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不得不承認,盡管她再討厭方笑語,不知不覺的,內心已經種下了恐懼的種子。可乐小说网已更新大结局
無論是因為知道她武功高強,還是她背后所代表的五十萬鎮遠軍的壓力,還是來源于皇姐與皇兄的提醒,還有對于西辭的內疚,他就是有點發怵這個完全不安套路出牌的女人,他覺得她是他的克星。
此時此刻,他完全不想要去刻意突出他身為父王的身份,因為他知道她不在意。所以他不能招惹她,否則他的孩子就很難保住。
“蘇側妃無事便好。”方笑語一副松了口氣的模樣,眼中的真誠完全看不出她對蘇紅綢的敵意。
安王心有點亂。
方笑語在他面前從來都是游刃有余的。無論他是質問也好,定罪也好,她前一刻還微笑著給你行禮,下一刻就可能露出猙獰的獠牙,將你的尊嚴打擊的一點也不剩。
他看不清她對于蘇紅綢的這個孩子是什么態度,所以他的態度反倒要更加謹慎小心。
“發生了何事,我聽解語提過一些。只是父王,聽聞事發之時有外人在場,父王可是聽取了他人的證供?若蘇側妃是不小心摔了,豈非是冤枉了乾弟?”方笑語的話聽起來公正無比,可是安王、葉詩蘭還有葉西乾卻硬生生的在里頭聽出了幸災樂禍。
是個人都知道方笑語和葉西乾之間的關系。因為葉西辭,他們兩個簡直就是天生的敵人。
葉西乾無數次想要冤枉葉西辭,想要奪取世子之位,而方笑語則無數次毫不顧忌對方臉面與尊嚴的狠狠訓斥甚至飛起一腳。
此時葉西乾被蘇紅綢玩弄于鼓掌之上,方笑語不拍著巴掌嗑著瓜子搬小凳子看好戲就不錯了,會為葉西乾說話洗脫罪名?
說出去誰信?
特別是安王和葉詩蘭之前已經見識過方笑語的手段,深刻的知道了她對于李素青和葉西乾的厭惡,他們就更加不會相信方笑語話中的悲天憫人是出于真實,他們直接將之理解為幸災樂禍,亦或是落井下石。
畢竟。她特意提及有他人在場,不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訴安王,這一次,不僅是你親眼所見。還有那么多人在場,你不會為了包庇就不顧事實,委屈蘇紅綢還有她肚子里的孩子吧?
不僅僅是安王和葉詩蘭如此想,身為當事人的葉西乾就更加感覺到屈辱。
從前父王是多么的疼愛他,多么放任他。整個王府的寵愛都集于他一身。他雖是庶子。可卻得到了遠遠超過嫡子的一切,除了那個名分。
他討厭葉西辭是因為葉西辭奪走了他的世子之位,可他面對葉西辭又是高傲的,因為他身上牢牢的系著父王的疼愛,比起葉西辭那個娘死爹不疼的廢物要高貴的許多。
可是自從母親開始與父王對著干的時候開始,父王每每看到他都會想到不識好歹不顧大局的母親,對他的夸獎與疼愛就漸漸的少了。
直到他知道了他的身世,直到他知道他原來是父王與周貴妃生下的孩子,李素青這個母親不過是個掩人耳目的工具,他心中立時就明白了。為何李素青會不顧及他的處境一再與父王硬碰,因為她根本就不在乎他的將來。說什么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給他和葉詩蘭找一條后路,其實不過都是借口,是她為自己的背叛所找的借口。
從那時開始,他心中就已經積蓄下了無窮的怒火,那一刻刺傷李素青不過是怒火爆發罷了。
是的,此刻他心中甚至不愿意再將李素青當做母親。在他心里,那個女人已經成了一個符號,無用的符號,是要被洗刷的恥辱。
他叫了一個傀儡那么多年的母親。對一個工具尊敬愛戴,這簡直就是在侮辱他的尊貴。
此時的葉西乾早已經被周貴妃許諾的將來沖昏了頭腦。他幻想著他是未來皇帝的哥哥,是貴妃的兒子。幻想著在葉書成登基之后,葉西辭只會被他踩在腳下狼狽求饒。他幻想他成為了世子。而后接替父王的地位成為安王。幻想著他走出門去,看到的所有人的目光中都不再有隱晦的輕蔑,而全是懼怕與崇拜。
他沉溺在自己的幻想中無可自拔,甚至將從前所有的偽裝都撕開,而后將裸的自己暴露在所有人眼中。他自以為是的迎接著他人的恭維,卻完全沒有發現。這一切不過都是源于他的幻想。
他不是貴妃的兒子,不是皇子的哥哥。他不知道的是他該為此而感到慶幸,因為一旦他幻想的成了真實,貴妃與王爺有染,給皇帝帶了綠帽子,這足以讓他們所有人死上千次萬次,而后成為他人嘲笑的反面教材。
所以,方笑語的話在葉西乾的耳中諷刺的刺耳,他沒有冷靜下來想想如何為自己脫罪,反倒狂躁的叫囂著大喊道:“無需你假好心!此刻你心中定然得意萬分。我若坐實了這冤枉,你和葉西辭怕是連夢中都會笑醒!”
方笑語也不生氣,只是平淡的,大方的點點頭道:“別自作多情,我不過是客套一番罷了。”
方笑語的平靜姿態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巴掌,啪啪啪啪的打的葉西乾的臉紅了紫,紫了綠,綠了黑,黑了白,變臉過程之迅速,好不精彩。
安王可一點也笑不出來。
受了傷的是他心愛的女子,險些沒了的是他親生的骨肉。而罪魁禍首是他曾經最疼愛的孩子,此刻出言諷刺的,是他長子的妻子,他的兒媳。
他直到此刻才意識到這個家有多么的混亂。所有人的自成一勢,各站半壁江山,遙相對望,互相看鷸蚌相爭之戲,東風來了,就去插上一刀,反正誰死誰傷了都無所謂。因為他們雖然身在一個王府之中,卻從不將對方當做一家人。
她們是仇人,甚至不是陌生人。
可是安王卻偏偏無法發作,因為要追究其原因,他才是最大的罪魁禍首。需要為這王府之中所有的怨恨來買單。
“你覺得此事要如何處置才好?”安王為了轉移話題,就這么硬生生的插入了這句并不怎么合時宜的話。
對他來說,安王府是他的,他的決定本來從不需要方笑語來干涉。可是漸漸的。就這么毫無預兆的,在李素青一個突然的決定之下,攻守驟然轉換,他不得不一步步的低下他的頭,交出他的主導地位。這種感覺別提有多憋屈了。
就如他此刻問及方笑語的意見,不是認為方笑語已經有足夠的能力從她手上接管住這安王府里的一切,只是因為害人者與受害者都是他的孩子,他心里頭滴著血,還不得不去處置一個,否則就是對另一個不公平。再加之還有一個復仇者在旁邊虎視眈眈,他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他試圖以這樣的方式去平息方笑語和葉西乾之間的火藥味,哪怕要他暫時交出一些他從不愿放手的東西。
方笑語卻并不買賬,只是依舊笑的溫柔的如同春日的微風,道:“二者都是父王的孩子。如何處置,全憑父王一人而決。比起臣媳的意見,蘇側妃如何想才是至關重要之事。”
方笑語默默將皮球踢給了蘇紅綢。而蘇紅綢此時正‘昏迷不醒’,誰知道她會是什么意見?
方笑語默默的找了個座位坐下,并不看安王和葉西乾的神色與反應,反倒是饒有興趣的看著葉詩蘭。看她一動不動的站在對面什么也不說,什么也不做,只是如同一塊木頭一般,面無表情的立在那里,目光渾濁而沒有焦距。足以證明她的心思此刻并沒有放在這個前廳之中。
方笑語緩緩勾起嘴角,眼中閃爍著有趣的光芒。可仔細一看,卻又悄然斂下。
安王并沒有看到方笑語那一瞬間奇怪的目光,但卻注意到了她的視線是落在何處的。
看著那沉默著幾乎要將自己隱入無形之中的葉詩蘭。安王突然有一種強烈的奇怪的感覺。
他意識到事發到現在,葉詩蘭竟然一句話也沒有說。
這本不是一件尋常之事。他從來都知道葉西乾和葉詩蘭這兄妹二人關系十分融洽,經常膩在一起玩耍,而無論誰有任何事情,另一個人都會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會想盡方法為對方辯護。
即便對方是錯的。但因為是兄妹,他們依然會緊緊的站在對方身邊,狠狠的為對方辯解。
但是,今日。葉詩蘭沒有。
他突然想到,似乎李素青遇刺那日,在西乾將一切罪名硬往西辭身上扣的時候,詩蘭似乎也是一言不發,只是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西乾,而后捂著嘴跑了出去。
他想起方笑語說過刺傷李素青的人是西乾,那么,詩蘭是否知道這一切?
安王心中沒來由的就恐慌起來。劇烈的心跳根本不受他身體的控制。
不祥的預感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他不由得捏了捏鼻梁,掩飾著他的疲倦。
“先將人帶回院子里,沒有本王命令,不許踏出院門一步。剩下的事,待蘇側妃醒來再說。”安王擺擺手,沒有了要處置的心情。
他心中還有一點期望,期望蘇紅綢的溫柔依舊能夠延續到此刻,看在她孩子無事的份上,能夠將事情輕拿輕放。
方笑語沒有反對,她就是個看戲的,指使蘇紅綢陷害葉西乾的目的也從不是為了讓安王處置他。
他的目標是葉詩蘭,葉西乾不過是個打雜跑龍套的。
葉詩蘭也什么都沒有說,見到安王擺手,她默默的緊了緊身上的衣裳,而后一聲不響的離開。沒有說話,沒有跪安,自始至終都睜著一雙死氣沉沉的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方笑語沒有急著回清涼院,而是去看了眼蘇側妃。
此時蘇紅綢的面色有些蒼白,緊閉著的雙眼和均勻的呼吸似乎在訴說著她的平安。
安王看到方笑語接近蘇紅綢,神色中寫滿了擔驚受怕。他怕方笑語忽然就下手,他來不及阻止就是一尸兩命。
但他又不能明目張膽的阻止方笑語的靠近,否則原本方笑語沒有這樣的意思,反倒將之惹怒就生起了這樣的心思,他就真的是哭訴無門了。
而且他不想將方笑語得罪的太死,否則葉西辭那里就真的是一點希望也沒有了。
方笑語注意到了安王的緊張,卻也不拆穿。她只是不動聲色的在蘇紅綢的手上點了幾下,此刻假裝暈倒的蘇紅綢自然知道方笑語想要傳達給她的意思,借著方笑語的遮擋,閉起的眼珠子透過眼皮滾動了兩下,示意她都明白。
方笑語自然不再多待,隨即起身離開。她清楚的聽到安王突然放松的呼吸,不由得有些好笑。
回到屋子里的葉詩蘭陰沉沉的坐在凳子上,整個手肘倚在桌子上,手中拿著一張紙條,紙條中的墨跡已經干涸,但內容清晰的映在紙上。
那字條中幾個字筆鋒硬朗,說不上大家風范,卻也別有一番滋味。
那是屬于葉西乾的字跡。上面寫著:“牡丹園,有事相談。”
短短幾個字跡像是一柄幽冷的刀刃,劃破所有的死寂與沉默。一直都不知道該要如何面對葉西乾的葉詩蘭在看到這封信的時候足足愣了近約盞茶的時間。
而后她還是決定去見他一面。有些事,清清楚楚的問清楚也好,免得自己胡思亂想。
雖然她心中或許早已有了答案。但是相比起方笑語和葉西乾之間,她想要相信后者。所以她想見他一面,聽他親口說出事實真相。哪怕那真相是虛假的,不真實的,也好過此刻自己躲在屋子里痛苦糾結來的好。
可是,她去了牡丹園之后,卻發現他正在宴請那些所謂的酒肉朋友。
她不知道將她叫去那樣的地方他想要說些什么,可她去了之后他卻一直都沒有搭理她,而是高談闊論著自己的興奮,詛咒著葉西辭永遠都不要從戰場上回來,甚至大言不慚的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說著他一定會成為父王的繼承者,全然不顧他人那驚詫的目光。
她不由覺得厭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