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葉西辭這么一說,方笑語也覺得安王有些不對勁。言情畢竟他從前對葉西辭是個什么態度,那是有目共睹的事。
方笑語突然就想起了,之前她去給安王請安的時候,安王出奇的沒有拿冷眼瞧她,最重要的是,他竟還給了她一盒點心,說是什么哪里有名的點心大師的手藝,香濃唯美,不比宮里御膳房的手藝差。
她當時以為是安王有了什么值得開心的事心情好,所以才沒有冷言冷語冷眼以待,所以也沒有深想,抱著點心就離開了。
當然,點心她并沒有吃,而是叫解語扔掉了。
安王的東西她可不敢隨便亂動,畢竟那位安王爺可是有過想要殺害葉西辭的前科的。誰又知道當年葉西辭食物中那些毒,有幾次是出自他的授意,又有幾次是他親手所為?
不過如今結合葉西辭的話再深想下去,她立刻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事為反常即有妖。安王這種城府并不算深的人,有什么心事幾乎都寫在了臉上。厭惡也好,喜歡也好,表現的都很露骨,或者說,他根本不屑于隱藏。
從前對葉西辭那般惡劣的態度,突然之間轉變,這之間,不是發生了什么足以讓安王改變對葉西辭看法的事情,就是安王又在琢磨著什么陰謀。
方笑語突然就防備了起來。
“父王的反常,我會命人去查。不過,葉詩蘭這幾日倒也是安靜得很。”方笑語竟生出了一絲不耐煩,雖然她知道葉詩蘭的事本就不是一兩日就能完成的。
“這個時候,她倒是沉得住氣了。”葉西辭也是冷哼。李素青的事情發生后,不過短短一日,她就等不及來找笑語確定答案,而真的知道答案后,她反倒是沉寂了下去。
“或許是打擊太大,精神受到了沖擊?”方笑語譏諷一笑,哼道:“無妨。那就再為她添一把柴火,總會將她燒出來的。”
“有主意了?”葉西辭眼一斜,心中已經有數。方笑語露出這樣神情的時候,足以見得她已經胸有成竹。
“無他。栽贓嫁禍而已。”方笑語嘴角一抬。
葉西辭下意識的挑了挑眉。
說著說著。葉西辭倒真是有些困了。而方笑語卻看著他淡淡一笑,道:“回去送你份大禮。”
葉西辭頓時清醒幾分,心中對這份所謂的大禮好奇至極,只是再任他如何問,方笑語卻始終閉口不言。臉上掛著‘你猜’一般的笑容。
馬車緩緩行駛,最終行駛到王府門前,方笑語推了推正在閉眼養神的葉西辭,兩人前后下了馬車。
進府的時候,正好碰到了福祿。
他手里拿著一個包裹,似乎是裝著什么重要的東西一般小心的捧著,遇到方笑語和葉西辭的時候,他正低著頭,沒有看路,險些撞了二人。
福祿是安王的近侍。在安王還是皇子的時候,就一直貼身伺候,后來封了王搬離皇宮,自然也就跟著出來了。
他對安王向來忠心耿耿,以安王的喜樂為樂,以安王的怨怒為恨,所以多年來,安王有多恨葉西辭,他就有多厭惡這個所謂的世子。
所以,即便每一次撞見。他身為一個奴才依舊要對葉西辭行禮,卻從不行大禮、深禮,且每次行禮都心不甘情不愿,雖是一臉面無表情。可卻能很清晰的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的那種疏離與厭惡。
只是今日卻似乎有所不同。
在看到他撞見的人是葉西辭和方笑語之后,他臉上一瞬間的驚愕被方笑語清晰的捕捉到,而后他后退一步,躬身至近膝蓋處,似有些緊張般道:“奴才不知是世子與世子妃,疏忽下沖撞。還望世子世子妃恕罪。”
葉西辭與方笑語對望一眼,皆都看見了對方眼中的疑惑不解。
馬車上他們才討論了安王的不正常,如今連他的奴才也不對勁起來了。
福祿從未將他當過世子敬重,這一點,葉西辭比任何人都清楚。每一次見到時請安的神情,他從他身上感覺到了深深的諷刺與不屑。
可是,看著此刻躬身行禮謝罪的福祿,他卻更加疑惑了幾分。
他那個好父王,這又是打著什么主意,醞釀著什么陰謀詭計呢?
福祿見葉西辭與方笑語默然不語,以為是二人不肯原諒他,于是他噗通一聲跪下,用的力道之大,方笑語和葉西辭能清楚的聽到膝蓋與土地接觸時發出的脆響。
方笑語掃了福祿一眼,心道福祿的那條腿,怕是要養上一段時日了。特別是他年紀也不小了,身子骨不如年輕時硬朗,突如其來的這么一下子,怕是要讓他受上好幾天的罪了。
“世子世子妃恕罪,奴才一是趕路心切,并非有意沖撞兩位主子,求兩位主子饒恕奴才。”福祿在冰冷的地面上狠狠的磕了兩個頭,可卻讓方笑語和葉西辭更加茫然了。
這福祿是不是腦子被驢踢過后變的不正常了?
要知道福祿畢竟是安王貼身伺候的人,年紀也不小了,又是一直跟隨安王的人,安王對他信任、寬容,比之對葉西辭不知好了多少倍。就算之前葉西乾和葉詩蘭得寵時,見了福祿還得賣上幾分面子叫聲福叔,以安王對他的態度,可以說整個安王府里,安王若是老大,他就是老二。
就連孫觀這種后來被提攜起來的貼身伺候的奴才都能在府里耀武揚威,何況福祿這種陪伴著安王一起長大,一起經歷各種世事,還一同變老的情誼。
可以說,自從安王出宮開府之后,除了安王本人,福祿幾乎就再也沒有給別人跪過,何況是葉西辭這種深得安王厭惡的所謂世子。可今日也不知他這是發的什么瘋,這個一向對安王忠心,對葉西辭沒有好感的老狗,竟然會因為撞到了這樣的小事而低下頭顱,這實在是讓人一頭霧水。
葉西辭越發覺得定然是發生過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否則他那個死要面子又薄情寡義的性格,根本不會突然轉變。這條父王的老狗也不會一打眼就發起瘋來。
“起來吧。”葉西辭冷眼看了福祿一眼,心中卻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沒有再去與一個奴才糾纏,而是與方笑語攜手離開,回了清涼院。
而目視著葉西辭的背影。福祿眼中的情緒一再轉變,若是細看,定能在其中發現萬分復雜難懂的含義。他目送著葉西辭和方笑語消失在視線之中,這才起身,重新捧好包袱。卻是轉身往府里回了,看方向,他所去的地方似乎恰恰是安王的書房。
剛剛踏入清涼院,葉西辭就聽老遠處傳來一聲大喊:“主子,屬下可想死你了!”
定眼一瞧,葉蟬這家伙滿臉帶笑的以如風般的姿勢朝著他奔來,張開雙臂,看起來似乎是想要擁抱他一樣,葉西辭頓時眼一瞇,一腳踢出去。葉蟬就真的像片葉子一樣飛出了老遠,然后捂著屁股眼淚都要出來了,委屈道:“主子,你這也太用力了。”
葉秋不知何時已經默默的站在了葉蟬的身后,還不等葉蟬再口無遮攔的說些什么,一把揪住葉蟬的后衣領,直接將葉蟬拖著到了墨痕的面前,一把將他摔在了墨痕的懷里,面無表情的說了一句:“管好他,別叫他咬人。”
“喂!葉秋你給我站住!我什么時候咬過人!”葉蟬抓狂炸毛了。
“等到真咬了人就遲了。”葉秋深深的看了葉蟬一眼。
葉蟬頓時跳了起來。大叫道:“葉秋,你竟敢罵老子是狗,老子跟你拼了!”說著就往葉秋身上撲。
葉秋一個轉身,輕松避過葉蟬的襲擊。也是輕輕松松的給了葉蟬一腳,頓時,他的屁股又一次開了花。
墨痕扶額,一臉無奈,心道,干脆你倆一起過算了。此時卻聽絲竹笑的花枝亂顫。道:“墨痕,你家葉蟬根本就不是葉秋的對手啊。”
墨痕點頭。
兩人離開的這段時間,月影司可沒少操練他們。從他們的動作上來看,比之去月影司之前,可是嫻熟了何止十倍?
她同樣出身月影司,知道月影司操練人的手段。那些折磨人的法子,那可都是小姐親自想出來的,效果可想而知。
即便是西北兵短短幾個月的時間都能達到如今這樣叫人刮目相看的結果,京畿衛的那群紈绔現在都個個精神抖擻,就跟個高手似的,何況他們這種訓練量十倍甚至幾十倍的人?
她們都是小姐的兵刃,只聽小姐一人的命令。若是小姐不允,就是姑爺也休想指揮得動她們。
可是,人的資質畢竟是有差距的。即便是從前,葉秋的資質就遠在葉蟬之上。此次兩人先被帶到了影司訓練那些殺人的手段,其后葉秋更是去月司接受姓姬的那一群變態的傳授,結果可想而知,葉蟬與葉秋之間的距離早已經被遠遠的拉開了。
不過葉蟬這人勝在心寬。他對姑爺是絕對忠心的,所以每次抱怨自己不夠強,都只是因為無法保護好姑爺而懊悔。但是他卻從不嫉妒葉秋,是因為他一開始就知道葉秋的資質要遠遠超出于他。
從前沒有表現出來太多,那是因為兩人修煉的功法都是垃圾中的垃圾廢物中的廢物,可如今有了頂級的功法,還有地獄般的訓練,差距的明顯已經是無法忽視的了。
好在葉秋也同樣對主子忠心耿耿,所以葉蟬從不擔憂,也不會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而亂了他跟葉秋的情分。
此刻兩人的能力已是天淵之別,可看兩人還能如此鬧哄哄的如從前一般,就知道他二人的感情并未因為這些差距而變淡。
這是好事。
那頭兩個人鬧得正歡,葉西辭也終于知道方笑語在馬車上時所說的那份大禮是什么了。
雖然最近都是蒼蒙跟著他,而蒼蒙的能力也比之葉秋和葉蟬高出許多,可他從來都是帶著葉秋和葉蟬在身邊,用的也順心,還真是有點想念了。
他現在修煉《天經》,武功雖比不得方笑語,可好說如此強大的秘籍也是讓他受益良多。
憑他現在的功夫,自然能看出葉秋和葉蟬的變化。可以說,只是通過這次的打鬧,他就能看出兩人的動作比之從前干凈利落了不少,多余的動作全都不見了。步伐也比之從前輕盈,即便是葉蟬比之葉秋差了不少,但放到江湖上去,都足以成為令人恐懼的存在。
這也是自然的。
影司本就是為殺戮而生,學的都是最快最利索的殺人招式,他們殺人的手段千奇百怪,無所不用其極,根本叫人防不勝防。從影司出來的葉秋和葉蟬,若是還像從前一般,大約早就被影司那群人給殺了滅口,免得出去丟他們的臉了。
葉秋自始至終都狂霸酷炫拽的模樣,倒是讓方笑語有幾分想笑。這倆人從來都是如此,一個跳脫一個酷,要是組團去說相聲,逗哏捧哏這倒是齊活了。
“行了,別鬧了。”方笑語被他們嘰嘰喳喳的鬧得頭疼,于是輕喝道。
葉秋與葉蟬立刻就像是被定住一般停下了動作。
越是見識到月影司的可怕,他們對方笑語就越是敬畏。
如果從前的尊敬只是因為她救了主子,因為主子喜歡她,那么現在就是實打實的從骨子里而來的敬畏。
身在月影司。他們見識到了影司可怕的殺人手段還有訓練的強度,還有月司收集情報的能力還有各種想都不能想,避都避不及的機關陣法,這些他們從前從未接觸到的東西,深深的震撼著他們,沖擊著他們的心,洗刷著他們以往所有的常識。
震撼。
只有這兩個字不足以表達他們的震驚,可腦子里卻只有這兩個字不停的轉啊轉。
他們不得不承認,他們這些由主子一手訓練出來的暗衛若是放到月影司去,恐怕都無法活著走近那個大門。
而當知道這一切全都是由主母一手建立,一手策劃,他們心中的震驚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