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志不在此
幾日后,氣溫愈發涼爽起來,從濯王府里望去,風輕云淡,天空碧藍,微風吹過,樹梢沙沙響動,偶爾傳來幾聲鳥鳴,伴隨著秋蟲的嘰嘰喳喳,在晨露里顯得格外寧靜祥和。
這派和諧的氣氛中,卻藏著洶涌波濤。
濯王府舒鴛苑里,最敞亮的院子外,一排侍女手捧托盤魚貫而入。
梳妝臺前,鏡中映照出一個窈窕妖嬈的身軀,她低垂著頭,烏黑的長發鋪散開,遮擋住側臉,讓人瞧不清她的表情,但是她渾身上下,依舊散發出一股難掩的凌厲殺伐之氣。
“公主,王爺命我們送東西來。”門外的傳來侍女的恭敬的聲音。
“東西給我吧。”門口的侍女輕車熟路地接過,再遞給琨瑜的貼身婢女芳菲。
“公主,是鳳冠。”身后的芳菲捧著托盤小心翼翼走上前來。
聽到這話,鏡子里的人慢慢抬起頭,露出面無表情的嬌美面龐。
她沒有回頭,從鏡子的倒映中,可以看到那鳳冠的模樣。
那是一套純金打造的鳳冠,鳳羽綴珠,華貴雍容,看得出來送東西的人極有誠意。
那鳳凰振翅欲飛的冠形灼傷了她的眼睛,讓人不由得聯想起含羞的女子被挑起蓋頭的美好畫面。
芳菲等了半晌,沒有等來意料之中的聲音,卻聽到一聲冰冷的“出去”,嚇得她渾身一抖,手中的托盤險些端不穩。
今日晨起,濯王府的濯小公子來過之后,公主就變了臉色,卻閉口不提發生了何事,直到濯王送來東西,這份奇怪的凝重之意都不曾散去。
芳菲不敢抬頭,將盛著鳳冠的托盤放在梳妝臺,退到一旁恭謹地行了個禮,躡手躡腳地退了出去,將關好門了。
門剛關上,只聽屋內托盤掀翻的聲音,緊接著,“砰——”鏡子破碎,摔落在地,發出刺耳的聲音,門外的一眾侍女齊刷刷跪倒在地,大氣不敢出。
濯王府另一角,安靜的院子里,一位玄色錦袍的青年男子坐在院中的石桌旁,一雙狹長的丹鳳目正盯著手中的紙箋,眉峰微皺,“逸白,這樁聯姻關系到你的前途,你當真想好了?”
他跟前,俊美無鑄的少年長身玉立,聞言,面不改色,“無可更改。”
見他毫不猶豫,濯明軒愣了許久才緩緩開口,“你可知曉,若是拒絕了這門婚事,你將失去什么?”
“自然。”
濯明軒搖頭,嘆息一聲,“就算你心意已決,這件事情,也不好辦。”
“我自有辦法說服他們。”濯逸白神色堅定,“我本非王府承襲者,這樣的事自是不該落到我頭上。”
濯明軒收起臉上的輕松,“聯姻之事哪來的承襲與否之分?你既是嫡子,便有資格。”
于濯明軒這樣的人而言,這樣的聯姻自然是好事,于他的大業有所助益。
他這般勸說,看似是推辭,實際上,他并非不想拿走這樣一個好機會,而是他看得出,要扭轉琨瑜的選擇并不簡單。
在此之前,他需要確定濯逸白的心意,為自己尋一個同盟,才能真正讓此事朝他希望的方向而去。
“我雖是嫡子,卻位列最末,按照宗族規矩,嫡出子嗣出色者可承襲王爵,可是父親膝下有三子,嫡長子雖歷練在外,無暇兼顧府內庶務,卻堪當大任。即便沒有他,嫡次子也將這府內事務打理得緊緊有條,是父王的得力助手。”濯逸白開口,循循善誘道,“此二人皆是濯王府最有希望承襲爵位的人,如此說來,無論如何都輪不到我。再者,南越公主身份尊貴,沒有承襲的王公之子如何能配?”見對方神色漸緩,他又道:“二哥,你應該知道,我志不在此。”
濯明軒聞言默然片刻,方才道:“你的志向,我自然知曉。你看似隨和卻性子剛直,不喜受制于人。可是如果有朝一日南越公主讓陛下賜婚,即使你不愿,恐怕也無法反抗,屆時,你要怎么做?”
“我明白,所以我正要盡快解決此事。”濯逸白點頭,眼眸深邃,“今日,我已經私下與她辨明了心意。”
濯明軒挑眉:“辨明心意?你去找過她?”
“是。”
“你可知道你此舉,會給你帶來麻煩?”濯明軒皺起眉頭,“她可曾答應?”
“自然知道。”濯逸白頷首,“臨走前,公主并未回答我。”
“既然你都知道,還去招惹她?”濯明軒語調陡然拔高,“她是南越公主,又是陛下禮遇的貴客,萬一她惱羞成怒,對王府……”
“不會。”濯逸白打斷他,眼底閃過一絲復雜,“南越勢力牽制復雜,我已經與南越使者會談過,他們會插手這樁聯姻,為南越挑選一個真正能帶來利益的駙馬。”
他眼神落在對方身上,似乎意有所指。
濯明軒是個聰明人,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看來,濯逸白力陳利弊之后,推薦了他。
“你……”他沉默半響,有些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從前竟不知道你還有如此殫謀戮力的一面。”
曾經,濯逸白身上與眾不同的聰穎,令濯王驚艷,只是一次禍端發生后,他因為受了驚嚇,漸漸成為一個閑散無事的天真少年。
目睹這一切的濯明軒自然記得。
只是,時間久了,他不免被對方純良無害的表象迷惑,忘記了他曾經的樣子。
“若是我被選為聯姻之人,濯王府怕是不能安寧。”濯逸白平靜地注視著對方,“那些南越使臣必然要不肯罷休,從中干涉王府承襲,到那時,這爵位還不知要落在誰身上。”濯逸白語氣輕飄飄地說出了這番驚人的話。
這是在提醒濯明軒,若是他真的被強賜駙馬,為了能配上公主的身份,說不定這王府的爵位承襲會被東臨帝干預,最終落到名不見經傳的濯王府小公子身上。
濯明軒聞言,神情一滯留,立刻會過意來,明白了其中的厲害關系。
他有些古怪地看了他半餉,忽然笑了:“你這般煞費苦心,想必不是單單為了成人之美吧。”
濯逸白一愣,他這位哥哥果然智謀過人,這么快就從他精心設計的死胡同里走出來了,瞬間懷疑到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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