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撲中文)
顧明禮進偏廳的時候,明顯感覺的氣氛不怎么好。
大夫人臉色陰沉,抬頭看了顧明禮一眼卻未曾說話。小孫氏白著一張臉,顧青嫣站在她身后顯然有些局促不安,母女二人見到顧明禮進來,俱都松了一口氣。
倒是顧青婉與賀家的兩位夫人站在一起,舉止鎮定的多。
顧明禮突然就覺得一陣氣悶,內院里的事情他大致聽說了,卻只知道是賀家的兩位夫人把顧老夫人氣病了。若不是因為顧青婉的嫁妝,又怎么會憑空多出這些事來?他瞇著眼睛看了一眼顧青婉,可顧青婉匆匆行了禮之后,便被賀家的一位夫人拉著說起話來,便是他眼里的警告都沒看到。
“都是自家人,便不用拘禮了。”大夫人擺了擺手,正是因為都是親戚,女眷們便也沒有拉屏風。
待到茶上過之后,偏廳里的氣氛就更加凝滯了,屋子里的丫鬟都依吩咐遠遠的守著,只留了大夫人身邊的微雨一人在伺候著。她站在門邊,大氣都不敢喘上一聲。
關氏朝盧氏使了個眼色,這才道:“既然郡主說是自家人,那咱們就和和氣氣的坐下來,好好說。”
顧青婉自然知道賀家今日來的目的是什么,因此乍然聽關氏說這樣的話,不禁覺得有些好笑。可明顯,顧明禮和小孫氏大概以為有郡主的身份頂著,二人把關氏的這句話當了真。
大夫人卻還是沉著臉,緊緊抿著的嘴透出她的擔憂:“青婉和青嫣,你們二人先去隔間里避一避。”
這樣的事情,大夫人還是不希望顧家的姑娘們摻和進去。特別是顧青婉,大夫人心里有不好的預感,只要顧青婉在場,事情怕是更難解決。
顧青嫣篡緊了小孫氏的手,顧青婉也往關氏的身后退了一步,二人的舉動便是最好的回答。大夫人臉色一沉。眼睛里就帶上了厲芒。
“五姑娘還是避一避吧,畢竟這件事情跟你沒多大干系。”盧氏見顧青婉低垂著頭,連忙開口,“至于青婉。今日的事本來就與她息息相關,她年后就要出閣,也不是小孩子了。況且這有關系到她母親,我做主留下她。”
大夫人還是不肯,她知道賀家今日不會善罷甘休。可是二房昧下了賀氏的陪嫁是一回事,讓顧青婉知道這件事情又是另外一回事。
只是賀家的人似乎寸步不讓的樣子,大夫人嘆了一口氣。便依了盧氏的提議,最終只有顧青嫣一臉不甘的被請了出去。
顧青婉也知道自己在屋子里顯得有些打眼,便往后退了幾步,整個身子幾乎都掩在偏廳那兩盆巨大的盆景后頭。
賀承陽朝關氏點了點頭,關氏便繼續道:“我們姑太太嫁到定遠侯府,若是我沒記錯的話,親事多半都是郡主幫忙打點的。”
當年賀蘭馨和顧明禮的親事,顧老夫人是十分不滿意的。最直接的情緒就是干脆甩手不管。好在那時候大夫人已經開始管家了,這親事基本就是大夫人在打理著。
見大夫人猶豫之后才點頭,關氏笑了起來:“今日這件事情是我們賀家和二房的事。只是請郡主來做個見證而已。我們姑太太的嫁妝單子,想必郡主也是見過的吧。”
大夫人點了點頭,多少也松了一口氣。她雖然在乎定遠侯府的名聲,卻沒打算自己攪進二房的渾水里。定遠侯府雖然未分家,可除了公中的那些產業之外,私產三房已經分的差不多了,哪一房沒有自己添購私產的?
若是二房真的昧下了賀氏的陪嫁,便讓二房去折騰好了,休想讓公中分擔。
關氏拿著從賀承陽手中接過的嫁妝單子隨意翻了翻,便說道:“時間久遠。便是我都不記得這嫁妝單子里有什么,想必郡主更是記不得了。”說罷她又轉頭問顧明禮,“顧二老爺,這便是當年我們姑太太帶來的嫁妝單子嗎?”
顧明禮眸光一閃,見關氏手上拿著的,正是方才他在書房里給賀承陽看的嫁妝單子。他正猶疑。轉眼就看到賀承陽盯著自己,便咬牙點了點頭。
賀承陽嗤笑了一聲,顧明禮頓時覺得脊背上已經爬滿了冷汗了。
“想必顧二老爺和二夫人不知道,方才在顧老夫人的屋子里發生了什么事吧。”關氏突然之間站起來,不像先前那般溫和,語氣也尖銳了一些,“顧二老爺怕是不記得了,我們姑太太是在益州長大的,出閣的時候老太太便把益州的莊子和鋪子做了姑太太的陪嫁。”
顧明禮正覺得益州聽著有些熟悉,便聽到關氏接著道:“可是,顧二老爺方才給的嫁妝單子里,并沒有任何益州的產業。”
顧明禮想起那一晚他和小孫氏在小書房里的對話,頓時覺得有些口干舌燥起來,只能把小孫氏的回答搬了上去:“先前益州確實是有些產業,可是前幾年虧空的厲害,我便做主賣掉了。至于你手里頭的那份嫁妝單子,是去掉了那幾處產業之后再重新登記的。”
關氏點了點頭:“這樣也無可厚非,姑太太去的早,她的陪嫁自然只能交給顧二老爺管。買賣上的事情交給下人打理,虧空是常事。況且顧二老爺不知益州的產業對蘭馨意義重大,變賣掉也可以諒解。”
關氏這番話說的通情達理,連小孫氏都不住的點頭。
“那敢問顧二老爺,這些年來,我們姑太太的陪嫁,你到底變賣了多少?”前面一句話還算溫和,后面跟著的這一句就顯得嚴苛了。
顧明禮臉色一變,卻覺得自己不應該跟一個婦道人家爭執什么。
轉頭見賀承陽巍然不動的坐著,顯然不準備管一管關氏的行為。顧明禮不禁有些頹然,只好鐵青著臉坐了下去,直道:“不可理喻,簡直不可理喻……”
小孫氏見顧明禮臉色不好看,只能把話攬了過來:“舅夫人這話說的嚴重了。夫人方才也說了,這買賣上的事情都是交給管事做的,有賺有賠我們老爺也管不了。變賣掉虧空的產業,也實屬無奈。夫人方才那些話,倒像是我們老爺昧下了賀姐姐的產業,故意變賣掉一般。”
“這話說出去,可影響我們老爺和定遠侯府的聲譽,還望舅夫人謹言慎行。”
小孫氏心里也打邊鼓,可是顧明禮告訴過她,賀家自己留著的的那份嫁妝單子早就不見了。看盧氏和關氏方才在內宅里咄咄逼人的樣子,若是她們手頭有嫁妝單子的話,早就拿出來打她們的臉了。
只要顧明禮一口咬死了,賀家要追究,也要看他們有沒有這個本事!
即使查出變賣掉了產業又能如何,買賣上虧空變賣掉實屬常事。況且十幾年過去了,原先賀家的那一批管事早就換個干凈,現在空口白牙的想起來要追究,已經晚了。
想到這里,小孫氏的頓時底氣十足:“我們定遠侯府不是軟柿子,也還沒到任人拿捏的地步。舅夫人方才氣病了我們老太太,如今還在這里血口噴人,莫不是連最后一點親戚情面都不顧?”
關氏打量了小孫氏一眼,眼睛里的厭惡一覽無余:“正是因為顧忌著最后一絲親戚情面,我才會上貴府的門,若不然,我們賀家早一紙狀書告到衙門里去了。”
說著關氏快步至賀承陽跟前,沉聲道:“老爺,這口氣我實在是忍不下去,咱們顧及親戚情分,畏首畏尾,到頭來怕是要害了青婉和珂哥兒。他們二人自幼喪母,本就可憐了,若是咱們還不顧念他們幾分,他們還怎么能在府上立足?”
“若不是我和大嫂今日湊巧來了定遠侯府,若不是湊巧說起益州的莊子,這件事情怕是要瞞一輩子呢。”關氏說著聲音也哽咽了起來,“老太太臨終之前千叮嚀萬囑咐讓我照看著青婉,若是我還忍著,將來無顏再見老太太。”
賀承陽顯然有些猶豫,只是見關氏目光懇切,便對大夫人道:“還請郡主恕罪,今日并不是我們賀家想把事情鬧大,實在是覺得這件事情若是顧家二房不給一個滿意的交代,將來無顏面對我們老太太和蘭馨。”
說罷不等大夫人回答,賀承陽白便從袖籠里拿出一本冊子,交到關氏手上。關氏接過,合著顧明禮之前給的嫁妝單子,一并送到大夫人手上。
“顧二夫人說我們空口白牙潑臟水,還請郡主做個見證。”賀家人張口閉口都稱大夫人為郡主,何嘗沒有把大夫人撇清的意思。
大夫人臉色深沉的看著送到自己跟前的兩本冊子,猶豫了一會兒這才接過來翻看著。越往后翻,她的臉色就越是難看。
顧明禮自然認得賀承陽拿出來的是什么東西,臉色也十分難看。
上一次顧青婉明明說,賀家的嫁妝單子是由賀老夫人親自收著的,賀老夫人去世之后,這嫁妝單子也找不到了。
他瞇著眼睛看了顧青婉一眼,眼神甚至有些兇狠。上次看著本本分分,還以為她長了教訓學乖覺了,卻沒想到不聲不響惹出那么大的事情來。