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鳳華

440 伐木湯湯

“這是打獵!”竺雅不禁生氣,抽出一支鐵箭,瞄準樹底下的犀牛又要再射。

這金瘡藥是容汐玦照著軍中帶來的方子自制,先將豬油、松香、黃蠟三味熬化,濾去滓,待將要冷卻時,再調入麝香、黃蠟、樟腦、冰片、血竭、兒茶、、沒藥的藥末攪勻,瓷器收貯,凡刀斧損傷,跌仆打碎,敷上即時止痛、止血,更不作膿。

麝香在泰邪是稀罕物,泰邪島上沒有麝,此藥僅產于雄麝鹿,這種鹿多棲息于針葉林、針闊葉濕交林、疏林灌叢地帶的懸崖峭壁和巖石山地,機警靈敏,就是老獵人也很難捕捉到一只。容汐玦為了尋木材,走了雙狼山許多滴地方,偶然獵到一頭,帶回泰邪養在獸欄中,取香,又傳于羅伊人一個好東西。

除此之外,其他幾味藥得來也并不容易,他卻如此輕易用在一頭畜生身上,若非竺雅無端崇拜他,幾乎就要加以斥責。

犀牛抬頭盯著樹上張滿弓的竺雅,顯得有些害怕,不停后退。

距離這么近,與方才相比把握又大了幾分,竺雅暗暗高興。

不想一只有力的手倏然抽去雕弓上的箭,重又投入她背后的箭壺中。

竺雅不解地望著他:“犀牛呀!多么難得咱們才能遇上,抵得過殺好多野獸!”

“我妻子曾說,再捕獵下去,這東西就會消失,犀牛在中原已幾乎絕跡,你應該慶幸泰邪島上還有,讓它繁衍幾百年,留給子孫吧。”

說話間,那頭犀牛已經撒蹄跑遠,竺雅惱得將弓擲在地上。

她最討厭的就是他提起他所謂的妻子,好像那個女人說什么都是對的。

容汐玦可并不覺得有任何內疚,竺雅發脾氣,他也不勸,一躍下地,徑自去砍鐵梨樹去了。

湯湯的伐木聲響起,他手上普普通通的斧頭頃刻間化作了神斧,不過十幾下,那一株兩三人合抱、異常堅硬的樹已經嘩嘩倒下,他目中閃動光亮,又去砍另一根。

竺雅是女王,一直被人寵著敬著,不免開始委屈,恨恨蹬了蹬略為潮濕的地面,怒道:“鐵梨木也是難得的好東西,你怎么不說給泰邪的子孫留下?”

容汐玦手下不停,頭也不回地說道:“中原物產豐富,待我回去,自會再派船隊過來,補上泰邪大量所缺之物作為報答。”

“誰要你報答!”淚水充盈了少女的雙眼,她再也忍不住扁起嘴,一轉身就沖入了叢林之中。

容汐玦手上一停,本要跟上,看著面前的鐵梨木,卻改變了心意。

竺雅的武功師從于羅伊族的大巫師,且還有專供女王修習的秘術,身法輕靈詭異,柔若無骨,來去若織女擲靈梭,變化莫測。按他所想,即便是山里最兇猛的虎狼,恐怕也難傷她,自己所謂的保護,也不過是防個萬一。于是不去管她,專心地收集木材。

誰知竺雅這一去,就三天三夜沒了蹤影

容汐玦回頭對阿山嬤姆和魯馬拉道:“黑瀑峽谷在哪個方向,我去找她。”

魯馬拉哭喪著臉看了眼阿山嬤姆,“我們一起去?”

阿山嬤姆是羅伊族人,對妖魔的敬畏和對女王的忠誠疼愛糾結在臉上,想了想,抬頭說:“阿玦,嬤姆知道你的身手很好,但是神鬼的事,說不清楚……”

“這世上本無鬼神。”容汐玦負手淡然望著天際,“你們只要告訴我怎么進入就可以了,若她還在里頭,我自然能將她平安帶回。”

他自有并吞八荒的氣勢。

這一刻,星月相較,亦顯黯淡。

望著眼前的年輕人,阿山嬤姆無端便充滿了希望,指著雙狼山深處:“翻過前頭最高處的無名峰,那兒終年霧靄茫茫,巖石裸露,絕頂上有一處懸崖,攀援而下便是黑瀑峽谷的入口。”

抱樸將羅盤塞給容汐玦,奇道:“既稱之為峽谷,應該有長長的一段,怎么只有這處入口?”

阿山嬤姆嘆道:“黑瀑峽谷兩旁都是刀削般的絕壁,你進去看了就知道了。我年輕的時候那里還是能沿著溪流撐竹筏進入的,可自從出了……山神之后,谷口的巨巖斷落,阻斷了水路,從前也有勇敢的小伙子潛水進去,但……再也不曾出來。”

她還沒有講完,容汐玦身形展開,瞬息消失在夜色中。

魯馬拉指著他消失的方向,驚訝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阿山嬤姆望月拜在地上,口中默默祝告。

從前,容汐玦曾萬里行軍,他也曾翻山越嶺,昆侖、崆峒名山的險峰都不在話下,雙狼山的無名峰雖高插入云,但對他來說,也并不為難。

一路上,他隨手抓了一大把草葉,時不時吹著竺雅教的羅伊小調,聲音清越,在寂靜的深山中,足可傳出數里之遙。

竺雅就算當時賭氣,在山里已經三晝夜,相信她若聽到,定會主動現身的。

然而一路攀援了數十里的山路,皆沒有任何異動。

途中唯一有點驚險的事是黎明之際,侵犯了一窩熊的領地,遭數熊圍攻。

不過容汐玦并不想宰殺它們,腳不沾地地跑了。

即將登頂,他忽然想到曾經對凌妝說帶她游歷中原大地,若此際有她在身邊,這層層疊疊,逶迤不盡的原始森林,山光水色交相輝映的奇特景色亦會引得他們流連駐足。

胸中模模糊糊地想著,容汐玦一口氣縱上了山頂。

其實無名峰山勢非常險要,極難攀登,山頂幾塊巨巖明顯留下被雷劈去一截的痕跡。置身絕頂,只覺云霧從身邊倏忽來去,似置身仙境。

此時天光尚未大亮,但他很快找到了阿山嬤姆所說的臨谷懸崖。

說是可以通往黑瀑峽谷的地方,但站在頂部視線被云霧遮擋,根本看不到底下的情況。

容汐玦清嘯數聲,四周的山谷蕩起了綿長的回音。

他仍是帶了那柄砍樹的斧子,這斧子是他親手在磨刀石上磨得鋒利無比。

沒有竺雅的回應,他吸了口氣,往云霧中飛身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