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鳳華

316 國宴家宴

郡主王姬的位次里頭,比往年多了一個寧德郡王的大王姬容采芫,滿面盡是興奮之色,纏著沘陽王府的容采苓嘰嘰咋咋說個不停。

皇后剛受冊那會兒,容采苓隨著祖母母親在五鳳樓前朝拜過,后來幾個月就再沒有進宮,這會兒倒覺有些想念凌妝,一邊陪著隔房的堂妹采芫說上幾句,一邊不停翹首期盼。

近來家中在為她的婚事煩憂,前頭說的是公府世子,如今低了卻又難看,只想在公府揀擇。

可如今的公府,只剩下了唐國公府里頭有成年兒子,但是年歲并不般配,燕國公聽說本有幾個兒子,盡皆戰死了,定鼎公有一個小兒子,方才三歲。也就是說,想在公府里挑選,根本沒有一個合適的。

沘陽王太妃孫氏便有心找皇后說道說道,卻是容采苓自個兒攔著,才沒讓祖母進宮煩擾,而她自己,非常想單獨進宮與皇后說上話。

父王新納了兩個貴妾,皆是此前在永紹帝手上被貶作附逆之黨的大臣之女,從教坊中贖出身來,倒還頗有些臣子們夸他高風亮節。

裘王妃本身就是大逆的女兒,再沒了從前的威風,雖然依舊打扮得端莊富態,卻沒有人特地去跟她寒暄了。

玄圃里頭暗水流花徑,殿宇古樸幽靜,通明的燈火透出金窗玉檻,倒似瓊臺仙境,不遠處荷風陣陣,菡萏的清香飄入席間,沁人心脾。

明月皎皎,垂柳依依,良辰將至,席上也坐滿了人。

上頭汨汨流水而下的幾塊巉巖左右開著幾叢難得一見的夜光白牡丹。重樓疊翠,富貴雍容,雖已過了花期,在這陰涼之地倒正正開得清艷,容毓祁看看這牡丹,忽地想起凌妝的眉眼,再看對面的夏寶笳。明明更加標志。更加青春少艾,卻終究失了些風韻,不禁又索然無味起來。

青煙裊裊。提爐宮娥恍若仙姬,自明月軒中款款而來,新上任的司禮太監賀拔硅趨到牡丹流水前的寶座臺枰上,高宣一聲:“起——”

諸人都到座次前分東西兩廂站好。

須臾。七宮曲悠然奏響,一對夜鳥飛過枝頭。前頭仙娥羅列開來,翠扇雀屏擁出一對鷹儔燕侶。

鳳和帝素紗繡龍袍,身段高挑挺拔,尚看不清面目時。便叫人女子們心頭一震。

凌皇后雖也是一般的素紗袍子,上頭卻有蹙金孔雀徐徐展開,行走起來態濃意遠。儀態萬方,頭上的水晶云月冠剔透光華。便是早有心理準備的夏三姑娘夏寶笳見到他們,也是吃了一驚。

賀拔硅著免,諸皇親只是拜了一拜,便賜歸座。

席間樂師所奏的調子一變,宣和清寧,聲音也徐徐輕了下去。

韓國公上官攸率先哈哈一笑,提起了話頭:“陛下今日設家宴,燕國公等還說得過去,臣與楚國公卻是腆著臉雜在這皇家貴戚中了。”

鳳和帝垂眸掃他一眼,“你的意思,想求朕為你和李興仙也指婚皇家女兒?”

上官攸開口本為調節宴會氣氛,倒沒想過這一層,看一眼對座的百紫千紅,倒覺未為不可,遂笑道:“臣這里任由發落,卻不知楚國公的意思。”

李興仙以楚國公掌戶部,上官攸以韓國公掌軍知院,是兩個炙手可熱的實權人物,此話一出,不僅沘陽王太妃等若有所思,便是魯王夫婦、永興侯府、吉慶侯府、蒼南郡主等一干皇親都有了想法。

一時又有靈璧太主等湊趣,討論得熱烈非凡。

程靄偷窺律王,喧鬧繁華中,卻好似只有他一人置身事外,低垂的眉眼只顧對著桌上杯盞,那斜飛的眉,孤峰般的鼻梁構成一個引人遐思的弧度,只是卻帶了十分的清冷禁欲氣質,看得她目不轉睛。

容汐玦從來就不是個能做月老的人,并不再接上官攸的話題,只說:“今日家宴,不用拘著禮儀,就與尋常百姓人家一樣敘天倫。”

眾人心頭一松,拘謹之態漸去,各人尋了話頭就說了起來。

皇帝的顏值委實過于逆天,不得偷窺圣顏啥的,早就成了虛設,好在鳳和帝某些方面甚是隨和,倒從未因此發過怒。如容采芫之輩,就看得津津有味,暗暗嘆息,朝自家嫂嫂嘀咕道:“為何生得最好的男子,都在咱們容家呢?”

寧德世子妃失笑,低聲調侃妹子:“可是發愁找不到好的夫婿了?”

容采芫也不忸怩,嘟了嘴向容采苓一努道:“要發愁也是采苓姐姐排在頭里,再不然,還有四姐呢,可輪不上我。”

她說的三姐是寧德王府的庶出王姬,喚作容采蕙的,嫡母面前,哪敢與這受寵的妹妹別苗頭,只是帶著溺愛的眼光看著她。

偏容采苓不依了,微微拉下臉道:“便是不嫁又如何,王府里還養不起一個女兒么?”

她口氣有些沖,裘王妃面色訕訕地沖寧德王妃等點頭致歉。

寧德王妃自然知道凌皇后與這位王姬尚且親善,并不計較,溫和地笑了一笑道:“苓兒爽直,我一直格外喜歡,可惜同宗不能通婚,不然我就娶回家做媳婦兒了。”

沘陽王太妃孫氏聽見,頗為高興,特特舉杯示意敬她。

寧德王妃連忙雙手捧杯喝了。

下首的承恩公夫人孫氏倒真起了一個心思,對沘陽王太妃笑道:“妾身與太妃同宗,竟不知太妃是哪個郡望的?或者有親也未可知。”

沘陽王太妃苦寒出身,自幼被賣,哪里還記得什么郡望,不由呵呵笑起來,“承恩公夫人說笑了,老身是苦水里出來的,別說郡望,記得自個兒姓孫就不錯了,夫人是官宦之家的小姐,不敢高攀啊。”

邢國太夫人嘆口氣道:“太妃忒謙了,高貴與否,端看這個人今生的造化,到了本朝,竟與出身越發沒有干系了。”

小夏后死了,邢國太夫人頗為心疼,不過她也并不知這“女兒”是如何死的,對上頭坐的凌皇后,卻著實不喜。

承恩公夫人孫氏道:“母親,媳婦瞧著沘陽王姬真是極好的,可惜咱們學淵配不上,不然就叫老爺打發人去提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