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通將阿史那必力擲在地上,又冷冷瞥著李興仙道:“今夜來行刺王爺,主意是你出的吧?”
李興仙臉色陰沉,看著他像在看一具泥塑木雕,不帶半點感情。全文字閱讀..
劉通又是呵呵冷笑一聲,“你一向自詡聰明,當然也自詡功夫好,盤算來盤算去,以為合他二人之力出其不意地一擊,定能大功告成,只是,未想到還是大大低估了王爺的實力……”
“劉通。”
不想李興仙不開口,倒是蕭瑾鎮定地說話了。
劉通與他鬧不和已經鬧了數月,此時見他變作了階下囚還不失一股該死的貴族氣度,氣不打一處來。
一個不知來歷的自己是女真后族世家的嫡系?照這種邏輯,他劉通都可以是大漢皇族后人。
“我三人既然來了,生死早已置之度外,當然,敢來是因為李兄錯估了容承寧的實力,但用喊玉皇大帝的口吻一口一聲喊王爺,不嫌丟你處月王庭大可汗的臉么?”
律王眉梢一動,頗帶興味地打量橫在地上的蕭瑾,只可惜蕭瑾此刻面對著劉通背對著他,他沒能看清蕭瑾的神情,倒是看見了劉通面上精彩的變化。
劉通先是滿面青黑,隨即憋得通紅,再然后忽然抬頭哈哈大笑,朝他拱手道:“王爺勿怪,您救了犬子,替劉通留下命脈,就是臣的再造恩人,臣對王爺心悅誠服,并非他們可以挑撥的。”
“燕國公不必解釋。”律王淺淺一笑,“將死之人,言語不知忌諱,何必跟他們一般見識。”
劉通俯身,神情比在容汐玦跟前不知恭謹了多少,連那張扁平面上的五官似乎都柔和下來,“臣謹遵王爺之命。”
說罷退在一邊,竟真的不再去看蕭瑾三人。
李興仙心里卻是翻江倒海。
從容就死,是武將的美德,他并非怕死,只是發現自己這么一莽撞,平白無故將主上留在朝中最得力的幾員干將都折在了律王府,皇后一介女子,再聰慧過人,無有兵力作為后盾,拿什么抵擋別人登基?
只怕將來主上歸來,發現朝事面目全非……
也許,連凌皇后他們也不會再有機會活著等到陛下歸來。
李興仙甚少后悔,他對自己的功夫和蕭瑾阿史那的能力也頗為自信,雖說那一次傳燈大會上試了一掌,以自己骨折告終,但那也只能說明律王的內力和臂力過人。暗殺與對打是兩回事,這次帶了火槍來,他想來個先斬后奏,出其不意替主上拔掉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威脅。
原本以為必然一擊得手……
他悔得腸子都青了,尤其是聽到阿史那必力又破口大罵:“劉韃,你個狗賊!”時,看到劉通亦不再憤怒的眼神。
再這么下去,不僅害了自己,還要害了皇后,害了上官攸等人,劉通都已用看死人的目光看待他們了。
不等侍衛上前將他們帶走處決,李興仙忽地嗚嗚哭了起來。
蕭瑾皺眉橫了他一眼,阿史那必力則目瞪口呆。
律王含笑勾了勾手指頭,扁平臉少年——劉通的便宜兒子上前踹了李興仙一腳,將他踹得面朝通炕。
李興仙果然滿臉是淚。
律王饒有興味地看著他,聲音和緩得很,依舊是那么動聽,明月圓得妖異,好似比任何時候都大,正高掛在窗外的天空上,月光的清輝灑了滿室。
“楚國公難道以為哭幾下能夠保命?”
這話問得很有意思,臉皮薄一點的人,恐怕都裝不下去,然而李興仙的臉皮一直是很厚的,為了達到目的,一般他不講求手段,所以哽咽著,帶著滿眼的期待問:“律王爺,我等再怎么樣,也不過是為主子效命的馬前卒,今日微臣才算真正見識到了您的能力,心服口服,卻不知如今投誠,會不會晚了點?”
劉通一怔。
隨即聽到阿史那必力大罵。
只是他罵人的詞匯非常貧乏,這回又罵李興仙是“黨項狗”了。
阿史那必力的罵聲很好地配合了李興仙的求饒,使他看起來更真誠了那么幾分。
律王一手拄在腮下,斜身長躺著,烏黑迷人的鳳眸中光彩若琉璃,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此王總是鬧一些惜才的舉動,劉通對李興仙等人還是頗為忌憚的,唯恐出了什么幺蛾子,不免欲勸。
律王坐起來理了理長發。
劉通到了嘴邊的話頓時說不出來。
明明女子才會在人前做的舉止,他做起來卻分外地優雅好看,看得李興仙這等好色之人眼都直了,若非對容汐玦忠貞不二,他恐怕真要變節。
律王還沖他輕淺一笑,道:“楚國公還真是能屈能伸。”
李興仙忙要辯解。
“其實你們也不是非死不可。”律王抬了抬手,阻止李興仙說話。
劉通不免急了,“王爺,此人詭計多端,不要聽他裝瘋作癡。”
“容汐玦死了,本王真想不出他的詭計多端能有什么用。”律王說著,一手搭在架起的膝蓋上,身子前傾,那絕好的發質就唰唰往前滑。
李興仙看得吞了口口水,忽而想到他是什么樣的人,猛地全身起了雞皮疙瘩。
律王皺了皺眉。
扁平臉少年拔劍就欲結果了李興仙的性命。
“劉能!”
扁平臉聽王爺口氣不善,連忙頓住動作,提劍躬身。
“他們非公即侯,你想就這么砍了?”
劉能忙答道:“屬下不敢。”
劉通很想說點什么,見兒子一點暗示也不給,居然也不敢造次。
躺著的三人情緒各有不同。
李興仙孑然一身最不畏死,但表現得卻最怕死;蕭瑾倒也不怕,只是覺得一世英名付了流水,這么死委實有些不值;而阿史那必力,心里已開始放不下松陽公主,一陣陣難過,卻不肯向對方流露哪怕一絲的示弱。
律王默默轉動手上一串青金石十八子手釧。
李興仙的目光就隨著手釧微微轉動。
這手釧的結珠墜角為海藍寶石,背云為累絲烤藍嵌青金石,深淺不同的藍,襯著他白玉般的手,色相如天,光輝燦燦,若眾星之麗,難怪佛家要稱為璧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