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鳳華

404 求情的態度

凌妝不再與之糾纏,退后一步,忽地揚聲大聲喊道:“關雎宮凌氏,求見陛下給朕站住。(比奇屋逼qiwu的拼音)”

首領太監嚇得忙要上來攔,幾個宮娥也不是吃素的,早就與主子擰成了一股繩,主子敢上刀山,她們就敢下油鍋,頓時擋在凌妝身前就推搡上了。

宮殿的結構凌妝很清楚,只要你敢大聲喊,里頭不可能聽不到,如此這般她倒不愁景律帝避而不見。

果然她這里一喊,西次間內的人就聽得一清二楚。

此時里頭站著剛授了兵部營繕司同知的張元清和幾位同科的百工進士,他們正在向皇帝展示各自最近的發明。

清脆的聲音帶著迫切傳進里頭,眾人皆是一怔。

原本閑適地坐在通炕上的景律帝面上閃過愕然,那一瞬間,張元清感覺到皇帝準備立刻站起來,但奇怪的是,他反而正了正整齊得不能再整齊的袍角,淡淡道:“你們先回衙去,請柔嘉皇后見駕。”

幾名新臣紛紛躬身告退,走出次間。

這里頭屬張元清最為得寵,為人又頗為憨直,便有人問道:“張兄可知關雎宮凌氏是哪位妃嬪?膽子好像頗大,陛下好似也沒有著惱的意思。”

張元清習慣性地撓了撓頭,一臉茫然。

他關心的只是他那一攤子,連關雎宮都沒聽說過。

另外的幾個進士如今也都在六部做事,多是工部、戶部,百工進士的共同點就是傻,他們憑本事吃飯,真正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其中一個精通水利的還頗聽了些同僚的議論,瞪了眼道:“出去瞧瞧,沒聽見陛下說了個請柔嘉皇后嗎?還瞎猜什么,柔嘉皇后是鳳和帝的皇后,自然跟今上的嬪妃不一樣。”

余人都贊他聰明,五個人齊刷刷出了元禧大殿,張元清道:“陛下說請柔嘉皇后入內。”

但見一個美貌女子從廡廊下跨進大殿,通身那股氣勢震得沒見過啥世面的五位鄉巴佬進士恍然半晌。

此女身著白狐出鋒毛鵝黃地撒花小襖,腰肢格外纖細,窈窕中帶了幾分弱不禁風的味道,眉眼水墨浸染般剔透,與宸寧之貌的景律帝有得一拼。

他們誰也沒見過這么好看的女子,一時呆住。

凌妝在里頭宮人的導引下步入次間。

原本站在次間門上等候宣召的宮人皆魚貫退了出去。

元禧殿的東暖閣比別處都大,打通了東次間和梢間,分南北向前后兩室,以隔扇分割,南室靠窗為一通炕,北窗下設寶座翠羽,因忌諱這是歷代皇帝死后停靈的宮室,凌妝臨朝稱制的時候未曾在此居住。

但見暖閣西南側有御筆明窗,上懸一匾曰“寄心“,上頭有落款,似乎為容宸寧御筆。

此刻景律帝容宸寧就端坐在明窗前,巨大的御案后,面色未明。

奏事處首領太監水全引著凌妝走至閣中間,聽到皇帝柔和地說:“皇后來了,請坐。”

水全退在門邊的時候還聽到皇帝微顯熱情的聲音:“朕這里剛好新制了老君眉,用的是浙江進貢的乳泉,來來來,朕親手沖泡一盞,柔嘉皇后品一品,到底如何……”

水全的嘴歪了歪,除了慕容禮進出不須通稟,后宮任何一個主子都沒這般的待遇,回味主子的口氣,他身上冷一陣熱一陣,也不知是個啥滋味腳踏洪荒之新秩序。

既然容宸寧表面上一團客氣,凌妝是來求情的,自然也不會跟他頂著干,他沒有追究那日下毒的事,她便也當沒發生過那么嚴重的問題,斂衽行禮道:“皇叔這里的茶,自然是極好的,但臣妾來,卻是有急事來跟皇叔討情的。”

她正立在幾面窗子光影交織的地方。

容宸寧站起身,瞇起眼深深看著眼前的女子。

漆黑如墨的頭發上只簪了兩朵小小的玉底金花,身上穿的也是日常屋里的襖子,但卻格外清艷,像一縷煙裊裊地飄進心肺難以遏制,望著她,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眉骨突突在跳。

皇叔二字從她的櫻唇里吐出來,分明鉆心刺耳。

容宸寧唇畔欲待展開的那一抹笑容就凝固了。

為帝王者,第一個反應是她為平寇番而來,次之是為了大牢中的上官攸?

容宸寧恢復了平靜,眼底的光芒也沉了下去。

他緩步經過她的身邊,鼻端嗅到一股淡淡的辛香,心神舒暢,走至通炕上坐下,道:“柔嘉皇后難得到興慶宮一趟,不妨坐下說話。”

容宸寧從暗處走來,穿的天子常服是容汐玦穿過的樣式,那出挑的眉眼亦有七八分相似,落在凌妝眼中,卻是分外難受。

她不想看到他,但想到定魂樁上綁著的稽畫樓和圖利烏斯,無論如何也無法置氣,但也并不落座,開門見山道:“不知皇叔能否免他們一死?”

“皇后指的他們是誰?”容宸寧烏眉微擰。

不知為何,眼前俏生生的人隨便開個口似乎都能氣到自己,他的口氣未免也不善起來,“這里沒有外人,許多事不用藏著,容汐玦是誰的種你清楚得很,何必一口一個皇叔?”

凌妝再也料不到他會這么直白提起順祚帝做下的丑事,見他眼中冷冷,唇角也掛著一抹耐人尋味的譏誚,氣涌心堵,宛然道:“陛下既知道這宮里本就是烏糟之地,何必趕盡殺絕,還請饒過嵇儀嬪和圖利烏斯。”

“你這是求情的態度么?”容宸寧被她全身流露出的凜然之色激怒,面上反而更加沉靜,將方才的好顏色收了個干凈,惡語相向:“烏糟之地亦有出淤泥而不染的人,你當人人與你想的一般?連大行睿皇帝的嬪妃偷情都能寬容?”

他的話原本不錯,但對著討厭的人,大抵也是越看越討厭的,此刻口氣刻薄起來,眉眼就帶上了銳利,落在凌妝眼里,詭譎莫辯。

她早就判定容宸寧是個喜怒無常的人,發覺不經意間,自己沒有控制好情緒。

沖動一次沒有釀成大禍也罷了,繼續沖動下去,來這里求他就沒有了半點意義。

凌妝略一低頭,已調整好心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若低頭能救回那兩人的性命,她認為還是值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