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驕

第三十九章 被訓

發生了這種事,甄姜沒有臉繼續待下去,是夜就攜夫帶子離開了。

到底是親生女兒,甄志謙身為家主,又是甄氏族長,自當秉持公正,雖然口里說罰輕了,當天晚上卻連暮食也沒出來用。陸氏更是遭受重擊,回到宅邸就稱病睡下,同樣也沒有出來用食。

沒有當家夫妻兩人,這天的暮食,甄柔和甄明廷在曲陽翁主庭院用的。

曲陽翁主生長于富貴王候之家,生性風雅,好奢享受,在她院子的最后一進劈了方水池,里面假山嶙峋,綠樹水草青青,一拱石橋從院門架到屋前。

屋子面闊三間,前些日子闔府上下忙于甄姚的婚事,窗前、門上都還掛著夏日的竹席。

傍晚殘陽斜照,晚風習習,吹皺一池淺水。

屋外是這樣一副悠哉閑適,屋內也是布置的別樣舒適。

一方食案置于屋子當中,案上珍饈美酒琳瑯,案邊設有三席圍坐。

甄柔和母親、兄長圍坐食案享用美食,透過竹簾可見外面夕陽美景,這本該是一室的歡笑,大家卻都沒有食欲。

甄明廷嫉惡如仇,見此時只有他們一家三口,恨道:“薛家簡直欺人太甚!狼子野心!還有長姐她……”

“哎!”對于甄姜,甄明廷也不知該說什么,心中只覺無奈,他恨然重嘆,端起酒樽一仰而盡!

這都要借酒消愁了……

甄柔看了一眼甄明廷,還是從尊中拿起長柄勺舀了一杯酒,方道:“大漢祖制,異姓不得封王,他薛家卻被封了吳王,還從原來的豫州祖籍,多占了一個揚州,并耗巨資在揚州建鄴城修了吳宮,其心已昭然若揭。”

聞言,甄明廷舉樽飲酒的動作一頓,酒竟是有些飲不下去了。

他們甄家享四世三公之榮,滿門忠烈,他曾經也志向高遠,欲效仿祖父和父親遠赴京師,一展抱負。

可如今天下盡是如薛家般的財狼,面上仍以大漢天子為尊,實際都是各自為政。

朝綱又讓何近等外戚把持,自己也只有靠祖宗余蔭,在下邳為相。

甄明廷苦澀一笑,舉樽飲酒,將臉上的神色掩去。

兄妹兩自幼失怙,感情非比尋常,甄柔自是知道甄明廷內心苦悶,這樣正好,既然兄長心有宏志,何不就此加入時局?

甄柔心中一定,鄭重道:“母親,阿兄,今日我還有一事相稟!”

對于今日在云清寺發生的事,曲陽翁主本就有話要問,聽得甄柔主動開口,當下寬袖一拂,后仰倚上憑幾,朝甄柔揚了揚下頜道:“正好省得我問,你說吧!”

甄柔得話,深吸口氣,將自己與曹勁的結識,斟酌著說了出來。

當然隱去了小沛那次,直接將今年三月宗廟相救,說成了兩人的初識,然后才說起今日之事。

“為了報答救命之恩,今日曹勁就來尋我,告訴我愿意接納甄家投誠……”

只是剛說到這里,甄柔就被打斷了。

曲陽翁主怒不可遏。

她才不管徐州夾在薛、曹一南一北兩大勢力之間,如今他們得罪了薛家,未雨綢繆只有交好乃至投誠曹家,才能保全甄家,所以甄柔冒險救曹勁實屬情有可原。

曲陽翁主不管這些,只是厲聲打斷道:“到底誰給你這么大膽子!看來真是我平常太慣你了!你知道曹勁是什么人么?一個二十四歲的大男人!還打小混跡邊關大營!”

越說越后怕,也就越發震怒,曲陽翁主猛地站起。

“邊關大營什么地方?那把女人當牲口!他曹勁能在邊關大營混出來,豈是你一個黃毛丫頭好相與的?呵呵……”曲陽翁主氣笑了,“為了還救命之恩,才愿意接納甄家投誠?虧我今天還以為你長大了,我怎么生了你這一個蠢笨如牛的女兒!”

說時,想到甄柔天真的把曹勁給的信物當寶一樣天天攜帶,還有甄柔生日收到的那支發笄,曲陽翁主只覺得腦門發疼,她簡直就要被氣暈了。

“母親,息怒!”看著曲陽翁主揉著頭,一副要被氣厥的樣子,甄柔嚇得趕緊起身,小心翼翼扶住人。

親生女兒都這樣陪小心了,她還能如何?

曲陽翁主任甄柔攙扶著坐下,便一把拂開甄柔,倚著憑幾,頭疼得閉上眼睛,道:“說吧,把曹勁今日來的事接著說。”

甄柔咬了咬唇,有些不敢說了。

半晌聽不到回應,曲陽翁主睜開眼,一見甄柔的樣子,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冷眼道:“怎么不說了?可是曹勁告訴你,投誠的先決條件,是你和他聯姻?”

話音猶未落,甄明廷驀地怒罵,“曹賊無恥!”

甄柔頭頓時更低了。

她有些分神的想,幸虧侍人都在院外候著,不然他們那么大的聲音,就該人盡皆知了。

只是萬未料到,今日本想勸兄長重燃斗志,最后竟成自己被狠狠教訓。

甫想到兄長,甄明廷就義正言辭地告誡道:“你以為曹勁看中你?他看中的是你背后的徐州!陶家雖為徐州刺史,可在徐州,任誰也比不上我們甄家根深!只要我們愿意投誠,他曹家就可以輕易奪下徐州。雖然結盟一貫以聯姻取信彼此,但只要我們拿出更大的誠意,他們又豈會不接受?畢竟沒人舍易就難!所以,哪怕真向曹家投誠,也不需犧牲你去聯姻!”

兄長卻有才智,一言道出結癥。

甄柔高興抬頭。

甄明廷見甄柔被罵了,反是一臉喜色,他更不放心了,忙又再次強調道:“我也是男人,豈不知曹勁打的主意!娶了你,既可以輕易拿下徐州,又得一個大美人,何樂不為!所以,不許有犧牲自己的念頭,這個家還有我在!”

甄柔等的就是最后這句話,只是不及言語,曲陽翁主突然搶先開口道:“無論如何,你不許嫁曹家人!”說著似想到什么不虞之事,眉眼間閃過極深的厭惡,“即使迫不得已投誠曹家,只要阿柔先嫁了,他曹勁總不能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