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旭王容陽
三月一日,清晨。
今日是御史臺大夫——慕容秋的甲子大壽,他官及一品,乃皇帝心腹,朝中諸官爭相巴結,紛紛攜禮來賀,使得本就車水馬龍的街道更加嚷沸,迎來送往,絡繹不絕。
“讓開讓開!”
人群中突然沖出來一行官兵,百姓們皆驚慌失措的躲避,穩住腳后,唏噓著向那條路的盡頭看去。
兩人兩馬,緩緩駛來。
先行的男子面容俊朗,眉似利劍,目若繁星,呼吸間滌蕩著一股瀟灑之氣,他端坐在馬上,威風自得,正是皇長子,旭王寧容陽。
而落后他一個馬身的人則是禮部尚書錢景春,他是唯一一個在朝中公開表明支持旭王立儲的公卿,所以平日出行辦事,總會大搖大擺的跟著,今日也不例外。
走了一會兒,錢景春瞥眼道:“殿下,皇上未登基之前,就視慕容秋為心腹,如今更是事事都與其商討,您想要拉攏他,難于登天啊。”
望著周圍百姓眼中的艷羨之色,旭王神采飛揚,他故意抻了抻馬韁,讓馬慢些行:“他從前為避嫌,一直不與我們這些皇子來往,但再硬的石頭也有被燒化的那一天,我近來屢獻金銀珍饈,他果然動心,多次在父皇面前為我美言,討我的好。”
錢景春耷拉的眼皮下射出一抹精光:“那這么說,奪嫡之爭,這慕容秋是想站在您這邊了?”
“眼下明王被貶渝州,成王又無心皇位貴胄,朝中我獨占鰲頭,他還有得選嗎?”旭王冷笑一聲,“我今日親自登門祝壽,若真能以誠心打動慕容秋,將他收于囊中,儲位可得啊。”
“那是,殿下思慮周全。”錢景春附和著,卻話鋒一轉,“對了,還有那個,殿下打算怎么辦?”
“再厲害也是個女人,能掀起多大風浪。”旭王捋了捋馬鬃,漫不經心的說道,“她非嫡親公主,地位尷尬,多年來費盡心力為成王奔走,不過是想要他登基后尊自己這個親姐姐為嫡長公主罷了,后宮中人無法直接涉政,由她折騰去吧,出了事自有父皇處置。”
錢景春眼珠一轉:“既如此,殿下為何不聯絡聯絡上御司的那位御典大人,她可是慕容秋的親外甥女。”
旭王回頭望他,眼底一片冷淡:“你說江淮?”
錢景春諂媚一笑,輕輕點頭。
“江淮雖是慕容秋的外甥女,可這兩人從不是一條草繩上的螞蚱,各自蹦跶各自的,貪多嚼不爛。”旭王語氣平淡,“再者說,江淮那人你也不是不知道,輕浮張揚至極,毫無德行,我自然不屑與其為伍。”
錢景春一捻細胡,精明的眼睛一閃不悅:“殿下說的不錯,那江淮小小年紀,一身張狂之氣,皇上也不知道看上她哪點,一直留用著,還重新開了上御司許她涉政,到底力壓我們這些老臣一頭,處處受氣。”
“你別忘了,她的父親豫國公可是長信舊臣之首,父皇雖然忌憚,卻又不得不重用。”旭王瞥眼,冷冰冰道,“自打七年前豫國公死后,她是越升越高,再看看你,你花了多長時間才攀上這個禮部尚書的官兒啊?”
錢景春被戳到痛處,想起曾經身份卑微時受到的種種羞辱,臉色微僵:“二十六年,若不是殿下提攜,下官還不知何時才能出頭呢。”
旭王見他甚是識趣,得意道:“你知道就好,待本王登基之后,少不了你的好處。”
錢景春雖然不甘心被這個毛頭小子擺弄,卻不得不繼續奉承著,兩人走著,笑著,各會其意,不多時便到了御史府前。
旭王翻身下馬,剛要讓身后的小廝把備好的壽禮送進去,就聽到不遠處有人淺笑,聲音仿佛山頂的碎雪,將要消融,卻依舊刺骨。
“下官給殿下請安了。”
旭王回頭,正是江淮,她風姿閑適,氣質綽約,五官清晰分明,長眉若遠山,幽目如深景,唇弧似溶月,信步而來,衣擺上繡的精致梅花徐徐綻開,劈開沿路的薄雪,甚是自在。
她自小在疆外長大,不似長安女子那般嬌軟,談笑間總有一股甚是少見的凌厲,雖然不善,卻讓人耳目一新。
旭王心下冷笑,認為她不過是空有一副好皮囊,底子里卻十分卑劣惡毒,如此蛇蝎心腸的女子,竟也能受到重用,當真是父皇看走眼了。
“殿下和錢尚書當真好早。”江淮雖然淡笑著,語氣卻說冷不冷,說暖不暖,親切不起來。
旭王心底了然,不過是躲避不開的寒暄:“御典大人也不晚啊。”說著,讓錢景春先行進府。
“今日是舅舅生辰,我自然不能怠慢。”江淮笑道,“倒是勞煩殿下親自登門,聽說舅舅聞得消息,還特地從通州請了一個戲班子來助興呢。”
“當真是慕容大人抬舉了。”旭王瞟了一眼江淮空無一物的雙手,“大人如何沒帶壽禮?”
江淮極黑的眸子左右一動,神秘兮兮的一笑:“帶了帶了,就在府里呢,還是份兒大禮呢。”
旭王被她看的有些不自然,自打她入宮,兩人相識起,他便覺得江淮的雙眼有些不對勁,要比常人發黑發亮,若是天氣轉冷,還會變的灰蒙蒙的,詭異的很。
“殿下帶了什么?”
旭王被她的話拽回心神,淡笑道:“大人心急了不是,一會兒進府不就知道了嗎。”
江淮的語氣多了一絲謹慎:“那一定是人間難聞的異寶了。”
旭王唇角得意:“昨日聽父皇說大人抱恙,不能上職,今日一見這神色,倒不像是個病人。”
江淮低頭笑了笑,轉了轉拇指上的鴿血扳指:“這病來得快,走得也快,不過偷閑一日罷了。”
“只可惜,錯過了女官殿選的大日子。”旭王意有所指,“讓別人得了臉。”
江淮知道她說的是誰,遂笑道:“駱御業的才學遠在下官之上,這種事情,本來就該她做。”
旭王搖頭,甚是不屑:“駱宛竹可不如你,昨日還得罪了衛國公家的千金,她不知道這說話……也是分人的。”
“殿下這話怎么說?”江淮目光頗深。
旭王挑眉:“俗話說,官場中人,一向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駱宛竹年小氣盛,自然不懂要領,哪里學得了大人的八面玲瓏。”
江淮知道旭王這是在指桑罵槐,也不慍怒,只是不著痕跡的反駁道:“正是殿下說的這個理,心口如一也罷,面面俱到也罷,終究都不是什么壞處,哪像有些卑鄙小人,說話做事含沙射影,總是另有企圖。”
旭王臉色一青,繃著怒意,連個假笑也扯不出來。
江淮見勢行了一禮,心情甚好的去了后院和舅母并幾位表嫂閑敘。
“竟會逞口舌之快。”旭王瞪著雙眼,長呼了口氣,調整了下心緒,闊步走了進去。
壽宴設在正廳,左右已經滿座,唯有慕容秋左手邊的上座空著,他瞧見旭王,眼底微喜,老遠就朗笑著舉杯:“有勞殿下親自登門給老夫拜壽,老夫惶恐啊!”
旭王同滿堂的官員大笑,直接掠過眾官,不客氣的走向上座:“慕容大人乃兩朝重臣,為國操勞一生,辛苦功高,于情于理我都該親自來賀啊。”
慕容秋寬碩的身軀緩緩坐下:“殿下客氣。”
旭王會心痛飲。
席間幾番推杯,旭王略顯醉意,錢景春在一旁看著,唯恐他貪杯誤事,連忙提醒道:“殿下,聽說您今日新得了個寶貝,價值萬金,不如拿出來給我們看看可好?”
旭王打了一個酒嗝,回遞給他一個放心的眼神,對慕容秋笑道:“那寶貝價值連城,我特地拿來作為壽禮送與大人,正好諸位都在,打開來看看無妨?”
慕容秋被兩人說的甚是期待:“既是寶貝,自然要拿給諸位一觀。”說罷,吩咐人拆開那個鎏金錦盒,從中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卷精美的畫卷,在桌上攤開,足有五尺長,兩尺寬。
眾人抬眼瞧去,竟是九江之一,景江圖。
仔細端詳,那圖畫風磅礴,氣韻獨到,大到群山,小至卵石,無一不精,無處不妙,讓人愛不釋手。
慕容秋生平最愛這些字畫,當真是欣賞的如癡如醉。
旭王瞧著他的神情,瞟了一眼錢景春,兩人皆得意至極,認為今日能意滿得歸。
突然。
慕容秋皺眉,可惜的‘嘖’了一聲。
這一聲,可叫旭王的心提了起來,酒也醒了不少,慕容秋可是父皇的心腹,擅自拉攏極冒風險,稍有不慎,被他告到御前,下場比被貶去渝州的明王好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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