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妝也不問,退在后面兩步,吩咐典贊們送各府勛貴出宮。
出了這樣的事,便是關心女兒的凌東城夫婦也不敢多問,倒是程靄心想進宮一次這么不容易,哪里甘心就此離去,看了一眼律王,裝作一副焦急道:“皇后娘娘,宮里可有用得著臣妹的地方……”
此女之無眼色,令王姬貴女等大為驚異,這種場合氣氛,誰還敢開這個口?
果見皇后頃刻間寒了玉面,向衛國公夫人道:“此系遠親,無有封誥在身,今后無旨不得入宮!”
這一下,程靄倒真成了焦點,本正欲離去的諸王公侯皆仔細打量起她來。
尤其律王容承寧,看到一個打扮得俗艷的女子,包子臉,扁平鼻子綠豆眼,再加上好似鑲了黑邊的嘴唇……
實在忍俊不住,忍不住“噗嗤”一笑,急忙回過身去,大步走了。
律王的笑聲令得氣氛一松,帶起了一波詭異的氣氛。
采苓等也忍不住掩面互使鬼眼,一路上即有人七嘴八舌打聽這位的來歷。
凌東城責怪地瞪妻子一眼,衛國夫人連氏到底愛女心切,又愛面子,未免也覺這程靄十分上不得臺面。如今兩府里頭都有宮中的教養嬤嬤在,禮儀教得清楚,帝后面前,諸王要開口尚要斟酌幾分,她成日不知當自個兒是什么了。
既然做了皇后的女兒如此不待見程家,又是夫家的親戚,她卻把待他們的心也漸漸涼了下去,出得宮門,見程靄還在哭泣。索性讓身邊侍奉的大丫頭攔下她坐甥女連潔的車,獨個兒坐上車生悶氣去了。
待諸臣盡散,上官攸和李興仙請命隨同前去查看。
上官攸乃職責所在,李興仙雖掌戶部,但其實他是西軍里頭除了主帥之外在軍民中最有威信的一個,自然又不同于其他將軍。
陸蒙恩見母親臉色難看,又在心里憋了很久的怨氣。便也不來湊這個熱鬧。陪同著母妻告辭了。
阿史那必力不放心松陽公主,道:“長樂宮一時用不上臣,馮太妃與松陽長公主所居的永壽宮一帶。離此頗遠,臣請帶人過去查看一翻,也好叫太妃與公主能夠安寢。”
鳳和帝當即應允。
當今皇帝后宮僅皇后一人,永紹帝的穆淑妃和麗妃都搬入聞道宮服侍去了。東西六宮里除了住著兩位長公主,盡都空置。自馮貴人得封太上道靜皇帝恭妃后,凌妝便賜了西邊的永壽宮讓她們母女同居。
松陽公主感激地看了阿史那必力一眼,頰邊忍不住泛出一個酒窩,攙扶著馮恭妃上了步輦。自己卻落后兩步。
阿史那必力會意,上前與她并肩而行。
走出一段路,馮恭妃責道:“陛下和皇后待我們何等優厚。你們兩個不懂事,不知去關心長樂宮。反倒……”
說著嘆了口氣,回頭橫了女兒和準女婿一眼。
宮娥提燈照在兩側,阿史那必力英武挺拔,女兒水靈若菡萏迎風,倒真是一對璧人,她嘴里雖說著責備的話,眼睛里卻也分明都是笑意了。
皇后不禁未來駙馬與公主私相授受,阿史那必力與她們已混得熟悉,口齒也比以前利落了幾分,聽到丈母娘的話,抬頭一笑,露出齊刷刷的一口白牙:“皇上最是明白小婿的,母妃不用擔心。”
“啐!你怎么就母妃小婿胡亂喊起來,也不怕人笑話!”松陽公主滿心甜蜜地推他一把。
阿史那必力鐵板般一點都沒能被她推動,反而呵呵笑著低頭,突然蹦出一句:“你真好看。”
這下連永壽宮的宮娥內侍也忍俊不住。
松陽公主鬧了個面紅耳赤,頓足道:“母妃,您看他!都成什么樣兒啦!”
馮恭妃也不應女兒的假意埋怨,靠在步輦的竹兜倚背上,望著天穹,微微露出了笑容。
俗話說一入侯門深似海,自打做趙王府的侍妾開始,她就從沒有感受到過皇家有親情,然而現在,多了一個準女婿,多了一個關愛妹妹的嫂子,連這深宮內苑,也變作了神仙妙境。
一路宮燈,容汐玦攜凌妝走向長樂宮,將方才朱邪塞音的話翻譯了一遍。
原是衛士聽見動靜,發現有人潛入宮室中翻箱倒柜,來者一時走不脫,急中放火,清查宮苑,發現角落里有兩具死尸,經確認,是今夜當值的兩位太醫。
“刺客潛入定不可能只為了殺兩個太醫。”容汐玦道。
凌妝聽了也覺詫異,長樂宮雖是他們的居所,也陣列著一些奇珍,但他們二人都不是奢侈的人,也不過放些點綴宮室必須的物件,這些東西就擱在外頭,個頭不小,要說翻箱倒柜尋什么寶貝,還真一件沒有。
這事一聽就隱隱生出詭異,且不說到長樂宮偷盜是如何的熊心豹子膽,廣寧衛士們都不是吃素的,叫人闖到皇宮大內來直入帝后的寢宮,事件就大了。
新放的火只燒了樓頭一角,幾人走進宮室,便發現正是西配殿中凌妝平日里存放新制的藥材和醫書的位置,東邊寢宮和配殿明間等,一無損傷。
顯然當時刺客將燈油倒在放置藥品的柜子上,丟了燭臺上去。然而廣寧衛們發現及時,大火初起便被他們撲滅,只柜子熏黑燒了一半,火起之后淋了大量的水,狼藉不堪,看著倒無什么損傷。
那些柜子的抽屜錯落地一一開在那兒,一眼便能看到里頭空空如也,原來滿當當的藥瓶子和醫書不翼而飛。
容汐玦瞇起眼,慍怒異常:“這是進了多少人?才能搬走許多東西!廣寧衛都變成吃素的了?”
朱邪塞音和圖利烏斯也的確臉上無光,跪下請罪。
“有人去追擊么?”容汐玦問,他無法想象擅長飛檐走壁的廣寧衛既然發現了刺客,卻眼睜睜讓人家跑了,而且看情況,來的不止一個人。
圖利烏斯今晚負責留守長樂宮,可是其間卻擅離過職守,發現刺客的時候他并不在長樂宮,這時臉色變得灰白,內心天人交戰。
朱邪塞音也非常生氣,見他不答話,怒道:“陛下問話,為何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