家的孩子,入族譜,入祠堂,如今已過許久,將軍何時才肯兌現諾言?”
“我如今重傷未愈,你就如此急于一時?”方劍璋面色有些不善。
“將軍,就是如此時刻,妾身才要多言,若是將軍有何不測,子風之事豈非要耽擱?”梅素惜臉上掛著笑,可心里卻巴不得方劍璋答應了之后趕快去死。
“你就這么盼著我有什么不測?笑語說你心懷不軌我還不信,如今看來,你還真是居心叵測不淺!周子風入了方家族譜之后呢?我若重傷身死,你便可以名正言順的害死皓之與慕儀,然后推周子風堂而皇之的繼承將軍府的一切?”方劍璋難受的咳嗽了幾聲,聲音斷斷續續有些喘不過氣一般的虛弱。
梅素惜頓時變了臉色,似乎是看方劍璋確實傷的不輕不能將她如何,且方笑語也不在府中,竟是再也不愿偽裝,而是冷哼道:“將軍,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我好說也是同床共枕的情分,子風也如親父般待你,就算給他個正式的名分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