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慕容公子
第二十章慕容公子
作者:
待寧容左走后,江淮便告了假,回了侯府。
剛下了馬車,就瞧見街角處一男子賊眉鼠眼的四處偷瞄,心下生疑,剛要讓北堂去把他揪來問個清楚,那人卻自己過來了。
他極為熱情,黢黑的枯臉有著縱欲過度后的虛弱,他從胸口里偷偷取出一個包裹來,打開后是幾本半裝訂的書,紙張已經有些褶皺,看上去是倒賣好幾手了。
北堂嗅到那人身上的酸臭味,連連把他向后推:“你干什么的?”
那人賊兮兮一笑,聳著肩頭:“賣書的,賣書的。”
江淮‘啪’的打開手中折扇,抵在鼻翼前:“什么書啊?”
“好書好書。”那人忙不迭的打開書本,里面竟是些極為不堪入目的圖畫!
江淮臉色一僵,搖扇子的瞬間頓住。
北堂更是滿臉通紅,伸手去打那本書:“登徒子!快給我滾!”
那人不依不饒,一直把那些書本往江淮眼前遞:“姑娘,姑娘,您好好看看,這可是本極好的書啊……”
“原來是……春宮啊。”江淮驀然有些無語,鄙夷的用扇子推開他,“八百年前的老折子了,我不買,你快走吧。”
“你們這些世家子弟就是喜歡拿架子。”那人嘖了一聲,神秘兮兮的指了指前面的一家奢華府邸,“就昨天,那家的二少爺還買了好幾本呢”
北堂皺了皺鼻子:“那可是郭太師的府邸……”
“那又如何?”那人滿不在乎,“怎么樣?您買不買?我給您打一八折,就剩這幾本了……”
江淮揮手,北堂連踢帶踹的將那人趕走了,回身又羞又惱的說道:“真是的,回頭要長針眼了。”
江淮面無表情,旋即撲哧一笑,覺得有趣。
北堂回過味來,奇怪的看著她:“哎?大人如何知道那春宮是老折子了?”
“大人?”
“大人?”
江淮瞥了她一眼,索性疾步走向府內,她愈走愈快,未曾察覺前方情況,猛的和一人迎面相撞!
是蘭桑。
“哎呦!”她趔趄兩下倒在地上,揉了揉磕得青紫的手肘,剛要皺眉咒罵,一抬頭,慌忙換了副和軟的神情,“大人回來了。”
江淮伸手拽起她,眉間生疑:“你這腳步匆匆的,干什么去?”
蘭桑乖巧的幫她打了打身上的塵土,溫聲細語:“去……去街上逛逛。”
江淮用扇子撥開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眼:“逛街?你現在可是江家的正經夫人,怎么不帶兩個丫頭伺候著?”
“我是醫女,沒有比我更會伺候人的了。”蘭桑淡然一笑。
江淮見她答得巧妙,也不多說,只是擺了擺手
蘭桑如水的眸子漾了一波,規矩行禮,不緊不慢的離開了。
“跟上她。”江淮聲如細蚊。
北堂凌眉微挑,點了點頭,旋即風一樣的跟了過去。
江淮望著兩人的方向,用扇子打了打手心。
這個蘭桑,愈發古怪。
就在她入府的第三天,江淮就察覺到有些不對勁,大晚上的不睡覺,莫名其妙的跑到自己窗下偷窺,要不是她耳墜上的那顆大海珠隔著窗紙都能晃進光來,還真不知道是她。
三步并作兩步的走進慈心居,一句母親還未喊出,江淮便愣了愣。
軟榻上,江檀裹著小錦被,臉色微白,小心翼翼的喝著剛煮好的湯藥,而她身邊,卻坐著一個從未見過陌生的男子。
那男子面容如冬初的白霜,眉間藏鋒,目光中浮著一層明顯的冷意,一襲月牙白的衣袍好似山頂的凍雪,呼吸間,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同樣狐疑的望著江淮。
“你是誰?”
“你是誰?”
“你先說!”
“你先說!”
“你閉嘴!”
“你閉嘴!”
哎呀呵,江淮的怒火噌的一下竄了上來,那人也目光微慍的起身走向她。
江淮打量著他,驀地翻掌為爪式,狠厲向那人的脖頸抓去!
那人凌眉一豎,以拳相迎!
拳爪接觸間,一陣疾風乍起,江檀瞧著藥碗里的汁液‘唰’的劈開一條縫來,露出白色的碗底!
從屋外走進來的慕容葏瞧見這一幕,笑個不停,連連走過去拉開兩人:“我就說嘛,五六年沒見,猛地一見就都認不得了。”
那人稍稍將慕容葏往后拽了拽,看樣子是怕江淮傷到她。
慕容葏打了一下他的肩膀,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老三,這是你淮表妹!”
男子一臉驚愕之色,他端詳著江淮那張五官分明的臉頰,好半天才質問道:“你是江淮?”
而江淮則一頭霧水,根本不敢相信對面這個冷若冰霜的男子,是慕容秋三子,那個自小就愛哭哭啼啼的慕容清!
“你是那個……愛哭鬼?”她道出心中所想。
慕容清臉色一白:“誰是愛哭鬼,注意你的言辭,我可是你三表哥!”
江淮似笑非笑,坐在軟榻上,摸了摸江檀平穩的脈象,道:“三表哥又如何,你小時候愛哭鼻子那是人盡皆知,又不止我一個人說。”
細想起來,那是醒了哭,睡前也要哭,是餓了也哭,吃撐了也要哭一哭,一天到晚不掉眼淚都沒法入眠。
慕容清清了清嗓子,一臉‘我不跟你一般見識’的樣子。
慕容葏也坐了下來,笑嘆道:“你們兩個真是,從小就互相抬杠拌嘴,長大了也是老樣子。”
江淮接過喝完的藥碗,遞給江檀一枚甜滋滋的腌梅,漫不經心瞄了他一眼:“你不是去了西昌習武了嗎?怎么回來了?”
“當然是學有所成,滿載而歸啊。”慕容清甚是自傲。
“是嗎?”江淮反問道,“可你剛才出的那一拳,我倒覺得不怎么樣,軟綿綿的,像沒吃飯似的。”
慕容清被戳到要害,頓時慍怒,‘騰’的站起身來,指著她鼻子說道:“你胡說什么!方才我是手下留情!否則你現在定會七竅流血,肝腸寸斷而死!”
江淮怒極反笑,眼睛瞪得老大:“我剛剛也未出全力!否則你早就喉骨斷裂而死了!”
兩人說著,一齊站起身,又有開打的架勢。
江檀害怕的縮在被子里,單露出一雙怯生生的眼睛,不明覺厲。
“都給我坐下。”慕容葏明顯是生氣了,聲音多出了一分不可置否的威嚴。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又都不服氣的坐了下來。
“今日若不是大姑母在這兒,我非要和你一決高下。”慕容清冷眼看她。
江淮則不屑一笑:“幸虧今日母親在這兒,否則你就別想站著走出這個屋。”
慕容清氣急,攥著的拳頭越來越緊:“我非要打到你心服口服!”
江淮面不改色:“堂堂七尺男兒,將拳頭伸向自家婦孺姐妹,你師父教你這一本領,真是白費了。”
慕容清頓時哽住,好懸一口老血噴出。
江淮瞧見他眼底那泛出的一抹紅意,不由得諷笑兩聲,果然,再怎么用深沉內斂掩飾,他還是愛哭鼻子。
慕容清察覺到她的譏諷,猛地站起來,喝道:“出去試試!”
“好啊!試試就試試!”江淮也擼胳膊挽袖子。
“夠了!”慕容葏甚是不悅,“吵吵鬧鬧像什么樣子,你們兩個,給我去祠堂罰跪!”
“母親!是他先……”
“還不快去!”
“是。”
“知道了。”
兩人互相埋怨的看了一眼,忿忿的走向祠堂。
“都怪你!”
“憑什么怪我!是你三番兩次的挑釁!”
“我才沒有!再者說了,方才一進屋,是你先動的手!”
“廢話!這是我家!你一個陌生人坐在這里能不讓人懷疑嗎!”
“狗屁陌生人!我是你三表哥!”
“我不記得啦!”
“你眼瞎嗎!”
江淮陡然站住,雙眼中的光芒逐漸黯淡下去,語氣有些僵硬干澀:“是,表哥說的不錯,我十二歲之前,確實是個瞎子。”說著,眼淚就要奪眶而出,轉身便走。
慕容清臉色一窘,知道自己說的有點過了,連忙拽住她的衣角,尷尬道:“君幸,君幸你別生氣,我剛才在氣頭上,口不擇言,口不擇言。”
江淮盯著他,眸子中的責備重的出奇。
慕容清滿臉愧疚,為難道:“要不然……我替你跪……”
江淮咬著唇瓣,突然狡猾一笑:“那就多謝表哥啦,聽說萬仙樓新來了一個說書的,我去聽個新鮮,走啦。”說著,腳底抹油的溜出了西院。
慕容清站在原地,臉上的表情一點點扭曲起來,片刻,嗤的一笑,搖著頭去了祠堂。
這死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